将瓶子放到购物车里,迟休继续挪步,韶谌杵在原地,眼角扫了眼货架,又拿下两瓶扔进购物车,满意离开。
走着走着,迟休愈发觉得不对劲。
抬眼张望,恰巧前方拐角处有公共卫生间的标识。
韶谌正吊儿郎当地赶着购物车,蓦然注意到迟休止步。
“怎么?有东西没拿?”
“不是。”迟休指指不远处,“去趟洗手间,等我一会儿。”
“行。”
目送迟休的背影消失,韶谌面无表情地插兜站在原地。
旁边就是食品区,他目光淡然掠过周遭,望见被人群簇拥的冷藏柜。
眉头一动。
缓步上前挤过众人,韶谌略微俯身看了看,懒懒掀眼看向售货员。
“这个,蛋糕。”他指尖轻敲冷藏柜表面,“拿一个。”
先前还微笑的售货员对上韶谌的冷脸时不由得僵住笑容,忙揭开柜门替他装好东西。
接过盒子,韶谌终于缓下脸色,悠哉离去。
回到刚才和迟休分别的地方,手机适时响起。
他皱眉摸出查看。
迟休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踌躇片刻才出声:“……韶谌。”
“怎么了?”
“得……”迟休顿了顿,又吱声,“再让你帮个忙。”
韶谌皱眉:“什么?”
“帮我买个东西,我待会儿发给你,你照着买。”
“买什……”
韶谌话没说完,电话忽被掐断。
紧接着,屏幕上方弹出迟休的消息。
他不明所以。
另一头,迟休在厕所隔间里静静等待,透过门板下的空隙观察门外来往的鞋只。
倏然间。
一双白色板鞋停在门外,随之而来的还有轻快的敲门声。
“姐姐是你吗?你男朋友让我带东西给你。”
迟休松口气,从门下伸出手。
“谢谢,麻烦你了。”
“不客气。”
整理完,迟休慢腾腾迈步走出,韶谌正倚在拐角处的墙边看手机。
听到脚步声,他撇头。
迟休抿了抿唇:“抱歉。”
韶谌收好手机:“没事,下次注意点儿。”
“衣服没事儿吧?”
迟休愕然,摇头。
“行。”韶谌牵住她的手,拉过购物车,“走吧。”
迟休望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
韶谌好像能听到她的心声,淡定开口:“没人把我当变态。”
“哦。”迟休温吞道,“那你不觉得尴尬?”
“尴尬肯定会有。”
韶谌扬眉。
“毕竟我是个男人,对这方面也不熟悉,在一堆陌生女人的眼光中选卫生巾当然会尴尬。”
迟休能想象到情景,不由得弯起眼角。
“不怕丢脸?”
“这是是个正常人都该知道的生理常识,也是合法合规的生理用品,我只是在买一样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有什么好丢脸的。”韶谌轻扬下巴,“再说了,你男人长得这么正气凛然,人猜也只能猜是给对象买好吧。”
迟休紧紧回握他的手:“嗯,谢谢。”
两人付完款走出商场。
跟在韶谌身后,迟休看着塑料袋里莫名多出的几瓶沐浴露陷入沉思。
跨出大门,恰逢雨帘降下。
“我带了伞。”迟休从包里翻出雨伞,“最近几天都有雨。”
韶谌望了湿漉漉的地面须臾,又看迟休的脚。
迟休撑好伞,罩在两人头上。
“走吧。”
韶谌换了只手提东西:“你怎么办?”
迟休懵然:“什么怎么办?”
韶谌下巴指了指她的鞋,迟休顺着他的目光垂头。
她今天特意穿了韶谌送的那双高跟鞋。
“这个,不能沾水?”
韶谌沉默几秒,摇头。
“那,走?”
“你不是生理期?”
迟休不解回头:“是,怎么?”
韶谌又望夜空:“下雨了。”
“嗯?”
迟休也望向天空,身旁的韶谌倏然俯身。
被猝不及防的腾空感吓一跳,迟休下意识寻找支撑点,无措之际只得胡乱勾住韶谌的脖子。
韶谌一手拎着大袋东西,所以只得单手抱起迟休。
迟休茫然挂在他身上,韶谌却云淡风轻昂了昂头。
“伞,打好。”
随后淡定跨进雨帘。
滨启天居大门就在商场对面,等韶谌过了马路,迟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自己能走。”
韶谌斜她一眼,没动静。
迟休又道:“雨天,不影响生理期。”
言罢,她感觉韶谌身体似乎僵了一瞬。
不一会儿,他表情略显别扭地出声。
“……不是说不能碰冷水?”
迟休忍俊不禁:“但也不至于不能在雨天下地走路。”
“……”韶谌舌尖轻抵牙槽,故作正经,“我说不能就不能。”
在霓虹与夜色之中,韶谌耳稍的红晕得以掩藏,但仍被迟休捕捉。
她笑弯眼。
“好。”
被他弄这么一出,难免引人注目。
好不容易走到小区大门,迟休对上路人的交织着惊讶与好奇的目光,略微窘迫。
她轻推韶谌的肩:“行了,放我下来。”
韶谌理直气壮:“这不还没到家么?慌什么?”
“已经淋不到雨了。”
“不行。”
“为什么?”
“地表湿气太重。”
“……”
直至走进单元楼电梯,韶谌终于肯放下迟休。
迟休重新适应地面后,抬头瞥他。
“我体质好,冷水什么的不影响。”
韶谌若无其事地按下楼层:“嗯。”
视线移动,迟休正打算别过脸,无意间发现韶谌被淋湿的肩。
由于是灰色西服,因此水渍格外明显。
迟休眉心一跳。
刚才光顾着自己扶稳,没注意到伞打歪了。
顿生愧疚。
刚关上家门,迟休轻拍韶谌的背,韶谌应她的动作转身。
迟休严肃道:“把衣服脱了。”
“?”韶谌愣怔,片刻,耳垂肉眼可见地变红,“……现在?”
迟休看到他的反应也愣了一刻,忙改口。
“你,外套湿了。”她莫名尴尬,“快脱了,不然该着凉了。”
“嗯。”
韶谌红着耳根,抬手去解领带。
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玄关,强装淡定挪步往卧室走。
迟休开始着手整理刚买回来的日用品。
在卧室腾放东西时,迟休在化妆桌前慢腾腾收拾,抬手一瞬不慎将某物碰倒,随即传来物品滚落在地的脆响。
她眉头微皱,顺着声音来源找去。
一支口红安静躺在地面上。
迟休有种不好的预感,俯身捡起,打开。
果不其然。
断了。
烦躁闭了闭眼,她伸出指尖轻蹭断开的地方,指腹留下些许醇红。
这色号她还挺喜欢的来着。
得改改乱放的习惯,迟休沉口气。
断下一截的口红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正当苦恼,韶谌忽地敲响房门。
“我那衬衫是不是被你收了?”
迟休回头:“哪件?”
韶谌走近:“领口有刺绣的那件……你干嘛呢?”
迟休垂眸看了看手里断掉的口红,又抬头。
“口红,摔断了。”
韶谌拿过她手里的口红外壳查看,淡淡道:“再买不就得了,扔了吧。”
迟休拧眉:“还没用几次。”
“断都断了,怎么用?”
迟休偏头望他。
“怎么不能?”
韶谌不以为然:“那行,留着吧。”
迟休从他手里夺回口红外壳。
“算了,还是扔了。”
韶谌啧声:“合着逗我玩儿呢?一会儿扔一会儿不扔。”
迟休瞥他:“那给你留着?”
“我要这东西干嘛?”韶谌嫌弃似的皱眉。
“试试?”迟休把断下的那截口红往韶谌唇边凑,“男人也可以涂口红,说不定这色号恰好适合你。”
“不。”
韶谌退到床尾。
“拿开。”
迟休来了兴致,逼近韶谌:“别动。”
韶谌刚要转身向客厅逃去,却被迟休拽住衣襟,一个踉跄坐在床边。
迟休顺势摁住他的肩,垂睫。
“平时不是看你挺喜欢的么?”
韶谌装愣:“什么?”
“每次亲完,我唇上的口红都被抹得一干二净。”
“……”韶谌嘴边的弧度愈发张扬,“这么说来,好像是呢。”
“反正口红扔了也浪费,你要不――”
韶谌舔了舔唇角,挑眉,抬手环住迟休的腰。
“再让我尝尝?”
迟休眉梢轻扬,凭感觉往唇上涂上一层,随后低头吻下。
用指腹晕开韶谌唇边的殷红,与男人微阖的双眸相搭,衬出几分禁欲意味。
还。
挺好看。
迟休弯起嘴角,就着厚涂的唇又在韶谌脸颊处留下唇印。
韶谌仰头看着那双满含笑意的桃花眼,颊边密集的吻挠得他心痒。
看着半张脸基本都被红印覆盖的韶谌,迟休终于止住动作。
“完了?”
迟休点头。
抬手抚上迟休的后颈,韶谌轻浅地笑出声,额头相抵。
“该我了。”
第72章 (七十二)暗恋对象
韶谌懒步走到迟休卧室门口,歪头:“收拾完了?”
迟休埋头理了理裙摆,转身。
“好了。”
“那行。”韶谌指尖甩了甩车钥匙,“走,送你过去。”
迟休跟上去:“你今天不是要见客户?”
韶谌散漫压下门把手:“等一会儿又不会怎样。”
“……”
“快点儿,不是说赶时间?”韶谌回头瞥她。
迟休点点头,跨出门。
自上次受了迟宽的惊吓后,韶谌履行承诺,只要迟休外出,定由他陪着或者接送。
韶谌平时除了出差不怎么忙,出外勤时抬眼便能看到熟悉的身影,迟休打心底地感到踏实。
十一月初,朔柳的气温一如既往地骤降。
“到了。”韶谌指尖轻敲方向盘,撇头看副驾上的迟休,“结束了提前跟我说,在这儿等你。”
迟休解下安全带:“嗯。”
正要打开车门,迟休忽地想起什么,扭头,对上一脸幽怨的韶谌。
韶谌故作疑惑:“干嘛?”
迟休略略摇头,作势要跨出车门。
“没,下午见。”
韶谌昂了昂头,别回脸。
待迟休从视野里消失,他没急着驱车离开,靠在座椅上敛颚看起手机。
叩叩!
车窗传来响动,韶谌懒懒抬睫,迟休的脸落入视野。
眉梢轻挑。
“怎么?”韶谌手肘搭上车窗沿。
迟休没说话,躬身捧住韶谌的脸。
蝶吻其上。
韶谌瞳孔微张,没来得及阖眼细品便只能回味。
吻毕,迟休直起身,朝他淡然一笑。
“走了。”
韶谌唇角勾起心满意足的弧度:“行,去吧。”
迟休颔首,步履轻松地离开。
韶谌望着她的背影,喉结上下滚了一轮,良久才开车离开。
……
“……本期节目,我们很荣幸邀请到了画家――迟休。”主持人冲镜头微笑点头,随即侧过脸面对迟休。
迟休见状,按照预演的流程出声。
“我是迟休。”
“好的,首先再次感谢迟小姐于百忙之中抽空莅临,很高兴能和你面对面交谈。”
迟休面无表情:“我也很高兴。”
主持人:“……”
场面莫名尴尬,主持人继续微笑。
“那么话不多说,咱们直接进入正题。”
“嗯。”
“按理说,一个画家的成名一般是因为在某个领域作出新开拓。”主持人笑盈盈道,“可据我了解,您的创作风格毫无定律,是喜欢创新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迟休出声:“创作需要灵感,只是我的灵感从不拘泥于某一种表现形式,同时,尝试与创新也是艺术的灵魂。”
“嗯,艺术与灵魂共振,那么迟小姐是如何看待艺术的呢?”
迟休唇瓣微启,耳畔忽地响起迟全的话音。
“艺术……”迟休抿了抿唇,“其实,放到现实里,艺术对于很多人来说,只算是与海市蜃楼媲美的东西。”
“但于我而言,艺术,是在认识世界的道路上另辟蹊径。”
“我有个挚友,于他而言,艺术则是让他来这趟人间后离开、不至于毫无痕迹的安慰。”迟休低睫,“于我,应该同样如此。”
“艺术是爱,是诗歌,是信仰,是让你让我――都不会速朽的东西。”
主持人点头表示赞同。
与此同时,韶谌正迈步往一家咖啡厅走,抬眼一瞬,恰和路边焦急踱步的杨觉对上视线。
一见到韶谌,杨觉的眉锁得愈紧。
“不是让人过去接你了?怎么现在才来?”杨觉上前,往韶谌空无一人的身后扫了几眼。
“着什么急。”韶谌漫不经心地一手插兜,“能长翅膀飞了?”
杨觉抽一下嘴角,跟上去。
“合着你还跟个大爷似的,别人请你你还放人家鸽子。”
韶谌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往里走。
空出的一只手则有意无意地把弄着领带。
这领带,是前不久迟休送他的。
韶谌直视前方的目光淡淡,不经意扫过迎面走来的几个男人。
倏然间,为首一路垂头的男人不知是没看路还是故意找茬,猛地往韶谌面前撞去。
韶谌没来得及避开,冷不防被男人手里的不明液体泼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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