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为什么会取cooky?”
“不告诉你。”云糯扬了扬眉。
周崇月笑了笑,没继续追问,仿佛真如女孩说的,对此不感兴趣。
电梯缓缓而下,洁白灯光里,望着男人轮廓柔和的侧脸,云糯有些恍然。
这世界上大概有一类人,在他平易近人的表象下,实则是人情淡漠,对什么都不在乎。
甚至连自己的猫,外人随随便便取个名,都可以将就和漠视。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对,既然冷漠,为什么上次要问她打车软件里有没有添加紧急联系人。
云糯第一次如此深入地去剖析一位成年男性,想了又想,得到的结论是,太复杂了,放弃。
驱车到附属医院,下车后,周崇月直接带她去了门诊六楼耳鼻喉科。
一路走过,遇到熟人相互点头打招呼,毫无例外大家总会将目光短暂停留在她身上几秒钟,有的人出于好奇会随口一问,有的大抵太忙,匆匆颔首就投入到手头的工作。
这是医院应有的氛围,云糯站在诊室外等待的空档,环顾整层楼的井然有序,不禁对未来的实习生活产生了一丝期待。
很快,周崇月在里面喊她的名字,云糯下意识吞咽了几下,发现鱼刺确实还在,麻利地走进去。
给她做检查的是一位中年女医生,看到她进门,招了招手:“姑娘过来,坐到这边椅子上。”
还是同样的步骤,需要先确定位置。
女医生边看边问:“卡到多久了?”
云糯张着嘴没办法说话,听旁边周崇月说:“不超过两小时。”
“没在扁桃体上,估计是卡在了会厌谷或者双侧梨状窝的部位,实在不放心,就做个喉镜。”
头顶的灯一灭,云糯马上坐直:“喉镜痛吗?”
“不痛,但会有一点不舒服。”
云糯悠悠看向周崇月,眼神里又涌起那股熟悉的抗拒情绪。
男人神情柔和,淡淡笑了下:“这件事,由你自己做决定。”
女医生见状也笑道:“没有影响到进食和呼吸,说明鱼刺不大,小刺一般扎在粘膜上,2-3天局部粘膜发炎就会自行脱落。当然,这是几率问题,不排除有特殊情况。”
云糯静静听完,本以为她会陷入纠结,怎料她却毫不含糊地点点头:“就这样,喉镜我做。”
第10章 白日梦富二代
喉咙取异物的过程并不美妙,其实云糯心里有数,这根鱼刺极大可能过两天会自己滑落。
但菲诺瓦克说,一个医生,想要治病救人,就得先让自己成为病人。只有切身体会到病痛的折磨,才能真正与患者产生共情。
尽管听上去很扯,可她没有忽略,今天是周崇月带她来的医院,那人就是有一种魔力,不管结果如何,总能令人无条件地信服。
事实证明,信任他是对的。
鱼刺和想象的一样,不长,却比普通的刺粗硬很多,女医生难免疑惑:“这么粗的刺卡着,你居然还能进食自如。”
云糯刚喷完消炎的喷雾,闭着嘴巴没说话,眼珠一转看向周崇月,不知为何,瞧见男人眼底隐隐的笑意时,她莫名有些脸红。
糖醋鱼固然好吃,但卡起来也要人命,哎……
从住院部出来,周崇月开车送她回学校,陈佳酿发来微信,问她到哪儿了。
【西街这边,有点堵车,最快五分钟。】
正准备进校门的陈佳酿脚步一顿,打字:【我刚好从外面购物回来,在大门口等你一起哦。】
等她一起?
云糯看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心想要不要让他把车停远点。
“怎么了?”周崇月问。
“没事,就是有个猜测想得到证实。”她自顾自道:“在医院你让我自己做决定,是不是笃定我会选择留下把鱼刺取出来?”
“为什么会这么想?”
“直觉。”
周崇月笑了笑:“二十岁的年纪,有些事可以由你自己来选择。”
云糯点点头,没说话。
沉默片刻,又听他道:“在大多数疾病面前,其实医生比病人更难做出抉择,以后你要面临的,不仅仅是取不取一根鱼刺的问题。”
“做医生很难吗?”她问。
“治病容易,救人难。”
男人淡淡说完,车子稳稳停在了南大校门外,透过玻璃窗,云糯一眼便锁定不远处提着购物袋等人的室友。
她转回头来,就刚才的话题做出总结:“所以,你把决定权交给我是对的,谢谢三叔。”
周崇月对此不置可否,叮嘱她下去时注意后方的车辆。
站在车门外,俯身和驾驶座上的人道了声‘再见’,云糯转身朝大门走去。
阳光明媚,女孩的背影逐渐融入青葱校园,周崇月静静看了一阵,储物格里的手机响,他按下接听键,启动了车子。
“糯米,刚刚是你爸送你过来的?”
云糯摇头:“不是,是周老师。”
“谁?”
“周崇月。”
陈佳酿睁大眼,云糯随口道:“我帮他弄课件,他就提出要送我一程。”
“你是去医院找的他?”
这句话把云糯给问住了,如果说在周崇月家里,势必要解释两人的关系。
她犹豫两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陈佳酿恍然,没留意到身旁人有些闪躲的视线,感叹道:“别说,周医生这人,还挺绅士。”
试问本学院其他做助教的,谁能有这待遇。
云糯未作声,算是默认。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两人扭头一看,陈佳酿麻了:“我去,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男生是大二药学系的,之前表白过云糯两次,被拒绝后伤心欲绝,当场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缠着她。
今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不过看对方脸色发黑的样子,似乎来者不善。
男生走到云糯面前,冷声道:“你以前说不喜欢年龄小的,原来所谓年龄大的,就是那种人。”
两人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这人在发什么疯。
云糯正要说话,男生又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你果然跟那些拜金女一样,傍大款的感觉很爽是吧。”
“傍什么大款,你丫的有毛病啊。”陈佳酿冲上去就想给对方一大耳刮子,被云糯拦住。
她抬头看着对方,漫不经心地问:“那你说说,什么是大款。”
男生不说话。
“南熙集团董事长算不算?”
下秒,她揽着室友的肩膀转身:“那是我爸。”
男生:……
陈佳酿:……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走出几步,确定后面人听不到,陈佳酿才含糊着问:“糯糯,南熙董事长真是你爸?”
“你信吗?”
“不信。”
陈佳酿说:“至少,我从没见过骑共享单车上学的富二代。”
“我有可能是在体验生活。”
“得了吧,放着有钱不花是傻子。”陈佳酿拍拍她脑袋:“好了,白日梦到此为止,咱们做人应该回归现实。”
云糯无奈。
虽然那位大款对她不闻不问,但适当的时候拿出来做挡箭牌还是绰绰有余。
算算日子,云柏渊这次出门的时间,貌似比以往都长。
她真的很费解,一个纽约,真的就让他如此留恋不舍?
整个下午,云糯没闲着,嫌弃自己做的PPT太丑,便去网上找了好几个漂亮实惠的模板。
解决排版的问题,接下来往里面粘贴内容就简单很多,不过弄来弄去,等她快做到一半,关键时刻,宿舍居然停了电。
寝管部通知说,最迟晚上七点左右来电,云糯撂下鼠标,去阳台外瞅了眼。
大面积停电,估计图书馆这会儿也是黑灯瞎火。
她郁闷地走进屋,拿出手机准备给周崇月说一下,刚打出一行字,想了想,又一个个的删除。
算了,任何外界因素,都阻止不了她成为一名称职的助教,今晚熬熬夜,睡前一定得发过去。
结果原本说好的七点来电,足足延迟到九点。
灯一亮开,云糯火速打开电脑,不一会儿就进入到状态。
来回检查修改了三遍,等她输入周崇月的邮箱,按下发送键后,瞥一眼右下角的时间,居然已经深夜十一点五十。
她:……
这效率简直了。
……
附属医院。
此时刚结束完一台急诊手术,巡回护士拿着手机过来,递给周崇月,笑说:“这么晚了,还有女孩子给周医生发信息?”
旁边洗着手的二助,闻言连忙竖起了耳朵。
一下手术台,主刀身上的肃冷感褪去,恢复到平日温和的样子,难免让周围人的胆子大了起来。
周崇月擦干手上的水渍,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扭头对上二助八卦的眼神,缓声开口:“明天有一台取栓,要不要去试试。”
二助默默打住,转回头继续洗。
护士憋得难受,却也不敢再多说。
刚才不小心瞟了眼,好像是一条微信,至于内容是什么,她倒没胆看。
但从对方的微信头像来分析,八九不离十是个小姑娘。
第11章 满屏少女心
从手术室出来,周崇月打开手机,屏幕里弹出深夜仅有的一条未读信息。
【周老师,课件已发你邮箱,请查收。】
后面附带了一个白白胖胖,头上长了根绿色草芽的动态图。
大概是她们这个年纪都喜欢用到的表情包,周崇月略有些印象,不记得是多久前,周思慕也发过一次。
他看了眼微信发来的时间,十一点五十,正好是手术结束的前几分钟。
熬夜帮他弄课件,实属在周崇月的意料之外。
但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看到那句‘周老师’,再联想到女孩白天才喊过他‘三叔’,长辈与老师之间来回切换,她似乎流畅无比,拎得很清。
屏幕亮开,周崇月神情柔和地回复:【辛苦了,早点睡。】
信息发送不过几秒。
【晚安周老师,看完PPT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周崇月:【好。】
宿舍里,洗漱完静静躺在床上的云糯,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心想那个‘好’字,有没有在同时回应上面的‘晚安’。
不过有点好奇诶,三叔那样的人,会主动跟别人道晚安么。
大概……不会。
周二如期而至,毫不意外整个早自习又是浑浑噩噩地过完。
陈佳酿见身旁人眼底乌青,盯着课本一副神游的样子,不由轻叹:“糯米,要不你抽空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每次上完实验课,当晚必定噩梦,换作是她,估计早就崩溃了。
铃声响着,大家陆陆续续离开教室,云糯懒懒站起身,一边收拾课本一边自语:“如果真是心理因素,就麻烦了。”
一个对解剖有心理障碍的人,以后还怎么给病人做手术。
“我觉得没什么啊,当不了外科医生,选内科也行。”陈佳酿一眼看穿她的焦虑。
面前人突然沉默。
无言一阵,云糯转过头看着室友问:“你当初为什么学医?”
陈佳酿实话实说:“家里人逼的,他们认为医生是铁饭碗。”
“……”
可能意识到这个理由太过冰冷,陈佳酿又补充道:“当然,救死扶伤是每个医者的终极使命,这点我绝不敢忘。”
云糯点点头,拿着背包往教室外走。
室友跟在后面问:“那你呢?为什么学医?”
云糯扯了扯唇:“我爸当年也是临床毕业,但他却中途放弃了,我要证明,我比他强。”
“啊?还能这样?”
陈佳酿好奇:“那你爸现在是做什么的?”
“勉强算个销售吧。”
额。
“销售能比医生好?”
云糯耸耸肩:“他大概觉得,销售比医生挣得多。”
挺现实的一爹。
不过,说的好有道理。
医生这个行业,吃的并不是年轻饭,在你结婚生子急需用钱的时候,它让你一穷二白,等真正做出点成绩,大多数人基本已经四十岁出头了。
不过关于云糯口中的学医理由,陈佳酿多少有些不信。
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是关系好的朋友,她也不能没脑子地继续追问。
吃完早饭,上午第一节是学术英语,周崇月的课。
为了避免课堂打瞌睡,进教室前,云糯特意跑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再回来神清气爽,不过只坚持了几分钟,又开始困意连连。
上课铃响,周崇月准时出现在教室前方。
除了第一节课,他似乎没有点名的习惯,唯有一点,就是在正式讲课之前,要随机抽查一名同学温习上节课的内容。
云糯这个助教自然首当其冲。
听到男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正打算起身,周崇月已经从讲台迈步下来,示意她就坐着。
同学们不解其意,见周崇月朝女孩的位置走近,停在旁边走道里,伸手替她合上课本。
男人温沉的嗓音至头顶落下来:“默写几个单词就可以了。”
以前的英语老师也喜欢听写单词,不同的是,那位老师一定要把学生喊到黑板前去写。
云糯看上去并不紧张,轻轻点了点头,做好准备。
聚精会神间,周崇月依次说出几个英文词汇,发音一如既往的标准,声线低缓而富有磁性,听得人耳蜗发痒。
她反应两秒,拿着笔在本子上挨个写出。
急性心肌梗塞,心电图,先天性心脏病……
有些并非上节课的内容,而是心内科的一些常见词汇,但出于某种原因,云糯几乎背的滚瓜烂熟。
前面很顺利,只在最后一个单词的翻译上卡了壳。
new strain of coronavirus。
她写的是,冠状病毒新毒株。
周崇月看完淡淡笑了下,没有指出到底错没错,接过她手里的笔,在学生名册她姓名那栏的后面,打了个勾。
男人一走,陈佳酿连忙凑过来小声道:“糯米,你的平时成绩应该稳了。”
云糯‘嗯’了一声,没说话,埋头专注在词汇手册里,查找刚刚那组单词究竟该怎么翻译。
沉浸的思绪,很快就被教室里一阵躁动声打断,她抬起头,发现大家都在议论讲台前方的投影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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