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情况,就像参加一场面试。
霍骁就是她的老板,只有他点头许可,她才能留在这个地方。
“但是不可能。”霍骁言简意赅地道,“我不知道我妈怎么跟你说的,但是我一个人在这住的好好的。”他顿了顿,“家里不需要第二个人来打扰。”
“啊……”叶婉宁眼里流露出几分失望。
她早该明白的。
宋阿姨是宋阿姨,霍骁是霍骁,宋阿姨做不了她儿子的主。
哪怕宋阿姨再一厢情愿地让她过来,只要霍骁不同意,那她也是留不下来的。
叶婉宁点点头,“我明白了,不好意思,多有叨扰。”
她起身,拿起地上的包袱,转身离开。
背影单薄瘦小,看着十分可怜。
季学琛看着都有几分不忍。
等叶婉宁走后,季学琛忍不住道,“人家姑娘大老远过来,你就这样让她走了啊?”
“不然呢,难不成还让她留下来?”霍骁顿了顿,道,“你知道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既然没有那个意思,从一开始,就不该给人家希望。
“哪个意思,几个意思,你怎么跟我打谜语啊。”季学琛挪耶道,“哎,阿姨到底在信上说了啥,你给我看看呗。”
啥你都想看。
霍骁瞥他一眼,“不给。”
季学琛翻了个白眼,“不给就不给。”
当他猜不到啊?
不就是催婚呗,老生常谈,只不过没想到这回连人都送来了。
季学琛忍不住道,“老霍,该说不说,你猜得挺准的啊。”
“嗯?”霍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季学琛拍了拍霍骁的肩膀,一脸八卦地道,“这丫头长得真不好看,依我看,比文工团那个杨欣彤差远了,阿姨怎么介绍了这么个姑娘给你,长得不好看就算了,打扮得也土气,不知道从哪个乡下地方来的。”
而且还瘦了吧唧的。
以季学琛的审美,女人就是要有点肉才好看,最好是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前凸后翘,凹凸有致,这才是女人嘛。
而霍骁他妈介绍过来的那姑娘,啧啧,真不是他嘴欠,那姑娘一副没发育的样子,前胸贴后背,一马平川。
从长相到气质,跟霍骁真的是一点都不相配。
季学琛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妈是不是跟你有仇?”
霍骁撸起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臂。
季学琛咽了咽口水,“当我没说。”
他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看,叶婉宁已经走远了,身影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啧声道,“真是有缘无份咯。”
叶婉宁离开霍骁的家,往前走了几十米,在想要不要跟何春雨道个别。
但想想还是算了,两人只是萍水相逢,道别也是徒增伤感,就不给人添麻烦了。
等以后安顿下来了,再给她去信好了。
叶婉宁又继续往前走,出了军属大院后,一路都在问路,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港口。
她松了一口气,踮起脚尖,对着售票窗口道,“你好,我要买票。”
售票员居高临下地扫她一眼,指了指窗户上贴的纸,“你来晚了,已经不卖票了。”
“啊——”叶婉宁倒吸一口凉气,追问道,“那什么时候有票卖。”
售票员问,“你去哪?”
叶婉宁想了想,“我去闻县。”
得先到闻县,才能坐火车走。
售票员:“去闻县的船七天才有一趟,你过几天再来买。”
“哎,哎!”还没等叶婉宁再多问两句,售票员已经把玻璃窗给关上了。
叶婉宁:……这年代的人真不敬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年头没有绩效的说法,票卖多卖少,跟售票员一点关系也没有,又是铁饭碗,再怎么着也不会开了她,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天色已晚,天空中布满星子,一闪一闪的,像是在眨眼睛。
大海的浪花击打着礁石,发出阵阵的海浪声。
海岛的夜晚,别有一番静谧。
还没等叶婉宁好好欣赏一番,一阵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过,她忍不住紧了紧衣领,“没想到海浪岛白天又热又晒,能把人晒脱一层皮,晚上却这么冷,温差那么大,还要不要人活了。”
她身上就两套薄衣服,一套厚的都没有。
叶婉宁在想要不要原路返回,找何春雨先收留她两天?
可抬头一望,眼前一片漆黑,连一点灯光都没有。
港口离军属大院很远,有好长一段都是没有人烟的小路。
叶婉宁想了又想,还是不敢走夜路。
没办法,只能在售票处这里将就一晚上了。
虽说这里也是四面透风,但好歹有个遮挡,总比露宿野外来得好。
叶婉宁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拍拍屁股坐下。
伴随着阵阵咸腥的海风,叶婉宁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倚着柱子,头一歪,睡了过去。
……
“喂,醒醒。”
“醒醒。”
梦里突然听见一道声音。
叶婉宁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一个高大的黑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啊。
叶婉宁眯了眯眼睛,视线由模糊变得聚焦,一双大眼睛顿时瞪得滚圆,犹如猫眼一般,“霍团长!”
霍骁怎么在这?
叶婉宁左右看了看,天还是黑的,她应该睡过去没多久。
叶婉宁伸了个懒腰,“你是来买票的吗,售票员下班了,你过几天再来。”
霍骁嘴角抽了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我是来找你的。”
叶婉宁眨了眨眼睛。
她没听错吧?
霍骁。
来找她?
霍骁眼睑跳了跳,“你什么眼神,我不能来找你吗。”
叶婉宁重重点头。
废话,不是你赶我走的吗。
咋地,良心发现了?
当然,这话叶婉宁不敢说出口,她怕霍骁削她,起了另一个话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霍骁顿了顿,“我去何春雨家问过了,你不在,那必然是坐船离开了,港口的船不多,船票每七天才有得卖,你没地方去,除了呆在这,还能去哪。”
他也是叶婉宁走后才想起来,船票七天一卖的事。
叶婉宁眼睛亮了亮。
所以,这位霍团长是一路找来的?
真看不出来,他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叶婉宁:“霍团长。”
霍骁:“说。”
叶婉宁星星眼:“你人还怪好的嘞。”
原以为这位霍团长就是个不近人情的人,没想到内里和宋阿姨很有几分相象嘛,还是很善心的,她现在承认霍骁跟宋阿姨是亲母子了。
就是这善心发得再早一点就好了,叶婉宁搓了搓手臂上被风吹起来的鸡皮疙瘩想到。
霍骁转过身去,背对叶婉宁,冷冷地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帮过我妈的人。”他顿了顿,“总不能就让你在这呆到卖船票的日子吧。”
叶婉宁眼睛一亮,“所以,霍团长你的意思是,准备收留我两天?”
霍骁咳嗽一声,长腿一迈,“还不跟上。”
叶婉宁麻溜起身,将包袱一背,轻快地道,“好嘞。”
霍骁走出一段路,回头一看,叶婉宁还没跟上,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走这么慢。”
叶婉宁一脸疑惑,“这还慢?我已经用尽全力在走了好不好。”
别说走了,她都差点跑起来了,还是跟不上霍骁的步伐。
霍骁双手交叉,停下来等她,“你要是我手底下的兵,我非罚你绕操场跑三圈不可。”
然而,叶婉宁不是大头兵,只是个小姑娘,还是个瘦弱娇小的小姑娘。
叶婉宁小声吐槽道,“腿长了不起啊。”
霍骁扫了她的‘小短腿’一眼,“是了不起。”
趁着霍骁转过身去,叶婉宁举起拳头,虚挥了挥。
“咳咳。”霍骁咳嗽一声。
叶婉宁赶紧将手放下来。
有些心虚。
难不成他背后长眼睛了?
明月皎皎悬,夜风簌簌寒。
又一阵冷风吹过,叶婉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哈啾!”
她从包袱里拿出一条衣服披上,可是无济于事,夜晚的海风冷得刺人骨头,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哈啾!哈啾!!”
霍骁停住脚步,冷着脸道,“麻烦。”
叶婉宁耸耸鼻子,嘀咕道,“你才麻——”
话音未落,一条白色军装外套落在了她的面前。
“穿上。”男人偏过头,露出好看的下颌线。
霍团长!!
好人啊!!
叶婉宁也不矫情,三两下把军装外套穿在身上。
这件衣服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带着淡淡的汗味,却并不难闻,让她在这寒冷的海岛夜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谢谢你。”
霍骁依旧毒舌,“别谢我,我只是怕你感冒了,给我添麻烦。”
趁他不注意,叶婉宁做了个鬼脸。
“知道啦……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不光谢谢你给我外套,也谢谢你愿意收留我几天。
霍骁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良久才“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良久都没有说话。
叶婉宁紧了紧长至膝盖的军装外套,在想要不要先开口打破僵局。
这气氛也怪尴尬的。
“霍——”
“虽然同意你在我家借住几天,但是我们有言在先,一,不能乱碰我的东西,二,不能干涉我的生活,三……”
霍骁冷着脸,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叶婉宁都听晕了,他才道,“记住了没?”
叶婉宁:“额……记住了?”
霍骁扫她一眼,“那就好。”
叶婉宁缓缓举手,“我有一个问题。”
“说。”
叶婉宁想了想,道,“其他东西我不会动,但是,可以借用你家厨房吗?”
霍骁挑了挑眉。
叶婉宁心脏跳了两下,闭上眼睛,一股脑说出来,“那个,我也是要吃饭的,你放心,春雨跟我说过菜市场在哪,我会自己去买菜做饭,做完饭会洗碗,也会把厨房收拾干净。”
她睁开眼,快速地扫了霍骁一眼,“……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连你那份也一起做了。”
叶婉宁眼睛一亮,道,“就当是我借住在你这里的住宿费好了。”她拍拍胸脯,“你的一日三餐我包了。”
霍骁嗤了一声,“不需要,我的三餐,部队包了,我一日三餐都会在部队食堂吃。”
“切。”叶婉宁小声嘀咕,“部队养着了不起啊。”
还别说,真的了不起。
有单位就是了不起,这年头不讲究个人,讲究集体,尤其是部队,更是好单位中的好单位,好集体中的好集体。
原身没有上过学,连张小学文凭都没有,顶多能去做些体力活,要想进部队这种好单位,只能说,痴心妄想。
而且,哪怕叶婉宁的厨艺再好,再顶尖,她也只是个人,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尤其是在这个集体大过个人的年代。
个人……叶婉宁叹口气。
用田娟的话说,她现在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霍骁好歹是一团之长。
这么一看,两人差距有点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你说什么?”刚才有阵风吹过,霍骁没听清。
“没啥。”叶婉宁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卖力地推销道,“我做饭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下?”
霍骁隐约记起,宋雪梅跟他说过,这姑娘做饭很好吃的事……不过,再好吃,能比得上国营饭店的大厨吗。
霍骁可不信,“不想。”
叶婉宁想了想,道,“那我给你当保姆吧,我也不白住你的,我帮你打扫卫生,你看你那屋都脏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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