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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全死了。”
“有的人是死在岗位上，有的是被坏人报复杀死。”
“这座庄园是他们以前居住的地方，现在是他们的陵园。”
“一共十一碑。”
没有小朋友能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她们看着郁郁葱葱的庄园，突然生出一种悲凉。鯎
棠莞率先走了出去。
她从第一个墓碑上看过去。
那是一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爷爷，他穿着军装，身上挂满勋章，眼神慈爱地看着前方。
棠莞动作很小心，生怕自己惊扰了在这里安息的灵魂。
她一个个看过去，发现那些穿着军装的人，都是死在了淮南。
淮南……
棠莞会认地图了，也知道淮南是哪里。鯎
是祖国的边境，是植被茂盛的城市。
是最容易被坏人伤害的城市。
终于，棠莞走到了最后一个墓碑面前。
这个墓没有照片，也没有生平，更没有信息。
在墓碑前，棠莞还发现了一束没有枯萎的花。
棠莞的瞳孔微缩，蹲下身，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明媚的花瓣，这是妈妈最喜欢的南府海棠。
是谁在这里放了一束无名的海棠花？鯎
棠莞很快就站起身，绕到这些墓碑的后面。
她顺着这个什么信息都没有的墓碑往前看去，突然发现了一串她刚刚忽视的数字。
“387012。”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棠莞身后的班主任，重复了一遍这串数字。
他看着棠莞一脸呆呆地望着这串数主动开口道：“这是编号。”
“每位警官都会有一串警号，不出意外的话，这串警号会跟着他一辈子。”
“等警官去世了，警号就会封存。”鯎
一辈子？封存？
可是棠莞记得在和妈妈生活的日子里，有一个被藏起来的箱子，上面的密码就是这串数字！
但墓碑上的人并不是妈妈，是一位伯伯，一位早就去世的伯伯。
突然，班主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还有一种可能警号会被重启。”
“就是他的后代，也入伍了。”
“继承了长辈的警号，继承了先辈的意志，继续前进。”
“薛家所有人都是英雄，没有一个人愧对他们身上的军装。”鯎
棠莞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急急忙忙地跑向陵园唯一的建筑。
身后的班主任看着突然撒腿就跑的棠莞，赶忙大声喊道：“棠莞！你干什么？”
“这里不能乱跑！”
棠莞却听不见班主任的声音了，她的脑海里恍惚之间想起了妈妈以前说过的话。
——糖糖呀，妈妈的老家在一座很隐蔽的山上，那山上啊，种满了青菜和水果，到了丰收的季节，我就和奶奶去摘果子，你是不知道，你奶奶种植手艺可差了，种出来的水果苦涩得不行。
——你看见这匹小木马了吗？妈妈小时候，爷爷也给妈妈做过一个。不过我的手艺没有你爷爷好，他要是还活着一定也会给你做一个。
——到了冬天，天上会下很大的雪，山上就像是戴了一顶雪白的帽子，我小时候就会出去堆雪人，拿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嘿嘿……鯎
——我给你说，你爷爷是个可讨厌的人了，老拿胡子扎我，扎得我可疼了。
那个时候只有模糊意识的棠莞什么都不懂。
只是还记得，那是个明媚的日子，天上却下起了雨。
雨水落在嘴巴里，有些苦。
棠莞气喘吁吁地推开沉重的门，迈开腿跑了进去。
那些被大火烧毁的东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只有一匹黑乎乎的，被烧焦的小木马被放在玻璃柜里。鯎
她感觉自己手脚冰凉，一点点地从这些碎裂的东西里拼凑妈妈嘴里的过往。
棠莞爬到玻璃柜上面，整个人都趴在玻璃上，眼睛雾蒙蒙地看着里面的小木马。
是妈妈的小木马。
妈妈的手艺果然没有爷爷好，没有爷爷做得威风凛凛。
她看见了妈妈说的那些手工作品，它们都被烧得破破烂烂的，挂在了最里面。
妈妈和自己一样，也是几岁就没有家了。
棠莞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它们。鯎
似乎摸一下，就能知道妈妈说的都是真的。
家里的长辈会很喜欢糖糖，会给糖糖做很多玩具，会陪着糖糖。
他们会很爱很爱糖糖。
她才不是不被人喜欢的小孩子。
她是在期待中降临的。
就在棠莞在玻璃柜上乱爬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抱起了棠莞。
棠莞的两只小手还在往前扑腾，想要离那些东西近一点。鯎
然而，身后的人却开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的东西不能乱动。”
棠莞一听就听出来了，是司淮的声音。
她的双眼被泪水糊住了，看什么都不真切，像是隔着一层雾水。
终于，棠莞用尽全力喊出了声。
“妈……”
“妈妈……”鯎
这是我应该存在的家！
第144章 海棠花花园
司淮看着小崽子情绪不稳定，将她抱在怀里，然后用一只手推着轮椅，往玻璃柜后面走去。怄
嘴里还在说着：“这里只能参观，不能手上摸。”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更不能拿回家。”
他想着刚刚棠莞嘴里说出来的话，心里有些疑惑。
他们不是说这只小崽子不会说话吗？怎么刚刚还在喊妈妈。
妈妈？
司淮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微睁看着自己怀里还有些不安分的小崽子，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你在叫谁妈妈？怄
是他想的那个人吗？
棠莞伸出手，却再也叫不出刚刚那两个字。
她只是眼睛里带着泪水，指着烧焦的小木马，嘴里激动地“啊”地喊着。
司淮却像是突然明白了棠莞的意思一样。
他伸出手，狠狠地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眶，推着轮椅，嘴里说着：“我带你过去看。”
无论棠莞喊的人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于情于理也应该哄一哄这个哭得很伤心的小崽子。
棠莞帮了司淮很多忙，司淮都记着的。怄
虽然他一直都不说，但他都记在心里。
棠莞其实和他惦记的那个人很像。
她们都一样，很会为他人着想，然后又说着“只是顺手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很多，帮一下也没关系”，这种轻描淡写的话。
她们这样的人，很难理解某些人贪婪的思想，对于美好事物而言，她们就是美好本身。
司淮也是这样被治愈的。
他只是在这两千多个日夜里，像黑夜追寻日光一样，追寻着他的爱人。
他将棠莞抱起，近距离地贴近那个伤痕累累的小木马，听见了小崽子抽咽的声音。怄
她的眼泪像是不会干涸的河流一般，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狠狠地砸在司淮的心上。
他叹了一口气，将棠莞抱进怀里，动作生疏，只能学着陆蔺的样子，一遍一遍地说着：“别哭了，成花猫了。”
小孩子的眼泪真的有这么多吗？
多得让他都有些心酸。
姗姗来迟的班主任看着相拥的两道身影，在嘴边的话一下子收了回去。
作为这个陵园的出资人之一，班主任对司淮也很熟。
司家和薛家一样，人口伶仃，也是国家忠实的簇拥者。怄
他们也承受了常人不可想象的痛苦。
最明显的，就是司淮的那双腿，也是那些坏人报复打断的。
可即便如此，司淮还是带领司氏集团继续前进。
他是坐在了轮椅上，可身上的灵魂还是不屈的。
班主任对身后的学生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这里，想要司淮享受安静。
对于他而言，薛家是第二个家。
这是他承载回忆的地方，不能惊扰安息的家人。怄
棠莞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好难过。
她没来得及见的长辈们，就在这里长眠。
她碰不到关于他们的一切，所有的过往都是由妈妈口述，如今终于有了实质的模样。
若是平日，棠莞肯定不会哭的。
可她刚刚才恢复了关于妈妈的记忆，再看见眼前的一切，棠莞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她只是想要小小地休息一下，她只是想要碰碰有亲人温度的东西，在她原本可以有的家里待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就好了。怄
她很快就可以站起来，很快，她就会跟随妈妈的脚步，继续前进。
司淮的手轻轻地揉了揉棠莞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只不安的小猫。
静谧的空间里，是一大一小两个残缺的灵魂。
周围残缺的遗物是亲人留给他们最后的东西。
冷清的月光透过天花板洒在他们的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融为一体。
那些遗物的影子将他们包围。
这何尝不是一场相拥。怄
其他同学已经跟着班主任回到学校，只有棠莞留在了这里。
司淮看着哭到有些呆滞的小崽子，抱着她，推着轮椅走上一条小路，通往后山。
这里是不允许其他人过来参观的，只有薛家的亲朋好友可以来。
路上是暖色的星星灯，挂在一棵棵大小不一的果树上。
棠莞还看见那些树上的果子歪歪扭扭的，有的还泛着青，看起来就很酸涩。
司淮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和棠莞说起了一些往事。
也许是因为棠莞是唯一一个在这个陵园这么感同身受的小崽子，又或许是因为司淮对棠莞也有几分亲近，他第一次和外人说那么多的话。怄
“这些果树都是后来救活的，费了那个人好多精力。”
“你应该是叫薛奶奶吧？她是南方人，在我们这显得格外娇小，是个很娇小可爱的奶奶，她种的果子很难吃，但每年都会给我们送一点。”
“又酸又涩，真的……”
“她很不会养植物，仙人掌都会养死，还是薛爷爷每次帮她照顾，才勉强活了些植物。”
“你看见那座亭子了吗？”
棠莞顺着司淮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座在海棠花里的亭子。
盛开的海棠花绽放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上面的萤火虫像是小精灵一般，把这一切变得像童话一样。怄
司淮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冷清：“薛奶奶很喜欢海棠花，她的女儿也喜欢，所以薛爷爷就给她们打造了一座海棠花花园。”
“景皎不适合海棠花生长，但为了满足薛奶奶和她女儿的愿望，薛爷爷费了好大劲，才培育出来这种适合景皎气候的花。”
“可惜现在你看见的都是后面复原的，以前的花园更漂亮。”
“还有旁边的小溪，以前我们经常去里面打捞鱼虾。”
“还在这里野炊……”
司淮对这里的所有事物都如数家珍，每一朵花，每一片树叶在他心中都有一段故事。
棠莞的视线落在司淮的身上，无法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这些回忆一遍又一遍地刻在脑海里。怄
终于，棠莞发现司淮似乎一直在喊薛奶奶的女儿，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于是棠莞拉着司淮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自己的疑问。
[薛奶奶的女儿叫什么啊？]
司淮缓缓地收拢了指尖，声音沙哑而痛苦的开口。
“她叫薛闵娜。”
“是我的爱人。”
第145章 宝宝，来妈妈这里
等月光高悬，棠莞才回到家。菀
陆蔺早就在门口等着棠莞了。
看见棠莞和司淮又走那么近，眉头狠狠皱起。
但他是尊重小孩子的家长，要是棠莞真的喜欢司家，想要和他们做朋友，陆蔺也不会阻止。
虽然他不喜欢冷冰冰的司家，但他们家也确实很正派，没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陆蔺心疼棠莞罢了。
棠莞乖巧地被陆蔺牵着手，然后抬起手和司淮挥了挥。
司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和一个六岁的小崽子谈心，心里还有些别扭。菀
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绷着嘴角，点了点头，让保镖抬着轮椅坐上了车。
司淮看着越来越远的陆家，冷不丁地开口道：“这个小崽子，应该挺喜欢我的吧？”
他的声音有些小，让司机没有听清，然后下意识地回了句：“啊？”
司淮却怎么也不愿意开口了。
只是觉得今天和小崽子说了这些之后，他轻松了很多。
是那种从灵魂上的放松。菀
他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觉得，这个人间也不是那么难熬。
……
陆宅。
陆蔺看着拉着自己手的小不点，没好气地开口道：“谁都可以把你抱走是不是？那个司淮都没给你一个好脸色，你还眼巴巴地凑上去。”
棠莞眨巴了一下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听懂的样子，然后乖巧地坐着。
陆蔺见棠莞的头发有些乱，一看就是被人揉了。
他臭着脸走过来，把棠莞的马尾松开，还在碎碎念：“把马尾弄乱了也不知道扎好。”菀
棠莞听着陆蔺熟悉的念叨，有些惬意地晃了晃小短腿。
在陆蔺的面前，她才像个真正的小孩子。
突然，棠莞想到自己看见的那串警号，以及那个尘封在记忆里的箱子，觉得里面可能会留下一些妈妈的东西。
于是棠莞拉了拉陆蔺的衣袖，打着手语。
[哥哥，我想去一趟淮南]
陆蔺看着棠莞，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更加难看了。
但下一秒，棠莞表达出来的话，让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点点头。菀
棠莞的手语在说。
[我好像记起一些关于妈妈的事情了]
陆蔺知道棠莞想要找到自己的家人。
她只是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抛弃的。
现在看起来，棠莞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妈妈很爱她，还给她留下了东西。
陆蔺摸了摸棠莞的脑袋，弯腰把棠莞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嘴里说着：“明天我会安排人和你去淮南的，我明天要进组，陪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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