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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敬生时常在想，这么多年，自己是怎么没发现一丝蛛丝马迹的。
只能说是周巡的演技太过精湛，毫无破绽。
这些年，没人知道他是装的。
直到半年前的那个晚上，周家老宅那边传来秦姣自杀的消息，医院也同时给他消息，说周巡逃跑了。
周敬生当时就站在秦姣的尸体旁，看着警察跟一些工作人员把人包裹好，准备抬走。
他整个人定定的站在那，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后来，他连续又去国外调查，查出那几年周巡在国外也是一直清醒的。
可这些事情，竟然没任何人跟他讲。
从那一刻起，大概周敬生就想到，江宁一定是跟周巡逃离了江州，他庆幸她没事的同时，也心里痛，他满世界的找，甚至范围扩大到国外。
上下请了无数私家侦探，可惜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根本找不到两人的影子。
当时他想过秦姣可能死前跟周巡见过，又或者交代过他什么。
但是那时候，死人已经没法说话了。
这半年里，周敬生每日每夜都过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他怕周巡为了报复自己，伤害江宁，又或者拿她当人质来威胁自己，那他真的是毫无胜算可言。
听到人在滨海的那一刻。
周敬生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他加快脚步往外走，陈平跟在身后：“周总，那我们现在是怎么做？”
“去滨海。”
滨海有他的关系人脉，只要是人在那，随时能找得到的。
陈平跟着周敬生连夜赶到滨海，他几乎是发动了自己所有能认识的人，帮忙满城的找江宁跟周巡。
在等结果的期间，周敬生一直坐在酒店房间的阳台边喝酒抽烟，酒精已经深深的麻痹了他的大脑，烟雾也将他的面孔笼罩得模糊不清，像是一层冰冷的雾气。
陈平怕他再这样喝下去，身体会出毛病。
“周总，这酒你不能再喝了……”
“去忙你的事，我这不需要你管。”
他冰冷冷的回应，顺手就把酒端了过去。
陈平抬起的胳膊扬在半空中，半晌都没动作：“我今天去看过江小姐了，她跟周少过得很幸福，周总，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过去打扰他们，是不是会……”
刺激到江宁。
后半句他没开口说完。
关于周家的事情，以及江宁跟周敬生的事，秦许都早先交代过陈平。
周敬生仿佛没听见般，酒不断的往嘴里灌，酒水都沿着他嘴角两边往外流淌出来了，他手也没停，喉咙咕噜咕噜的滚动着。
外人的角度看上去，他那个样子真的就像是要把自己彻底喝死的节奏。
陈平想拦，又不太敢。
于是他想来想去，出门给秦许打电话。
从江州到滨海的路程不算远，秦许来得很快，怕周敬生出事。
人到时，临近深夜一点多钟。
秦许快步上楼，一把夺过周敬生手里的酒瓶，“啪”摔在地上，酒瓶瞬间摔得粉碎，到处都是洒乱的酒渍，以及那些狼藉一片的碎玻璃渣。
好几片都直接飞溅起，掉在他鞋子上。
秦许满眼充血，话更是不依不饶的：“你他么疯了？有你这么喝酒的吗？不要命啊？”
周敬生看都没看他一眼。
伸出手就要去地上捡那些碎渣子，他以为那是酒。
此时人已经意识模糊了。
结果抓了一把的玻璃渣子，手也被扎得血肉模糊。
见状，秦许赶忙一把给他从那拽开，将他的手抬得老高，都高过头顶，他转脸去喊陈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里边拿药箱过来。”
若不是他喊这一声，陈平都反应不过来。
他快步跑进去拿东西。
结果，周敬生一个反手甩开秦许，秦许力气不敌他，两人直接滚在地上扭打起来。
他后背挨了好几块玻璃渣子，痛得像是有人扒他的皮。
周敬生那样子，算是彻底疯了。
整个人面目不清，倔得像头驴。
“滚……都给我……滚……”
陈平拿着医药箱出来，看到的景象就是秦许后背的白衬衫被染红，特别的骇人，那场面血腥，再反观周敬生，他站在一堆渣子里，双脚上也都是鲜红的血水。
秦许太痛了，抱着胳膊说：“不行，他已经疯了，打电话叫救护车。”
再不叫人，他怕没劝服周敬生，自己先倒下。
陈平赶忙丢开药箱，拿手机打电话。
救护人员上来时，那场面一度混乱，把几人都看傻眼了。
第152章 放过她，也是一种仁慈
秦许坐在沙发上，陈平帮他止血，周敬生醉了，人躺在客厅的地毯上边，他受的伤不多，起码比起秦许，要轻微得多。
三人一同赶去医院。
秦许后背好几块地方都是玻璃碎渣，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清理，再到上药包扎，陈平搀着他出来：“秦总，周总那边你不用担心，医生说就是一些扎伤。”
“嗯。”
经此一事，秦许也算是吃了个老大的亏。
劝人也是他当时过于冲动了点，不该径直去抢他手里的酒。
陈平把他扶到椅子上，问：“那江小姐那边，我们还需要继续跟进吗？”
“跟。”
说完，他又说：“偷偷的，别让江宁知道。”
“好。”
陈平人本来都走出去几步了，他转身又回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跟秦许说道：“秦总，还有件事，江小姐的脚好像受伤很严重，要不要找医生过去？”
周敬生得知周巡是装的。
那想必他也不敢贸然明晃晃的出现在大众视野，更不可能请得到好的医生。
只要他这么做了，周敬生随时能查到他。
就算他不查，别人也会跑来告诉他的。
秦许思忖片刻，做下个艰难的决定：“找。”
他了解周敬生，若是他这时候，也会这么做。
他爱江宁多深，所有人都看得懂，尤其是在这半年内。
他都快把自己熬成一个疯子了。
秦许觉得，自己必要去私下跟周巡见一面，起码很多事情，他得去跟他说清楚，于是趁着这次机会，陈平去滨海医院约了周巡出来。
两人约定的地址，在滨海一家不算大的会所里，秦许做的庄。
周巡进门时，桌子上摆满了菜肴，且都是他以往爱吃的口味。
他一目扫过去，偌大的包间里，只有一个秦许跟陈平。
周巡面目从容的往前坐：“秦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先喝酒，待会再谈事……”
周巡拒绝得很干脆：“我不喝酒，晚点还要回去照顾宁宁。”
这个时候，大家也都知道他跟江宁在滨海了，周巡很坦然，根本就没打算瞒着什么，他看到秦许握着酒瓶往下放的手指，在微微的发颤。
低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快找过来的。”
说实话，这个时候，秦许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看着周巡长大的。
明明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却忽然有一天告诉你，他是装的，他根本不傻。
秦许想起之前，自己跟梁欲，还有周敬生在外嘲讽他们一房时说的话，他有些忏愧之余，便是头皮发麻。
周巡跟以往的他完全不是一种气质。
他眼底虽然没恨，也没狠，却是一种格外的淡漠疏离。
看他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阿巡。”
秦许觉得脑子很乱，许久才吐出这一个唤声：“以前的事，是我们诸多得罪，但你也别怪他，他这些年在江州，在周家一直过得很难，其实我们……”
“秦大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的。”
周巡何尝不知呢？
“嗯。”
周巡上筷子夹走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他的话也由之吐出：“我不怪他，也不恨他，顶多就是拿我妈的一条命跟他母亲换了，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大家也还清了。”
周巡继而道：“既然如此，我希望他能放过我跟宁宁。”
几句话，直接把秦许说哑巴了。
他本来是有很多的话要讲的，可此时竟然如鲠在喉，半个字都吐不出。
秦许笑了笑，连笑都挺尴尬：“你心胸宽阔，我们做不到你这样，江宁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给他找医生治疗腿，她那么美，谁也不想……”
“那当然。”
周巡很大度。
语气大度，表情更是大度。
就像是，周敬生做的这一切，对他来讲都不过是不痛不痒的。
但真正的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许问他：“我能去见见她人吗？”
“可以，现在吗？”
“都行。”
秦许跟周巡赶到医院，秦许没进门，只是远远的站在外边看了两眼，他心里难受得不行，自己看到这般都不舒服，更别说周敬生看到。
他估计情绪都得崩溃。
秦许在看江宁时，周巡一直在看他：“我救她起来的时候，她浑身都是血，很吓人很吓人。”
秦许深吸口气，他走到一旁。
江宁曾经是一个多爱美的女人，风情摇曳，毫不夸张的说，这江州多少富二代，多少二世祖们喜欢她，再看看她眼下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都快认不出了。
“秦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他来见宁宁，她好不容易才捡回来半条命。”
他不想把她剩下的半条命也送出去。
秦许心疼难忍：“我知道了。”
也是在看到江宁的那一刻，他决定帮周巡。
……
翌日上午，周敬生才酒醒。
他整个人特别的颓败，身上衣服脏兮兮的，脸色也差得要命：“秦许，我要去见她，现在就去。”
秦许把门打上反锁，他冷声问：“你现在怎么去见她？你是要害死她，还是要去救她？你觉得你这幅样子，适合去见人家吗？啊，周敬生。”
但凡是有点良知的人，这时候都不会支持周敬生去的。
江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要死不活的半条命。
还不是因为他周敬生当初做事绝。
所有的祸事，都是他一手促成。
陈平按着他肩膀：“周总，秦总说得没错，哪怕是见，现在也不是时候。”
秦许道：“周敬生，你也为别人想想，她江宁欠你什么？你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她，她为了躲你避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肯放过人家。”
他面部表情，从狰狞，转化为冷淡。
秦许的话，每个字都在深深撞击他的心脏。
那种感觉，痛到难以言喻。
周敬生坐回床上，他把双眼紧闭，嘴里的话颤颤抖抖的挤出来：“陈平，把公司最近的行程都推掉。”
哪怕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也想在滨海多留点时间。
听到这句话，秦许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
第153章 选墓地
周敬生接连在滨海待了三天，他每天下午跟早上都会去一趟滨海医院，只是站在病房外，无人察觉的看着江宁，看着周巡认真细心的照顾她。
两人时而打打闹闹，时而坐在一起安静得岁月静好。
江宁刚还在看窗外的江景。
她忽然转身。
周巡问：“怎么了？”
她眼神诧异：“我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看我，是不是谁来了？”
周巡手掌抬起，抚摸她头顶：“别胡思乱想。”
“是吗？”
他抱着她，身子完全转过去，指着门口给她看：“那你现在好好看看外边，有没有人？实在不行，我陪你一块出去看好不好？”
闻言，江宁瞬间有些害怕了，她身子往回缩，甚至是一下子把脸都藏在周巡身后。
她左脸上有一块划伤的疤痕。
“好了，咱们不出去。”
从进医院以来，江宁就没出去见过人，平时只跟熟悉的医生护士打交道，她话也变得越来越少，能说得来的除了周巡，再没别人。
在滨海生活，她像是在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身边没人熟悉的朋友，也没有亲人。
周巡抱着她转身，两人的身影特别的恩爱和谐。
周敬生眼圈泛红，心里好痛。
他伸出手，好缓慢的把手掌贴在胸口的位置，拼命的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难受，可实际上是，毫无作用。
“对不起，宁宁。”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掉在他衣服上，周敬生嘴里不禁喃喃自语了声，那是他发自内心，也是迟到多年的道歉，是他欠她的。
经常，他都会在想。
倘若自己不躲她，不避她，正面跟她解决问题，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秦许说得对，他就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他没有资格再站在江宁面前。
虚情假意的装得多深情。
周敬生抹掉泪珠，艰难的迈动如灌铅般的腿，一步步往外走，他坐进车里，不停的借着抽烟来缓解内心的痛处跟悲伤，烟气过眼，将他双眼熏得又酸又辣。
“还有烟吗？”
秦许问。
周敬生径自把整包都递给他。
秦许叼了一支在嘴上点燃，深吸口，说：“都这样了，你也别再逼自己，该放下的就放下，刚才江州来消息，说是梁欲跟南玉的事已经判了。”
周敬生想要办梁欲，那都是分分钟的事。
之前一直没出手，无疑就是考虑兄弟之间的情谊。
他还是想给梁欲一个机会，岂料人家不要。
周敬生坐在车里，一直没说话。
秦许看出他眼角潮湿：“哭过？”
“嗯。”
“早知今日，当初为什么那么对人家呢，后悔了吧？”
“确实后悔。”
秦许杀人诛心：“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哪怕你周敬生再能干。”
周敬生抬起脸，要笑不笑的表情：“所以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补刀子？”
“都是，最主要的是让你看清眼下的形势。”
之前没看过她，他做梦，拼命都想找到她，问问她这半年到底经历过什么，而如今看到了人，反而让他觉得心死了，江宁这辈子就该跟周巡过上那样的生活。
她值得，她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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