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腹部位置看,温年瞅过去:“你看什么呢?”
程晏生目光痴痴的,喃喃出声道:“你说我们说话,他在里边能感觉到吗?”
“怎么可能。”
两人唠着唠着,差不多也到了家。
家里保姆已经按照程晏生出门前交代的,安排好一切午餐用度。
“先去洗个手。”
连她洗手这些事,程晏生都叫人亲自端盆上来,说得夸张点,就是她几乎没出过他视线。
直到饭间,他出去接了个电话的功夫,没盯着她。
……
温年这次孕期,食欲一直不佳,怎么都提不起来。
能吃下去的东西也鲜少。
连她以往最爱的糖醋里脊,也是换着天次吃,偶尔来那么一两顿,一旦同样一个菜多了,她指定能吐到天翻地覆。
程晏生是看得心疼到要死,频频跟医院那边的专家发脾气。
可这事吧!
专家也没法,只能是忍着好脾气的挨骂。
有些年纪,甚至都大过程晏生一大轮的,温年叫过他好几次,别动那么大气,该劝的也都劝了。
起先还能吃,后边是吃多一点,都觉得胃里受不了。
比起流掉的那一胎,怀得辛苦得多。
她都时常跟程晏生开玩笑,说这一胎肯定是上一个宝宝,故意投胎来折磨自己的。
前后程晏生给她请了三个保姆,在家里轮流照顾生活起居。
这让她很直观的感受有钱的重要性。
但凡她开口说一句想要什么,立马就有人奉上。
好在温年也不是那种爱折腾人的性格。
有些时日,程晏生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跟程世杰和程邵庭两头斗智斗勇,程世杰迟迟没有拿出一个立场态度。
他们就只能干等着。
跟程邵庭结了伙的那些人,隔三差五的会来公司闹一顿。
不乏一些坏心眼份子,囔囔着让他让位。
程晏生压根不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然程邵庭要跟他温水煮青蛙,那他就用时间耗死他,看谁耗得过谁,他有得是时间。
主打一个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
温年怀孕的前三个月,基本上都是谢青竹跟宁书媛在旁陪着她解闷。
医生说她现在的体质不易四处走动,天气不够暖和,容易着凉风寒。
所以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里,考虑到有孩子的诞生,程晏生在最好的地段,选了一栋三层式的洋楼小别墅。
面朝大海,风景环境都很不错。
他们的婚礼原本是要推迟到程青过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但考虑到温年肚子一天天变大,不得不在月底举行。
婚礼简单低调,一切以温年的想法来办。
没有在圈外大肆宣扬。
只是请了两方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来祝贺,与其说这是一场婚礼,不如说就是请相熟的一群人请了个便饭,告诉他们他跟温年结婚了。
婚礼那日,她特意给董暖和宋心慈,以及在监狱里的温重堇送了一份喜糖。
温重堇那份是带着照片送去的。
他不能单独留下,只能在狱警的监控下看看。
婚后再见温重堇时,兄弟间都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尤其是温重堇。
不过两年多的功夫,整个人老去十几岁,原本浓密乌黑的发丝,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头发也稀疏得远不如往日。
他两边眼窝深陷,消瘦的脸颊上,颧骨突出。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含着股股雾气,像是眼泪要随时滑落。
他的双手平放在身前的桌面上,十指弯曲攥成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拳头。
温年眼眸颤动,深吸了口气:“大哥,好久不见。”
温重堇笑了笑,是一抹苦笑,他没说话。
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在酝酿着该如何恭喜她。
干裂出血的唇瓣,张合了好几次,话也没能从嘴里溢出。
将鼻尖的酸涩吸收回去,温年替他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跟他会很幸福的,你好好在里边待着,不用担心我。”
温重堇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如捣蒜。
他点头的动作有些大,力道也有些重,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浮动。
“大哥,我怀了孩子。”
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秒,温重堇起先是满脸的震惊诧异,再到神色欣慰,最后是一抹深深的愧疚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温年捕捉得清清楚楚:“大哥,以后你有小外甥了。”
“是啊,小外甥。”
这一刻的笑,温年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发自内心的替她高兴。
至今温年都有些想不明白。
明明是爱她入骨的大哥,背地里却是一个如此阴狠狡诈的人,她时常都想问一句,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疼爱过她。
还是说在他眼中,自己永远只是一颗为博前途的棋子。
可每当话到嘴边的时候,又如鲠在喉。
温年眼皮跳动着,最终她也没有把话问出口。
她自私的觉得,只要自己心里藏着这件事,她跟温重堇之间的兄妹关系还是可以继续存在的。
温重堇的声音有些哽咽跟嘶哑:“年年,照顾好妈,也照顾好自己。”
当时的温年,还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她没有反应过来。
……
时间慢慢的消逝,怀孕第五个月的时候。
海港的天气有些转暖,气温也在逐渐上升,程晏生经常抽空陪着她去附近的禅寺,替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第323章 半条命
送走温重堇的那天晚上,温年一个人窝在主卧里,睡到第二天下午。
她不主动表现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的悲伤难过,都掩藏在那张精致的面皮之下。
程晏生心疼她这么熬着自己。
前前后后进去了四五次。
温年没胃口,与其说吃不下东西,不如说是滴米滴水未进,整个食道仿佛被人一手掀开,暴漏在太阳底下,灼灼的热感。
吞咽唾沫,都发疼。
“多少也得吃点,这样下去,你身体受不了的。”
程晏生放好手里的白米粥,将她从床上扶起来。
温年倒也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自己坐稳。
她呆滞的神情中,又透着三分悲痛欲绝,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悲伤,唯有程晏生懂,正如程如仪走时,他所经历的一切。
别说是责备,连哭的力气都是奢侈。
程晏生扶正她人后,去拿碗,小心翼翼的端到面前来,把碗放平在她胳膊旁,另一只手去拿勺子:“喝两口。”
男性嗓音低沉到有些压抑。
像是在密闭的空间里,拉开的琴弦。
温年张着嘴,意思了三四口不到,胃里开始涌动,那股劲很是不舒服。
有种随时要吐出来的感觉,她立马止住:“不喝了。”
程晏生见状,赶忙去拿纸巾,替她擦干净嘴角。
温年弯曲腰杆,朝他这边的方向靠过来,右边侧脸贴住男人肩头处毛衣,她喃喃的说:“晏生,我没大哥了。”
以前,温年跟温重堇的关系有多好,程晏生是看在眼里的。
温重堇对她的感情咋说呢。
其实也挺复杂的,他是实实在在的利用了温年,但对她的好,也不全都是假的。
若真是没有一丝的真实情感。
那年程晏生带着温年去清城,温重堇也不至于把他揍成那副样子。
程晏生抬起的一边手,久久放在半空中,没往下压。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温年。
或许是温重堇意识到自己时间不久,前段时间,程晏生是想过要去见他的,可监狱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温重堇不愿见。
温重堇出事后,这事也就一直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倘若他能细心点,或者多留意下,也不至于人到死了,才得知消息。
温年最难受的,不过也就是没能在温重堇死前见他一面。
“想哭的话就放声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程晏生把自己的脸也贴过去,与她皮肤摩挲,声音低得只有彼此能听清。
一股温热,顺着眼角往外溢,溢到眼眶下,滑落进嘴里。
她唇瓣张合下,瞬间都是满嘴的咸味。
微弱不重的哽咽哭泣声,声声入耳,哭得程晏生好生心疼,他指腹不停的去替她摩挲眼底的泪水,一下又一下。
她的眼泪也一会比一会凶猛,仿佛那断线的珠帘,根本控制不住。
程晏生把头往下低,唇瓣凑到面前,用自己的嘴将她眼泪亲吻开。
整个眼部皮肤,都是他唇瓣温热的触感,很舒服。
温年哭累了,眼睛又疼又酸得不行。
她手背皮肤挨着眼皮,都是疼的。
“别摸,我帮你敷一下。”
程晏生去取来一些碎冰块,用毛巾包裹着,替她轻柔的敷眼。
温年鼻尖的重吸声,一直时重时轻,躺在那昏昏沉沉的,眼皮掀动几下,困意席卷而来,这一觉直接睡到晚上。
她做了个梦。
梦见时光倒流,自己回到了十岁的时候,温重堇背着她去爬山。
那年温年在半山腰崴了脚,是温重堇一步一步把她背下山的。
下山后,他整个脸都被汗水滋透了,像是兜头而下淋的水。
梦境忽然转变。
温重堇站在悬崖前,朝她伸手来:“年年,你要幸福,哥哥走了。”
她拼命的奔跑过去,可她慢了一步,等她冲到崖边,温重堇早摔到崖底。
温年看到崖壁上挂着温重堇的外套。
她发了疯的哭,眼泪又酸又辣,辣得她两边眼睛睁不开。
心痛的滋味,慢慢蔓延开,将她整个心脏狠狠占据。
温年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那哭不是假的,两边眼睛滚烫,眼皮浮肿得厉害,像是两片饺子皮盖在眸子上边。
她能睁开眼,但眼睛只能睁到平日的三分之一。
“晏……”
温年刚张口,发出一个音节,喉咙宛如被刀子拉了下,生疼辛辣到不行。
她蠕动着双手,准备爬起来。
刚作势,人重重跌回到床里,即便是柔软的床铺,温年都有种浑身骨头散架的错觉。
她到底是有多虚弱,才能变成这样?
两边小腿也跟着发麻,温年坐在床上,一边揉腿,一边给程晏生打电话。
她根本没法开口叫人。
温年睡着后,程晏生也不敢走得太远,一直在隔壁书房看文件,就怕她突然醒过来,找不到自己。
他来得很快,看到她翻身起床的瞬间,满眼都是担忧:“别动,我抱你。”
程晏生不是打横抱的她。
而是半抱半搀扶着。
温年哑着声音:“我想吃点东西。”
倒不是她真的饿了,是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吃没什么,但孩子不能这么饿着。
听到她说要吃东西,程晏生眼神蓦然闪过一抹欣慰:“我现在就叫保姆去做,你有没有想吃的菜?”
她抬着脸:“想吃炖猪蹄。”
“好好好。”
程晏生连说了三个好字。
楼下三个保姆连轴转,以最快的速度,给她把炖猪蹄准备好,程晏生特意留了一份最浓稠的蹄花汤,精心替她挑开葱。
温年不爱吃葱,打小就留的毛病。
一般平日里,保姆很少会上楼去叫他们。
是程晏生亲自端上楼的,他扶着她,像是照顾小孩那般,一口一口喂她喝完。
喝完蹄花汤,温年的面色好转了一些,起码是能进食东西了。
她躺着看他在一旁收拾:“你也忙了这么久,坐下来休息会吧!”
经历这事之后,温年心里的那些悲痛在慢慢的化开。
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找个人说话。
程晏生放下手中的碗,坐过去,怕挤着她,半边身子全靠自己右边的手掌撑住床沿,温年往里挪了挪。
第324章 咱们离婚吧
知道她给他留出一块位置,他也没舍得占。
“我够了。”
温年伸手,缠在他精壮的腰杆上,她把脸也顺势贴靠过去,感受着男人均匀的心跳呼吸声,有种安心养神的功效。
程晏生掌心捂住她头顶一些发丝,轻轻顺着:“有什么想说的,一定要跟我讲,别自己憋着。”
“晏生,我其实挺恨大哥的。”
他没很快接话,打算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温年把头埋得更深一些,声音嗡嗡:“但我又没办法去真正的恨他。”
因为她感受过那般好的温重堇。
哪怕是欺骗自己,她也不愿承认,温重堇当初对自己的种种罪行。
人都说人死仇恨也就散了。
这话太过于装逼。
真正散了的,是死去的人,而不是活着的人。
活着的人只会更痛苦不堪,比如眼前的她。
温年喃喃自语,道:“从小到大,我爸对家里的事情,几乎没怎么管过,在我记忆中,他经常跟我妈吵架,每次都是摔门而出。”
很长一段时间,宋心慈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一哭二闹三上吊。
搞得温父半个月没回过一次温宅。
宋心慈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狠起心来,能做到对子女不管不顾。
尤其是在跟温父撒泼吵架时,与其说女儿,不如说温年就是她对付温父的一个工具。
终于,在她那年被宋心慈抱着去天台吆喝跳楼自杀。
温父答应了离婚。
往后一家分二,温父不是不想要她这个女儿,是怕宋心慈一人孤独。
把她交给她带着。
都说女儿是母亲的暖心小棉袄。
温年的性格向来比较温和稳重,但她也不是没怨恨过父亲这样的决定。
宋心慈带着她的那几年,日子过得并不太好。
温年还度过一阵子勤工俭学的生活,苦也是真的苦。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和睦的家庭,是需要很多精力去经营维持的,她渴望也觉得奢求。
所以跟程晏生结婚后,温年努力的想要经营好这个家。
不惜一切代价。
程晏生细致认真的听着她讲完。
讲完温父跟宋心慈的爱恨情仇,讲完她跟温重堇多么的兄妹情深。
140/180 首页 上一页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