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像以前那样,准备脱口而出那句自信的口头禅,却不知为何忽然止住了话头,我和杰一起抬头看悟,发现他也笑嘻嘻地回望我们。
“因为我们是最强的嘛!”
不是我,而是我们吗……
此前的心中萦绕的沮丧和阴霾好像忽然间就消散了,我和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微笑起来,悟用手捏捏我的耳垂,叫我们看远处的山头,那里金光万丈,新一天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
“五条!”
之前在领域外和里梅对战的那个金发姐姐朝我们走了过来,她身上有几处外伤,但显然是在战斗中获胜了,此刻笑的很爽朗。禅院家主也朝这边过来了,悟把我拉起来,让我和杰去了解下其他人的情况,他要和那两个人商量后续的处理事宜。
我抱着杰晃悠悠地穿过庭院,碰上了从另一头过来的虎杖和钉崎,恢复肉身之后,钉崎的烧伤让她寸步难行,全靠虎杖背着她走动,她嘴上嫌弃虎杖光着上身一股汗味,受伤的手指却一直抓着虎杖的手臂没有放开。虎杖还是和原来那样,随便钉崎怎么欺负都不生气,我看着他的笑脸,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现在宿傩已经不在了,虎杖的死刑也不必再执行,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玩闹,在未来的日子里,一直这样愉快地相处下去。
我转头去找惠的身影,他正在不远处和加茂学长说话,熊猫学长和狗卷学长并排坐在廊下休息,真希学姐则守在最后醒来的乙骨学长身边。
看到乙骨学长,我就想起了刚刚在领域中孤零零站着的千鹤,赶忙走过去,想问问乙骨学长关于她的情况。乙骨学长看到我,就朝我招手,他张开手掌,掌心里有一颗纯白色的小球,形态和杰的咒灵球有几分相似,我能感觉到千鹤的气息正蕴藏其中。乙骨学长告诉我说,是杰在城门关闭之前,用咒灵操术把千鹤的灵魂给保存了起来。
“这是你的朋友吧?” 乙骨学长把白色小球递给我,“交给你了。”
我把猫咪往上托了托,让杰趴在我的胸口,他在我刚刚走动的时候就睡着了,此时被我变换了姿势也没醒。我腾出手来接了千鹤的灵魂球,正在思考要怎么处理时,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道炙热的视线。
胀相一个人隐在庭院角落的阴影里,眼睛一直盯着我手里的灵魂球看,他大概有自知之明,知道在场的人都忌惮着他,所以没有靠近,只是在远处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他的眼神里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渴望,我其实能体会他的感受,妈妈过世后的两三年里,我看到别的小朋友被他们的母亲牵着,也会用类似的眼神看他们。即使对胀相依旧没什么好感,在看到他现在这幅可怜的姿态之后,我也不由得有些同情他。
我看了看四周,悟正在和金发姐姐她们讨论着什么,其他人也都在各自交流,杰在我怀里睡得正香,没人注意我的动向。于是我果断朝着胀相走了过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千鹤的灵魂球放进了他手心里。
“你走吧,” 我小声说着,不时瞄一眼悟的方向,“我会当没看见的,趁没人发现的时候赶紧离开这里,留下来又会被高层处死的。”
胀相似乎有些发愣,他看了看我,又看向手中的灵魂球,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些许血色,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我犹豫了一下,又轻声叫住他。
“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啊,” 我叮嘱胀相,“她受了很多苦,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胀相闻言,回了一句好,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随后就转身进入了阴影深处。我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抱着杰慢慢地踱回悟的身边。
大人们的讨论差不多结束了,那个金发姐姐,我听见悟叫她【九十九小姐】,她告诉悟说,羂索和里梅在诱骗我们来加茂宅之前,还袭击了高层那边,有好几个长老级别的人被暗杀了,加上加茂全族遭到屠杀,现在整个咒术界都是一团乱麻,悟和禅院家主作为御三家中剩下两家的当主,必须得出来主持大局才行。
悟抱怨着好麻烦,但还是和禅院家主约定了集会的时间,等九十九小姐和禅院家主离开后,悟转头看了我一眼,我有点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悟笑了一声,伸手在我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问我要不要去五条家住一段时间。
“看来我一时半会没法离开京都了,” 悟叹了口气,“反正这学期也快结束了,干脆去老师家待到春天怎么样?”
我问他课程怎么办,毕竟我之前被羂索带走的时候也缺了很多课,虽说艰苦的战斗之后确实很想休息,可我也有点担心翘课太多会不会影响毕业。
悟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很快就露出了一抹坏坏的笑容:
“一个人缺勤算翘课,所有学生都缺勤的话,就只能算集体休假了吧!”
第63章 正文五十九
悟说到做到,真的让我们全部休假了,虽然他打给夜蛾校长的时候,我隔得老远都听见电话那头校长的咆哮。悟打着哈哈挂了电话,又联系了五条家的人来接我们,加茂学长和九十九小姐跟着禅院家主走了,我们剩下的人分了三辆车,前后开往五条家的本宅。
等其他人都上车之后,我抱着杰,跟着悟上了最后一辆车,驾驶员很脸熟,我很快认出他是上一次去五条家时,给我们开门的年轻小哥。小哥向我们礼貌地问好,等我们入座后,又体贴地拉上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车辆缓缓地行驶着,虽说有杰的治疗,消耗殆尽的咒力却没那么快恢复,随着车身的轻微晃动,我再次变得困倦起来。我看了看关闭的挡板,心想反正驾驶小哥也看不到,就往悟那边挪过去,把头靠到他的胳膊上。
悟看了我一眼,抬手把我揽住,他的手环在我的肩上,手掌一下一下节律地轻拍着我,嘴里也哼起了曲子,我听出那是我曾经给悟唱过的,我爸爸用来哄我睡觉的家乡小曲。他的学习能力还真是惊人,居然听过一次就记住了。我靠在悟的胸膛上,听他断断续续地哼着曲子,怀里的猫咪热乎乎地贴在腹部,在这舒适又安逸的氛围里,没过一会我就陷入了沉沉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某处和室里,屋内的光线昏暗,只有墙角点着一盏小灯。我身上盖着柔软的被褥,双眼茫然地看向天花板,记忆好像断片了一样,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等我揉着眼睛起身,又注意到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素白色的浴衣,有人帮我清洗了校服,干净的衣服整齐地叠放在我的床榻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杰还在我的枕边安睡,暂时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这里好像是上次住过的,五条家别院的房间,大概是悟把我们带过来的。我没有叫醒杰,而是轻手轻脚地起身,换回自己的衣服。睡了一觉起来,我的四肢还是软绵绵的,肚子也很饿,不过咒力好像恢复了大半,我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准备离开房间去觅食。
然而当我拉开纸门走出房间,就看到惠一个人坐在廊下,他的右边胳膊用绷带挂在胸前,左手拿着一把咒具刀,听到我出门的声响,也抬头看过来。我们四目相对,我看看惠,又看看他手里的刀,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走廊上的电气灯都出现了接触不佳的闪烁,惠本来就白,他的脸还被闪烁的灯光照着,再加上手里的刀,说实话,看起来着实有点恐怖意味。
“你在想什么啦……” 惠看到我有些惊恐的表情,顿时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他把咒具刀放进自己的影子里,“这个是用来对付咒灵的。”
哪有咒灵?我转头看了看寂静的庭院,不由更加困惑了。惠看到我的样子,主动给我解释说,由于受到羂索所设法阵的影响,目前全国的咒灵都汇聚在京都,即便悟和其他咒术师们已经在加班加点地工作了,还是有很多残存的咒灵没有清理干净。又因为我和杰一直处在休眠状态,出于对我吸灵体质的担心,同期和前辈们这两天来一直轮流值守在我们的房间外,以免我们在睡梦中受到咒灵的侵扰,惠也是不久才过来接真希学姐的班。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让大家费心了,我走过去坐在惠旁边,正想和他道谢,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
两天?我居然睡了两天吗?!
惠点头,表示我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一夜,那天悟把大家带回五条家之后,就瞬移去了高专,把家入小姐请来给所有人治疗,而我和杰在家入小姐给我们检查的时候也是全程昏睡,悟都没能喊醒我俩。家入小姐诊断我们为疲劳过度,只要休息够了就自然会醒,不需要多余的处理。于是大家也放下心来,任由我们一直睡到了现在。
家入小姐也来了吗?我看向惠的右手,那处伤口好像是在杰的领域里被宿傩打伤的地方,惠说其他人的灵魂受损处也没有愈合,连家入小姐也拿这样的伤口没办法,看来只能等杰醒过来之后才能治疗大家。我问惠疼不疼,他摇了摇头,说家入小姐给了止痛的药,基本没什么感觉,只是没法用影法术,所以刚刚才拿着咒具刀作防御之用。我又想起惠生病的姐姐,问几句她的情况,惠回答说姐姐已经痊愈了。我们寒暄完了,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一时间变得无话可说。
自从上次聚会后,我感觉我和惠之间多了一种难言的尴尬,即使战斗时我们还是默契十足,可到了两个人独处的场合,我却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心无芥蒂地和他相处,总担心他又会说出让人无法回应的话。但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和惠变得疏远,他是我第一个全心全意去接纳和信赖的朋友,也是我唯一一个无话不谈的挚友,惠对我来说是如此重要,因此我也必须要尽快澄清,不能让他再继续误会下去。
我摸了摸外套,那颗惠给我的玻璃珠还静静地躺在我的口袋里,从那天聚会后我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想找机会还给惠。五条家的人很细心,帮我洗了衣服后也把珠子放回了原位,我想现在可能就是合适的时机了。
“惠,” 我喊着惠的名字,把玻璃珠拿出来递到他面前,“对不起,我不能收这个……”
“惠是很好很好的人,应该被全心全意地对待……” 我不敢去看惠的脸,低着头用脚在木台阶上划拉着,“我已经……我没办法……”
我几乎说不下去了,拒绝的话像是粘在嘴唇上了一样,支支吾吾就是没法说出口。我心里很害怕,担心惠生气从此不理我,一想到我们以后也许再也不能坐在一起畅所欲言,我甚至感觉胸口都有些闷闷的。
惠听了我的话之后停顿了很久,也没有立刻接过玻璃珠,直到我托着珠子的手开始发颤,他才缓缓伸手,把玻璃珠拿了回去。
“大概有点误会吧……”
惠的声音很平静,我闻言去看他,发现他的神色也很淡定。
“我本想学着和你一样,更直率地去表达,没想到给你造成了困扰,抱歉。”
惠说着,把珠子放进自己的衣袋里,他微微侧过身子,脸也转到了一边,似乎被我试图撇清关系的话语给打击到,不肯再看我。
“因为你说过,我们是特别的朋友,我还以为我们可以更加亲近一点。”
诶?他是这么想的?是我会错意了?惠的表现让我顿时慌张起来,他这个人原本就闷,难得鼓起勇气敞开心扉一次,却被我误解了。要是惠因此变得自闭,那我就成了大罪人,可能以后睡到半夜也会因为梦到这事而惊醒,辗转反侧都是【我真该死】的想法。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 我赶忙伸手去拉惠的衣角,态度诚恳地向他道歉,“你别生气,我们当然可以亲近一点,我一直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
说话间忽然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到了我的脸上,我转头看向庭院,发现外面居然下雪了,晶莹的雪花飘荡在夜空里,看起来是那么的纯净和美丽。
“惠你看,”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下雪了!”
惠动了一下,他突然伸手搭在我的肩上,把我拉过去,我感觉他的脸在我耳边擦过,耳尖好像传来了一点湿意。
“你怎么了?!” 我想回头看他,惠却伏在我的肩上,左手横过我胸前紧紧箍住了我。
“没什么,有雪飘进眼睛里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好冷啊,让我稍微靠一下吧……”
他不让我转身,我只好伸手握住惠放在我锁骨上的手,他的手比雪花还冷,肯定是穿的太少了,我立刻凝聚咒力给惠取暖,同时也劝他别光顾着耍帅,冬天还是要穿够才行。
“没关系的吧,” 惠用力抓住了我的手,“不是还有你在吗?”
“你真的没事吗?” 我感觉他情绪不太对,肯定是很介怀我刚刚的失言,“是我不好,胡思乱想让你不开心了,你别和我一般计较,要是太冷了我们就进屋去吧。”
惠仍旧不动,他把脸埋在我的头发里,低声说他没有生气,我有点半信半疑的,可惠却让我别瞎想。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呼出的热气洒在我的耳畔,“再看一会雪吧,我现在好多了。”
也是,惠从来不会骗人的,听他这么说,我也逐渐安心下来,于是静静地和他靠在一起,看着院子里翻飞的雪花。
“真美啊,” 我感叹道,“今年的雪好像来的特别早呢。”
“嗯,” 惠应了一声,他的手已经没刚才那么冷了,“明年也能一起看雪吗?”
“说什么呀,” 我捏了捏他的手指,“我们以后每年都可以一起看雪啊!”
“是吗?”
惠终于慢慢放开了我,我转过头,看见他脸上带着一抹很浅的笑容,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叹了一句:
“这样就足够了。”
第64章 正文六十
雪还在下,而且隐隐有越下越大的势头,这种天气我们理应回屋等候雪停,可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很响的一声咕噜声,把方才还有些愁容的惠都给逗乐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惠却站起身,说去给我拿吃的,让我先回房间等他。
他说着就穿上靴子,一个人踏进了漫天风雪里,我站在廊下,看惠快步走到了庭院的拐角处,忍不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惠回头看我,我朝他挥挥手。
“雪太大了,你走慢一点,小心滑。”
惠点点头,朝我微笑了一下,随即放慢了脚步,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正想转身回屋去,忽然听见纸门发出喀嚓的响声,有一双手从我的背后伸来,一把搂住我的腰,快速将我拖进了房间里。前往紫色海域,寻找会放电的大鳗鱼……
第65章 正文六十一
我和家入小姐也算认识很久了,不过我和她之间并不太熟络。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见面的场合多数都在医务室,而且其中一半时间我都因为各种原因昏迷着。在我的印象里,家入小姐对外界的一切都表现得非常淡然,很少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她因此也给我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悟和杰都不在,我又衣衫不整,当看着家入小姐在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中翻找东西时,我后知后觉地感到十分害羞,于是悄悄缩起脖子,把半张脸都藏进了被子里。
“不生气吗?”
家入小姐突然开口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局促,自顾自地用无菌水把纱布打湿,走过来拉下被子,让我的脸露出来,给我清理嘴唇上的伤口。她的动作一如既往地轻柔,我几乎没感到明显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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