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的时候,凌潭清接了一个合伙人的电话,让他代为接待一个客户。
这阵子他的确很忙,看小不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夏瑾娴于是建议,就去那个客户公司附近的郊野公园玩一玩。
虽然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是能跟爸爸多待一会儿都是好的。
小不点就算跟夏瑾娴有缘,到底不是亲生的,血肉亲情,是旁人给予的善意所不能替代的。
开车去S区的路上,小不点嘟着嘴。
夏瑾娴看着她赌气的样子,问凌潭清,“最近是不是很忙?”
凌潭清也知道,自己给小不点的时间太少了,对着夏瑾娴和小不点解释道,“最近接了好几个案子,要了解案情,见当事人,事情是比较多一点。吴老师也是有心帮我,所以……”
夏瑾娴知道,吴汀韬因为她难得一次的求助,所以对凌潭清很是关照。
有时候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又简单,讲利益的时候锱铢必较,谈感情的时候又可以不管不顾。
夏瑾娴问,“都是行政诉讼?”
凌潭清摇头道,“不都是行政诉讼,行政诉讼赚钱稳定,但不如经济纠纷标的高。另外还有一个离婚案。”
夏静娴觉得好笑,她问,“你怎么还接离婚案?”
谭青道,“据说是因为没人敢接。是一个红三代的离婚案。倒不是说案子复杂,只是案子背后的关系比较复杂,利益复杂,总之,都复杂。”
听到“红三代”就不由得想到了韩韵,夏静娴“哦”了一声后,看着车窗外,没有再吱声。
凌潭清开车,先送了夏静娴和小不点去了郊野公园,并答应小不点,工作结束就会过去与他们汇合。
夏瑾娴推着个伞车,戴着渔夫帽,进了郊野公园去了。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还偷偷给小不点买了一个棉花糖。
小孩子的奢侈品都很寻常,大人往往觉得不健康,小孩却心心念念,并且乐此不疲。
小不点拿着雪白的棉花糖啃,一路上惹来不少小孩子的羡慕眼光,小不点高兴地晃着腿,带着点得意。
她不时回头看看夏瑾娴,举着棉花糖挥一挥,表示满足。
夏瑾娴觉得有趣,小不点吃得满脸都是糖絮,夏瑾娴掏了纸巾沾了水给她擦。
看到一旁的妈妈拿着湿巾给孩子擦脸,才明白过来,那是带娃标配。
她没有孩子,自然不知道这些,想不到带娃还是一门复杂的学问。
夏瑾娴觉得自己以前看的那些儿童教育书籍,的确都是纸上谈兵。
比如这会儿,小不点看着别人家孩子在妈妈怀里撒娇的羡慕模样,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了。
好在入口处就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上有不少黑天鹅,湖里还有鱼。
夏瑾娴问,“要不要去喂小天鹅?要不要坐电动车?”
小不点睁着双晶晶亮的眼睛,很期待,却没有说话。
小不点有些内向,想什么要什么也不会说出来,很像小时候的自己。
原生家庭的伤害,在孩子身上是显而易见的。
夏瑾娴感同身受,她能理解小不点的那些小心思。
夏瑾娴摸了摸小不点的脑袋道,“走吧,我们把推车寄存一下,去开电动车,买饼干喂天鹅,好吗?”
小不点乖巧地点了点头。
敏锐如夏瑾娴自然发现,小不点对自己还是有些生疏和惧怕的。
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不妨碍夏瑾娴还挺喜欢她的。
当付出不需要回报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的不甘和嗔怨了。
夏瑾娴牵着小不点去租车,又买了饼干,开到湖泊一处人少处,掏了饼干出来喂天鹅和小鱼。
许晏清刚回沪市,没有车,在京时候的车是京牌,摇号艰难,可那又如何,一样上不了沪市的高架。
好在当年的车牌还在,只是要买新车,再过户一下牌照,也算免去了拍牌的麻烦。
周六潘毅骏同郊野公园里的植物研究所打了招呼,这里有一个科普活动,邀请潘毅骏来参加。
三位好友两位拖家带口,而许晏清孑然一身,相约同去郊游。
他还未正式上任,但已经收到不少文件和需要签阅的资料。
这几年经济形势不好,下行压力大。
他分管经济,面对的主要是指标压力,再加上改革还要进一步推进,估计等正式上任后,更没有空余时间来约好友了。
于是抓着最后的周末,与好友能多聊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潘毅骏和陈鸣都是拖家带口,小孩子的时间最难琢磨,两个人出门都晚了。
许晏清打车提前了不少时间抵达,于是先买了票进去,倒是有闲心逛一逛。
他不爱热闹,就往偏僻处走了一段。
是什么样的缘分,让他再度与她相遇,在这夏末的闷热空气里。
从他所站的转角处望去,夏瑾娴穿着长裙,蹲在一个小女孩身边。
小女孩背对着他,看不清面目,但夏瑾娴脸上的笑容,温柔一如从前。
她充满母爱的样子看在他眼里是多么的刺目。
差一点,这辈子,他们可以一起组建家庭,生儿育女。
可是此刻,她已经为人母了。
他静静地立了一会儿,夏日骄阳晒在身上,却觉得冷。
而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在专注地同小女孩说话,不时伸手摸摸女孩子的小脸,看小女孩掰碎了饼干,投喂湖里的天鹅。
许晏清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踉跄离开。
她已经有了她的岁月静好,让他不忍再看,也不愿打扰。
其实,他已经回过区政府大楼多次,从未见到过她。
问了投资委主任陆国政两句,也知道了她现在在政协秘书科做副科长。
这么多年才混了一级,什么缘由,他心知肚明。
总归是他亏欠她,只能想办法再周旋弥补。
当年在这里遭遇的滑铁卢,让他更成熟了,这十多年的宦海沉浮,也让他看透了很多事,至今参不透的,也不过是情之一字而已。
好在这番的仓皇未能持续太久,陈鸣先到了,他便过去与他们会合。
科普活动吸引了不少人,潘毅骏受邀去揭牌,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陈鸣已经是儿女双全,潘毅骏的女儿也都会走路了,牙牙学语,好不可爱。
中午就在郊野公园的餐厅用中餐,对方提供了一个包房,他们自己点菜吃。
夫人们照顾孩子,男人们则要了点啤酒,吃饭聊天。
陈鸣和潘毅骏两个人在商贸委是平级的副职,却不会表现得太亲密,免得惹来他人的猜忌,被人误认是搞小团体。
私底下,却是开玩笑不拘小节的。
陈鸣举着杯子对着许晏清道,“欢迎回来,你在京城那么多资源,可别吝啬给我点照顾,我们现在指标压力大。”
许晏清笑着喝了口啤酒,应了一声。
潘毅骏却道,“老陈你就瞎吹吧,那么多产业园区都归你管,不像我,每天求爷爷告奶奶搞技术转化。”
陈鸣道,“别废话,你跟晏清吹个瓶,包管晏清罩着你。”
许晏清无语道,“谁罩着谁啊,你俩可别抬举我了,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戳我痛处有意思吗?”
陈鸣问,“离婚案子怎么样了?”
许晏清举着杯子道,“就这样吧,总有办法的。”
潘毅骏道,“我倒是不明白了,那你当年为什么结婚?”
陈鸣伸手拍了潘毅骏一下,潘毅骏的妻子塞来一筷子炒鸡蛋道,“闭嘴,吃你的。”
许晏清和陈鸣都笑了。
事隔多年,那些陈年旧事,终于能够被放在饭桌上谈起。
许晏清道,“当年她被处分也不肯来找我,而是找了你,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潘毅骏追问,“还有什么?”
他老婆无奈道,“你闭嘴好吗?”
潘毅骏一脸无辜。
女儿抱着他的腿,也一脸无辜地看着妈妈。
许晏清道,“你们不知道我母亲的可怕之处,反正……”
陈鸣问,“现在呢?威胁就不存在了?”
当然是存在的,只是,他不会再去找她,应该也不至于给她带去什么危险。
再加上如今已经不是十年前了,法治日渐成熟,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自然不好做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想起先前见到她陪着孩子的模样。
第19章 对手
就在仰头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的时候,许晏清的目光忽然停住不动了。
潘毅骏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就见一个秀丽的身影,穿着一袭白衫,长裙在风中飞舞。
岁月好像厚待她,在她的身上只留下了韵味,而未染什么风霜。
她更娴静秀丽了,此刻她的侧脸,是清秀的,美丽的。
关键是,她推着一辆儿童用的伞车。
许晏清仿若未见,转开了目光。
夏瑾娴把车推了一段,餐厅入口处,好像是有个男人在等她。
许晏清看不到,陈鸣倒是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侧影。
她推着的童车上,那个小女孩下了车,扑到了男人怀里。
男人抱起孩子,同她并肩进了餐厅,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那女人温温柔柔的。
许晏清夹着菜,仿佛平静无波,可是颤动的喉结还是将他最真实的心情暴露。
陈鸣问,“就是她?”陈鸣没有见过夏瑾娴,只知道当年闹得挺不堪的。
潘毅骏曾经是夏瑾娴的上司,相处日久,后来两人分手,他还帮了夏瑾娴的忙。
他点了点头,看着许晏清的样子,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才好。
陈鸣给许晏清添了酒,与他碰了个杯。
许晏清握着杯子,最后将酒饮尽,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终究是,错错错。
许晏清正式上班是在8月的第一周,赶上强制公休,他虽然是新到岗,却正逢谢区长外出休假,还要帮忙顶会。
到岗第二天他就要代谢区长去参加一个产业园区建设的开工仪式,谢区长把邀请函让秘书潘文彬转发给了他。
许晏清把邀请函拍照发给了秘书卢文景,一般来说,自己的行程都是要跟秘书说一下的,免得有冲突。
卢文景回复了一个收到,许晏清便不再多说。
几次文件签阅的事情,许晏清已经发现卢文景的能力不行,协调能力弱,还喜欢自作主张。
但人的成长总是有过程的,如果人品考验能通过,倒也可以培养一下。
毕竟秘书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会安排他,估计是有别的考量,许晏清暂时还没摸清底细,倒也没说什么。
卢文景其实看到许区长也有些发怵,许晏清每次打电话或者回消息都很简短,他其实没明白他的意思,却又不敢问。
早上8点45分,许晏清到达了开工仪式现场,他的新车还没有提上,所以是打车过去的。
到了门口,递了邀请函,对方签到的人却问,“是陪同的是吗?”
许晏清道,“代会。”
对方看着签到单,许晏清也看着签到单,谢区长的那一栏,写着周超。
周超是另一位分管城建的副区长,许晏清虽然还未见过,但也已经知道了。
没想到一个开工仪式来了两个副区长,这其中必然有沟通上的问题。
许晏清正要拿起手机给区府办主任雷明金打电话,一辆车却停下了,后座的车窗落下,车里的人跟他打了个招呼。
许晏清拿着手机一边拨通,一边抬眼。
车上坐着的是多年前就认识的好友,市里地产局的局长霍忻磊。
签到处看到是霍局到了,连忙过来递材料。
霍忻磊却下了车,走过来同许晏清握手道,“欢迎回来,早就得到消息了,有空来我这里坐坐啊。”
许晏清笑道,“当然。”
霍忻磊见许晏清被拦在门口,于是对签到处的工作人员道,“这位是新区的许区长。”
对方这才知道误会了,可是新区来了两位副区长,倒是让他们始料未及。
工作人员于是一边递上材料,一边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主办方的领导。
霍忻磊邀请许晏清上了车,许晏清倒也不推辞。
仪式现场十分热闹,但是新区来了两位领导的事情,倒是让主办方有些尴尬。
新区投资委的主任陆国政今天也在场,作为许晏清的直系下属,他自然不会不认识自己领导。
过去许晏清在部委,陪同部长级人物来视察的时候,他就被引荐过。
陆国政看到周超和许晏清都来了,倒是有些奇怪。
特地去问了周超的秘书荀军,这才知道闹了个乌龙。
原来谢区长是请许晏清代为参加,而秘书科科长王浩渊以为谢区长忘记这件事了,又把通知转给了周超的秘书荀军。
卢文景收到了邀请函的照片,却也没有跟王浩渊这里报备。
于是,行程就这么撞上了。
周超排位在许晏清之后,现在许晏清来了,上台的话,自然轮不上周超了。
可是主办方已经把代拟稿给了周超,也说了流程,这下可尴尬透了。
许晏清正跟霍忻磊一起,在同这家集团的总裁以及两个建设单位和金融银行的负责人在说话。
许晏清从京城来,代表着政策的最新解读和未来方向,能够跟他说上两句,对这些手里有钱却没权的老总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荀军把情况同周超说了,周超面色也不太好。
许晏清抬眼,就见周超远远地看向自己的方向。
他拍了拍霍忻磊的肩膀,同他说了声少陪,走去同周超握手。
两个未来的竞争对手互相掂量,彼此都不动声色。
倒是荀军,急着解释道,“小卢新来的,可能不太清楚。”
许晏清抬手道,“没关系,周区长分管城建,对这块比较了解,一会儿还请您上台讲两句。我新来,有机会还要同您讨教。”
周超道,“许区长过谦了,您是从国投部下来的,高屋建瓴,以后还请指点一二。”
两个人说着场面话,陪着的人都捏了把汗。
仪式正式开始前,这边集团的总裁还过来跟许晏清打招呼。
以前许晏清在审批司呆过一年多,那会儿,这家集团就有好几个重点项目是从他手上过的。
坐在台下,周超在台上致辞,就见市地产局的霍忻磊和许晏清并肩,两个人有说有笑,关系似乎很不一般。
虽然今天许晏清谦让了他,可是此刻,许晏清同自己在市里直属条线的局长坐在一块儿,在周超看来,却是十足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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