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市长对着许晏清道,“晏清,你现在在新区,有机会,关照一下小岑。”
许晏清看向邵市长,等他详说。
邵市长却道,“小岑,晏清回来了,虽然不是你直接分管的副区长,但作为旧时同事,还是可以多聊聊的。”
许晏清这下想起来了,有一次饭局不知听谁说起,周超现在是岑佩凌的分管副区长,对她似乎不太满意。
今天饭局也不方便详谈这些细节,他当着邵市长的面,对岑佩凌道,“一会儿饭局结束,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岑佩凌爽快,举着杯子道了声谢,就把酒一饮而尽了。
已经补上了许晏清和夏瑾娴过往这一段八卦的王主任由周主任和张雅文陪着回来了,进了门看到许晏清,反而什么调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反倒是十分同情许晏清,想着两人在京城也算见过几次面,自己还曾经对着许晏清催生,而许晏清什么都没说,这真是有些糟心了。
好在,一群人也没因为这番打岔而坏了兴致,众人聊起了工作中的趣事,一些人事的事情也在饭桌上能够充分交流。
都是自己人,说话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一顿饭吃得畅快淋漓。
散席之后,潘毅骏陪着许晏清,岑佩凌跟着,又去了一个茶室喝茶。
临走,邵市长特地叫了许晏清过去道,“这次你能回来,我也很高兴,有需要就来找我,经济指标虽然压力大,但我会尽最大可能帮你。”
许晏清记着这份知遇之恩,一如孙部长给予的关照,但他却也不擅长表达,只是说了声谢。
邵市长对他的为人也是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岑你关心好。”
许晏清应了。
茶室里,岑佩凌看着许晏清道,“许主任,真想不到你会回来。”
许晏清喝着岑佩凌泡的茶,自嘲道,“我也没想到。”
他们俩当年在管委会也算是黄金搭档了,岑佩凌是引进科的科长,服务企业,搞营商环境是一把好手。
但当年管委会拆并,她来了新区,先是在投促委做科长,后来提到商贸委做副主任。
不巧那几年,潘毅骏等人还没起来,资源也用不上,没有后台和背景,好不容易这两年熬到了地产局的局长。
但如今的分管副区长周超对她并不太满意,具体缘由,大概是她在几个项目上,没有按照周超的吩咐用简易流程办理,让周超有些不满。
许晏清听后基本上也明白了,周超有自己想要安排的人,估计考察了一番,看岑佩凌不肯站队,自然要把她踢走,说地产项目挂拍流程走得太慢,落实不力,无非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他自己心里其实很清楚流程,毕竟周超自己过去是搞土地挂拍起家的。
许晏清于是问岑佩凌,“下一步可能要成立滨港新区管委会,我在同编办这里争取几个常设编制,说是局级单位,但谢区长可能想由我挂帅,下面安排一个正处级的常务副主任,你擅长招商引进企业,项目和建设这几年也熟悉,有没有想法?但是有利有弊,这种地方,能够出成绩,但换一个领导,重视程度不同,得到资源不一样,也是有风险的。”
岑佩凌又给他添了茶,爽快道,“许主任,不,现在要叫许区长了,我这个人性子就这样,合得来的,对脾气的,随便你安排我什么职位,我都愿意干。不对脾气的,你给我再大的官我都不干。现在在地产局要不是有张雅文在市里帮我撑着局面,我也很难的,区里争取不到资源,许多要留口子的项目,我都很难操作。局里人事关系也复杂,周超经常越过我直接跟下面几个副局长联系,他当我不知道呢?所以,坦白说,我也不想干。”
许晏清端着茶盅听着,也明白了,便道,“你先等等,等我找机会安排。”
岑佩凌说了声好。
明人不说暗话,两个人推心置腹把事情说明白了,也就准备散了。
从茶室出来,潘毅骏仍陪着许晏清,岑佩凌知道他们俩关系好,于是主动告辞。
许晏清和潘毅骏都没开车,潘毅骏问,“我陪你散散步?”
许晏清点了点头。
潘毅骏等到终于没了旁人,才问他,“离婚的事情,怎么样了?”
许晏清道,“就是等,耗时间,一次不行两次,无非是财产问题,我什么都不要,她最后也得同意。”
这其中还有别的关键,他却是不能说的。
潘毅骏叹息了一声,好友这些年在婚姻中的失意,也让他感同身受。
每次来沪,或者去京城看他,都很少再见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说是深沉内敛,其实也是另一种抑郁寡欢。
两个人路过一家扬州菜馆,许晏清仰头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去扬州吗?”
潘毅骏道,“记得。”
当年管委会最后一次年会,是去扬州开的。
那时候都知道了管委会要拆并,于是大家就放得很开。
周主任在晚会上带头起哄,拍着许晏清的肩膀道,“晏清啊,你和小夏结婚要请我们喝喜酒啊。”
当着全管委会同事的面,他主动揽过了她的肩膀,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夏瑾娴也想喝完,却被他拿过了杯子道,“小娴喝不多,我代她吧。”
结果周主任道,“不行,你代的话,得三杯。”
他于是问邵主任,“领导,你说呢?”
邵主任笑道,“你现在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自己想喝就说吧,三杯不为过。”
那时候,他真的以为,他们可以走一辈子。
夏瑾娴那时候还青涩得很,难得成为众人目光焦点,还有些不自在。
她端着酒杯回到自己那桌,被她的好友关梓悦等人取笑。
她当时红着脸问,“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关梓悦说,“早就知道啦,你们两个不是一起手牵手逛商场吗?上次刘婉君和钟玮怡回来的时候说的,你不够朋友,要不是后来我们也看到了,我们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其实现在想来,当时她被流言蜚语裹挟,他也是有责任的。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经历了一番风刀霜剑严相逼。
钟玮怡和刘婉君当时就暗中酝酿着,要给她致命的打击,而他的父母,则遇到了这对趁手的,借刀杀人的兵器。
他实在是不够好,才让她最后选择了放弃。
她大概是恨他的。
所以再见面,连正脸也不愿意给,一句问候都不曾有。
而他,也不敢面对她的恨意。
许晏清问潘毅骏,“那次她在档案局被人陷害的时候,来找你,是不是特地让你别跟我说?”
潘毅骏面对好友的缠问,点头道,“是的。”
许晏清再度负手,长叹了一声。
潘毅骏看着他们俩从相爱到别离,如今各自成家,虽然许晏清在办离婚了,但是夏瑾娴后来也结婚了,应该也有了家庭和孩子,自己好友再这样执着,到底是无意义的。
他劝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该放下了。”
许晏清摇头。
曾跟她筑过爱巢,体会过什么叫家的温暖,而后经历了八年的冰冷岁月。
若是连这段温情都放下了,他于这人世间还有什么牵挂?活着都没有值得留恋的人和事了。
回忆过往,许晏清道,“那次从扬州回来我就感冒了,她每天为我烧粥煎蛋,叮嘱我吃药。后来每次我感冒了,韩韵却只是把我赶出去住,好像我愿意跟她一起住似的,你说,我怎么忘记她?”
潘毅骏张了张嘴,的确说不出话来。
当时从扬州回来的时候,夏瑾娴还特地私下里问过他,许晏清是不是为了她才选择去的新区。
他是知道许晏清为了她的出路,才委屈自己进了区里的,便告知她,为了帮她争取一个好职位,许晏清算是尽了全力。
那会儿许晏清已经小有名声了,许多地方抢着要他,可他最终选择去区里。
夏瑾娴被安排进了区府办的综合科,许晏清特地请了区长出面关照,留下了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刘婉君也在争,她因为没有编制,就由她的父亲,新区资产委副主任刘庆先出面做了许多工作。谁成想许晏清横插一脚,让刘庆先的算盘落空了。
这也导致后来,刘庆先跟着李芸,把许晏清和夏瑾娴棒打鸳鸯,还洋洋得意。
毕竟,自己女儿想要的位置被占了,刘庆先心眼又小,咽不下那口气,当然会使些手段,出一出胸口的这股子恶气。
许晏清想到了此后种种,他突然道,“我想她了。”
潘毅骏听他如此感性的表露,于是提醒他道,“她结婚了。”
许晏清笑了笑道,“我知道,那天在郊野公园不是还看到她推着她的孩子?可惜她生孩子的时候,我也没送什么东西表示。”
潘毅骏无语道,“你想做什么?”
许晏清说,“毕竟是初恋女友,即便大家各自安好了,在工作上对她多关心关心,也没什么问题吧?”
潘毅骏道,“你别这样,不打扰才是最后的温柔。”
许晏清突然摇头道,“我做不到。你知道我们投资委那个陆正国吗?”
潘毅骏点头道,“是你们投资委的主任。”
许晏清道,“我曾请他关照小娴,结果到现在,小娴也不过是个副主任科员,他关照得可真好。”
私下里许晏清说话时常这样一针见血。
潘毅骏想笑,又觉得笑不出来,尬着一张脸。
许晏清拍了他一下道,“想笑就笑吧,把小娴的微信推送给我。”
潘毅骏一边推送,一边问,“为什么?”
许晏清道,“加个微信,有什么为什么?找她有事。”
潘毅骏啧了一声道,“假公济私,提前说好啊,你是领导干部,不能破坏别人家庭,这是违反廉洁纪律的好吧。”
许晏清送了他一个字:滚。
许晏清想好了加微信的理由:请周政吃饭。
他在潘毅骏把夏瑾娴微信推送过来之后,手指停顿了片刻,就发送了请求。
夏瑾娴从周超安排的饭局上出来,由公司老总叫了司机送她回家。
本来她是坚持要打车的,可是周超非说吴汀韬帮了大忙,既然吴会长让自己关照她,他自然要尽到任,因此就让他来送。
周超的司机是别人公司里的,这天晚上的饭局,夏瑾娴虽然敬陪末座,却频频得到周超的关照。
周超还问周政,知不知道夏瑾娴跟全国政协常委吴汀韬关系很好。
周政倒是不知道这一茬,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罚了夏瑾娴一杯酒,说她没有及时向组织汇报。
夏瑾娴内心想着,这让她如何汇报?难道要把母亲同吴汀韬的旧日情分当说书的说给你听才好?
对于周政的人品,夏瑾娴其实也不感冒,但当着这么多人,倒也算给面子,喝了两杯。
夏瑾娴到家的时候,凌潭清家的小不点还在跟谭霞看电视。
谭霞半大不小的姑娘,如今对于哪些动画片益智又有趣味性,可谓是了若指掌。
自从裘阳开学回学校之后,谭霞的关注点便落在了小不点身上。
怪也是怪,小不点就是跟谭霞有缘,时常粘着谭霞。
有时候凌潭清回来晚了,小不点就跟着谭霞睡了。
第25章 提醒
夏瑾娴脱了鞋子,带着点酒意,进了门,直接瘫坐在沙发上问,“这么晚了还不睡?”
小不点乖巧地站起来道,“今天想等爸爸。”
夏瑾娴摸了摸小不点的脑袋问,“想爸爸了吗?”
小不点重重地点了点头。
谭霞道,“没事的,偶尔一两次晚睡,可以促进小孩大脑发育。”
这是什么鬼话?夏瑾娴一脸无语地看着谭霞。
小不点倒是高兴道,“这样宝宝就更聪明了是吗?”
谭霞认真点头道,“而且会长不高哦。”
小不点立刻哭丧着脸道,“宝宝要长高,要长很高很高,跟屋顶一样高。”
谭霞斜斜看她问,“那你还不睡?”
感情刚才就是谭霞的一通歪理,给小不点下套呢?
夏瑾娴忍不住笑了,对小不点道,“你爸爸估计还要一会儿,你先睡吧。”
小不点哼哼唧唧的,谭霞塞了个小兔子给她道,“这是你爸爸给你买的,就暂代一下吧。”
小不点虽然不情不愿,小小的人儿还是抱着兔子,进了谭霞的房间。
谭霞一摊手道,“我要问凌老师讨保育费。”
夏瑾娴郑重点头道,“我同意。”
谭霞笑道,“如果他不给,我就问你讨,小娴姐,说不准以后你就是凌太太了。”
夏瑾娴砸了个抱枕过去道,“别胡说八道,我看你跟小不点倒是没代沟。”
谭霞道,“那不是挺好?证明我心态年轻,才三岁。”
夏瑾娴纠正道,“是幼稚。”
两个人正开玩笑呢,夏瑾娴就收到了一个人的好友请求。
她看到那个头像,就有些恍惚。
许晏清的微信名是河清,就是他的笔名,夏瑾娴一下子就知道是他,因为他的头像是西湖的雷峰晚照。
西湖边的君悦,他与她的初次。
刻骨的愉悦,和毕生难忘的温情。
他们给了对方毫无保留的爱意,都留在了那个夏天。
这张照片,是不是十年前他们在杭城拍的那张,她已无从考证。
但是看到这个头像,就不免想起往昔。
她捧着手机,犹豫了很久。
谭霞绑着发带,洗完脸出来,问她,“小娴姐,发什么呆呢?”
夏瑾娴回了神,揉了揉自己的脸道,“喝多了,有点晕。”
她告诉自己,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毕竟工作中也可能有交集,加个微信也没什么吧?
第一次加个微信都要做这么久的心理建设,夏瑾娴郑重地点了接受。
她等着许晏清跟自己说话,而许晏清也是拿着手机,思索了半天,最后发来一条语音:小夏,明天帮我问一下周主席,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来安排一起吃个饭。
夏瑾娴收到这条语音半天没有听,过了五分钟,她才点开,听到他叫她小夏,夏瑾娴一下子眼泪都涌了上来。
她委屈地把双膝蜷起,抱着膝盖,埋着头一个人喃喃道:“阿清,你以前都叫我小娴的……”
凌潭清刚巧回来了,用钥匙开了门进来,就看到夏瑾娴埋头,蜷着身体,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放了钥匙脱了鞋,小心翼翼问,“小娴,你怎么了?”
小娴这两个字,从凌潭清嘴里说出来,多么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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