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的小屁孩，就算白送给江见川，他都未必看得上。
程澍这么一想，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荒唐，便自嘲地啧了声，略带歉意地说，
“那倒也是。”
程小玥：“....”
车厢一时沉默，只有代驾小心翼翼地朝后视镜看了眼，又一头雾水地收回目光。
平时话很多的那个小话痨忽然安静，却让人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江见川不动声色地看向玻璃窗，上头倒映着后排小姑娘小小一团的身影。
她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全程都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将额头贴在车窗上，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飞梭而过的街景。
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蔫蔫的，情绪似乎很低落。
低落这个词，跟她明媚开朗的性格很是不搭。
江见川看了她很久，薄唇微抿，若有所思。
其实刚刚他也是冲动了。
当时那样的场景下，他光顾着怎么样帮她全身而退，却忘记了自己本身做这样的举动并不合适。
江见川确信自己一直以来只当她是妹妹。然而这个念头在他的低头去碰她的嘴唇时，有那么一瞬间心旌摇荡。
直到出来吹了一会儿风，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确实冲动了。
如今看她这一脸落寞失神，江见川不由得下意识反省自己，难道是一时情急之下的越界，让她感觉受到了冒犯？
车里保持着静默，只有毫不知情的程澍还在絮絮叨叨。
江见川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没再主动接这茬。
程澍看出他对这个话题不想搭腔，很快又转移话题，没话找话地和他聊起学生会换届的事情来。
他一边吐槽这一届的学弟学妹不好带，一边又顺带着提到程小玥以后上了大学估计也不是个能让学长省心的。
江见川偶尔会附和几句，但更多的时候只是默默听着他吐槽。
城市的夜景很漂亮，到处灯光璀璨，流光溢彩。
程澍和江见川刚刚都喝了酒，淡淡的酒气在车厢里氤氲着散不去。
葡萄发酵的味道，带着一点点酸酸的涩意，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息，让她的头脑持续地发热。
程小玥一边听着江见川和程澍的交谈对话，一边很沉默地看着外头一闪而过的夜景。
男人声音低磁，带着几分酒后的哑意，性感慵懒，有种不自知的撩人，听得人心尖痒痒的。
程小玥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也见识过身边的女生在喜欢的男生跟前会跟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程小玥以前觉得这叫恋爱脑。
但是现在，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也在慢慢地沉沦其中——
鄙视恋爱脑，理解恋爱脑，成为恋爱脑。
除了恋爱脑这个理由之外，她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看见别的女生靠近他会紧张，看见他和别的女生说话会在意，听见别人诋毁他会下意识地维护他，而他偏头靠过来时，心跳马上就会剧烈得不像话。
陌生的情绪充满胸腔，青涩又懵懂。
程小玥恍恍惚惚地看着忽而近前，又倏尔远去的路灯，整个人缩在车身的阴影中沉默地心想——完蛋了。
她好像喜欢上了江见川。
第29章 寂寞如狗
“今天怎么安静如鸡？”
搭乘电梯到达15楼，程澍和江见川聊完开题报告的事情，回头一看，程小玥出神地站在电梯厢后面，一脸空洞迷茫，这才忍不住开头打断她魂游。
程小玥不着痕迹地回过神来，藏起自己的落魄，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乖巧无辜，
“没有，我只是寂寞如狗。”
程澍：“？？？”
江见川：“.....”
两人无语凝噎。
程澍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楼层到了。
三人走出电梯，程澍才再次回过头来，对身后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宽慰道，
“娄馨如果刚刚说你什么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反正没什么交集的人，以后也不一定会见面。”
原来是以为她在不高兴这个。
程小玥连忙说，“没事，她讨厌我，我也马上讨厌她。主打一个礼尚往来，双向奔赴！”
兄妹俩的对话，让一直沉默的人忽然出声打断，
“娄馨怎么了？”
他平时很少会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程澍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如实告诉了他，
“估计在洗手间起了点冲突，跟我妹拌了几句嘴。”
江见川的目光垂落下来，看向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声音淡淡的，
“被欺负了？”
他的语气总是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轻飘飘，像一根羽毛划过耳廓，让人经受不住心痒痒。
程小玥下意识地挠挠耳朵，定了定神，又露出她最拿手的乖甜笑容，
“看你这话说的，我不欺负人都算好了，怎么可能被人欺负啊？呵呵！”
她这话说得也不完全虚假。
程小玥的外表看起来娇小，可是嘴皮子一贯厉害，平时虽然经常被请家长，却没听说是在学校里被欺负的。
程澍因此不太上心，直接抵着她的肩头往屋里推，
“行了，反正以后这种事你少掺和，多操心一下自己的学习吧！”
把程小玥推进屋里，他又回头跟江见川打了个招呼，
“回了啊！”
江见川嗯了声，目光却没聚焦，有些心不在焉地在门外站了会儿，才转身去解锁房门。
.....
长假结束，学生狗归笼。
程小玥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走进教室，里头说笑打闹，众生百态。
她刚回到位置上坐好，孟欢首先注意到她沉甸甸的书包，立刻伸手过来接。
程小玥直接把书包往她桌上一放，孟欢和李慧立刻跟饿了三天的鬼见到了肉一样，拉开她的书包拉链就往外掏试卷。
程小玥成绩一般，但因为家里哥哥管得严，所以作业还是要写的。
但是这次两人一掏出她的作业就惊呆，
“你作业居然全写了？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李慧也盯住她，带着一种审视的责备，
“是不是打算偷偷努力然后卷死我们所有人？”
程小玥装傻不应话，孟欢却飞快地翻了翻她的数学卷子，然后震惊道，
“靠！附加题你都写了？”
写了？
不可能吧，附加题她怎么可能会做？难道昨晚她被江见川俯身了吗？
程小玥困惑地歪歪头看过来，有点儿不确定，
“....我写了吗？”
孟欢：“写了个‘答’，哈哈哈哈哈....”
程小玥一脸黑线，伸手就要扯回自己的试卷。
孟欢连忙捂住，“别啊！借我抄抄！”
“都是错的！”
“错的也抄！”
程小玥：“....”
下一秒，“啊，赵之亮来了！我抄他的去，不抄你的啦！”
眼前犹如一道龙卷风席卷而过，程小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的两位好姐妹已经风风火火弃她而去，只剩下她可怜兮兮的一堆试卷和她一脸懵逼留在原地。
赵之亮是他们班的班长，学习好，长得也高大清隽。所以他的人缘一直不错，每天的作业更是抢手。
李慧直接把程小玥的作业丢回去，飞快地冲到赵之亮跟前，对着他讨好地笑笑，
“借用下你的试卷，可以吗？很快还给你！”
“可以，不着急。”脾气也好得让人羡慕。
程小玥看着赵之亮的背影，他正把书包放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从书包里拿出试卷，整整齐齐地递给了李慧。
他脊背宽阔，和江见川一模一样，低头俯身递卷子的动作，也和江见川一样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
程小玥看着他微微出神，下一秒，赵之亮抬起头看过来，猝不及防和她对视上。
女孩子眼皮一跳，有种被抓包的茫然。
赵之亮却落落大方对冲她勾了下唇角，唇边扬起一道很淡的弧度，
“你也要借试卷？”
因为刚刚一直盯着他看的缘故，程小玥莫名感觉自己像个偷窥狂，连忙摆手，
“啊，我不用，谢谢。”
赵之亮点头，收回目光。很快他身边又聚集了不少人过来，大部分都是拿着练习试卷要向他问问题。
他耐着性子，站在课桌旁边一一作答。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少年站在光里耀眼夺目，就像小说里描绘的那种少年感氛围。
程小玥眨眨眼。
心说这样才对嘛，多看看别的男生，很快就会把江见川忘掉了。
青春期都是这样，激素在变化，身体在变化，心理也在变化。
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青春期的小躁动而已。
....
意识到自己喜欢江见川这件事，并没有让程小玥感受到情窦初开的喜悦。
她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始学着欣赏身边优秀的同龄人。
可是，几乎每个被她看上的优点，上头似乎都闪烁着江见川的影子。
高大的、优秀的、细心的、温柔的，这些细碎的闪光点她能轻而易举地在同班的同学身上找到，可是这些优点聚集在一起，却又不知不觉地组成了一个江见川。
程小玥开始频繁地在课堂上走神。
她内心有两股情绪在拉扯，一边为喜欢的人是她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家哥哥而感到欢欣鼓舞，一边又为两家关系如此亲近而忧心忡忡。
他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朝夕相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看在周围人的眼里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程小玥在茫茫然的纠结中开始模糊地意识到，这份喜欢可能永远见不了光，甚至还会被人误会她是一个小变态。
哪怕江见川为了照顾她的面子而接受了她的告白，可是如果万一——
万一分开，他们就绝对再无可能，甚至以后就连家人见面都会徒添尴尬。
程小玥一下被这个想法震慑住，赶紧晃晃脑袋打消它。
第30章 名声在外，有好有坏
心里有了顾虑，程小玥不能再放纵自己的喜欢肆无忌惮地蔓延。
她刻意忽视，努力压制，刻意躲避。
但——两家住得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程小玥常常一推开房门，就猝不及防看见江见川抱着狗，跟自己家一般坐在沙发上。
最近赵晓云突发奇想，在班上搞了个互帮小组，两个人一组，优生带差生。
程小玥恰好和赵之亮分在同一组，不得不被迫接受他的监督。
周末上午天气清朗干爽。
程小玥背着书包溜出房间，再一次预料之中地遇到了来他家串门的江见川。
他抱着那只叫做小白的狗，长腿屈起，盘膝坐在地毯上，一边姿态慵懒地和程澍说着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摸着小狗毛茸茸的毛发。
手背脉络清晰可见，骨节隐隐没入雪白蓬松的毛发里。
程小玥忽然就很不合时宜地羡慕起小白。
如果她是一条狗就好了，可以明目张胆地被他摸....
程小玥一下怔在原地，喉尖也莫名发紧，好像有什么闷浊的热气堵在喉咙里，让她呼吸都变得毫不顺畅。
客厅两人听见走廊的开门动静，停下话题转头看过来。
见她背着书包站在那里看着一只狗发呆，程澍微微蹙眉，不解地问道，
“要去哪儿？”
江见川也偏头看过来，看见她身后的大书包时，他意外地挑了挑眉。
程小玥揪着书包带子，回避他的目光，只是看向程澍，乖乖地应道，
“去找同学写作业。”
程澍很难得能从她口中听到写作业三个字，差点儿就以为自己的好妹妹被人夺舍了。
但他的注意力依然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同学两个字，闻言几乎就是脱口而出。
“男的女的？”
程小玥不疑有他，老老实实，
“男的。”
这下两个大男人皆是一顿，脸上表情凝固。
小白汪汪地尖叫了好几声，江见川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指缠住了它头顶的一圈毛，这才赶紧松开缠住的毛发，化解了小白的秃头危机。
程澍：“去哪里写？”
程小玥：“去他家里写。”
“家里？”
划拉一声，茶几被接连撞了两下，程澍和江见川几乎同时站起身。
两道高大的身影带着很强的压迫力，小白立刻惊恐地窜到了一边去。
程小玥被这阵仗吓一跳，一头雾水地往后缩了下，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赵之亮家里是开书店的，有自习间，而且资料齐全。况且今天孟欢他们组也说要一起去，人多更方便交流答案。
然而程澍结合刚刚他的提问和程小玥的回答，这会儿已经脑补出一个自家小白菜即将自投罗网羊入虎口的青春禁忌小剧场。
马上就大步走过来，直接气笑道，
“你一个小姑娘，能不能稍微在意一点名声？”
程小玥余光瞥见江见川也在朝这边走，立刻心虚地低下头，小声地嘀嘀咕咕，
“名声在外，有好有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变态。”
变态这个词，最近从程小玥口中听到的次数有点儿多。
江见川脚步顿住，“变态？”
直觉告诉他，这个词绝不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想出来的。
程小玥很害怕对视会暴露自己的心思，但还是忍着睫毛的颤抖朝他扫了眼，语速飞快地保证道，
“一点点吧，但我会努力变得正常的。”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小变态就一溜烟背着书包跑出了门，留下两个大男人在她身后一头雾水地面面相觑。
江见川抿了抿唇，目光从紧闭的大门口收回。
低垂的眼睫藏住他眸底的若有所思。
小白在脚边窜着追尾巴玩，一边追一边在大理石地面上打滑，毛茸茸的一小只四仰八叉，然后又扑棱着站起来继续追。
江见川盯着这只才几个月大就调皮得不行的小狗，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的程小玥，差不多也是这样子。
他5岁搬到这个家，对面住的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里头就有一个2岁大的小女孩。
那时候他自己的父母在港城开公司，久久才能回来一趟。大部分时间都是家里的阿姨在照顾他。
阿姨再怎么细心，也毕竟是40多岁的成年人，不可能跟雇主的孩子有什么共同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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