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一心研制医术,后宫之事掺和多了,哪天就项上人头不保了!况且像同僚那样日日在宫妃面前行殷勤,助她们谋害她人子嗣,或是谋害宫妃,那样不仅伤阴德,还容易全军覆没。
顾太医打了个哆嗦,越发坚定自己要明哲保身的态度,“如若黄格格并无要事,奴才先行告退了。”
叶湘雅笑眯眯看着他做戏,缓缓从桌上匣子中拿出一张方子,她在太医过来的这段时间凭借记忆写下了不少方子,无一例外都是这个时代不曾有人见过的方子,稀缺、珍贵、靠谱的三个特性足以让顾太医留下来了。
她叫来的太医是顾太医这事并非巧合,她知道太医院有几个太医始终不为皇权利益所动,谁都不站队,只忠心耿耿伺候宫中贵人,但那几个太医不是医术十分高明、只为万岁爷服务,就是左右逢源、只对高位娘娘用心,虽说没有站队,但这堪比中央空调的行径,若非医术十分好,早就被人套麻袋来一顿揍了。
结合原身不稳的胎像,被派过来给她诊脉的人只能是顾太医。
顾太医医术中庸,但就胜在一颗为了医术奉献的真心,若她将顾太医拉拢过来,以顾太医对医术的真心钻研,今后不管谁来拉拢,顾太医都只忠心她一人,她还真不觉得后宫妃子中有人有一手胜过她的医术,她还能助顾太医一把,让他成为宫中太医的领头人,到时候各宫妃子都会想要顾太医诊脉或是拉拢顾太医。
这就相当于她们的情况都在她一人掌控之下,如此才叫反客为主。
幻想的未来很美好,但现实是顾太医想赶紧溜人了,叶湘雅叫住他,“顾太医,我这儿有几个方子,你看看吧,都是些宫中太医不知的方子。”
别人不知道的方子……这句话深深地吸引住顾太医了,他心里挣扎片刻,迈出去的脚步忍不住停下来,“那奴才就不客气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将方子拿过去看,越看眼睛越亮,到最后看着那几个方子爱不释手,不想还给黄格格,却不得不还给她,毕竟这不是他的东西,他忍痛缓缓地将方子递过去。
动作之慢可以参照缓步行走的乌龟,叶湘雅不出声阻止,心里的恶趣味让她看着顾太医伸手过来的距离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慢,就在顾太医终于将纸放在桌面前夕,她又幽幽地透露几句,“啊,这只是一些浮于表面、没用的方子,我这里还有些私藏,只是我现在怀着孩子身子不适,不能将方子写下来了,本来我还想让顾太医看看我这些方子能不能用,可惜了。”
她口口声声都是可惜。
顾太医在心里呐喊:谁说不能用!这些方子用处多着呢,黄格格既然知道那么多方子,他根本就没法坚定拒绝黄格格的条件了。
顾太医骨头很硬,所以始终不被宫中妃子或是宝亲王后宅妻妾收拢,但是为了更进一步的医术,他今日骨头格外软,“黄格格有何吩咐,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奴才能做到的,圆满给您完成。”
叶湘雅心道,这可是你主动说的,可不是她利用强权逼迫,“我要你站在我这边,当我的人,”在顾太医脸上露出犹豫神色时,她又补充几句,“放心,我不会让你害人,我腹中子嗣被人算计了,恐怕难以生下来,得靠你帮我一把将胎儿养好,至于别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用我的方子调养好我的身子就行,还有,要是谁想拉拢你,都得跟我说一声。”
“当真不让奴才害人?”顾太医不解黄格格既然有法子救治自己腹中子嗣,为何当时还会受算计,他能感觉到黄格格是会医术的,甚至医术可能比他还高,以那些他从来没看过的方子为例,至少他平生未见有人能藏有这么多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方子。
“当真。”叶湘雅淡淡道,看出他的疑惑,摸了摸肚子恨道:“只怪我识人不清,以为她是我姐妹!”
其实不是,她至今都不知幕后之人是谁,但原身之前不懂医术,现在立马精通药理,这无疑是被人夺舍了,她可不想刚来到就被人抹了脖子,但是有顾太医在,一切都能掩饰过去了。
“还请格格切莫激动,当心伤了腹中胎儿。”果然如此,顾太医心里叹道,这宫里的算计一茬接着一茬,想必黄格格之前心性纯良,哪怕精通医术都不曾怀疑那人,中了算计后才后知后觉,这么看来,他和黄格格都是一类人,若是不融入进去这宫里的勾心斗角,只会被人算计或是排挤。
出于认同黄格格和想要那些珍贵方子的心思,顾太医这下不犹豫了,真心实意道:“主子。”
“有你在,接下来的事,我可安心了。”
叶湘雅笑道,打量着顾太医,“你想不想在万岁爷面前更得脸?”
“主子可有法子?”顾太医心情激动,他当然想让万岁爷更加重视他,当然,他并非想当专门服侍万岁爷的太医,在效忠黄格格之前他兴许还有这种心思,但他现在有了忠心的主子,没必要再想这种事,只不过若是让万岁爷更看重他,他就能接触到更多珍贵的药材和方子,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当然,你要听我行事。”叶湘雅心道,如今的雍正帝在外人眼中仍是照常办政,可若是雍正帝身体正常,又怎会在三个月后驾崩,她手上的方子不仅能引来顾太医,还能引来其他人的看重。
……
晚上主子爷过来之前,叶湘雅将屋里大部分隐秘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原身的奴才玉佳是个忠心的,这点她能保证,所以被人算计的事,她不曾瞒着玉佳,有心腹的帮助,处理小件东西不碍事,但是大物件就得利用主子爷解决这个问题了。
因此大晚上的,叶湘雅直接指着那张桌子道:“爷,这桌角太过锋利,婢妾险些受了这桌角的撞击,好在孩子没有出事,婢妾想换了这屋里的桌子椅子,换上去了尖角的桌子可好?”
弘历皱眉看着那张桌子,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孩子没有出事,你想换就换吧,爷吩咐他们将桌角打磨好,还有你屋里其他尖锐的地方都用厚布抱起来,以防万一。”
黄氏胎像不稳,他子嗣少,并不愿黄氏腹中孩子出了问题,他都二十多了,才堪堪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是,多谢主子爷。”
翌日一大早,得主子爷吩咐的工匠们将那些桌椅都搬出来,换上自己新打磨的桌椅,后院其他人见了并非不好奇,但一听黄氏腹中阵痛是因为撞中桌子导致的,便不觉得稀奇了。
主子爷的子嗣最为重要,不过是一两张桌椅,换了就换了吧。
大部分人都散去了,还有些打听过黄氏子嗣安然无恙后,自觉无趣,也散去了。
叶湘雅期间一直在暗地观察那些妻妾的神色,对方情绪管理很稳定,不曾露出破绽,看来幕后之人比她想象的藏得更深,她仔细查过这些桌椅、屋里动过手脚的东西来源,都经过宫中熹贵妃的手,熹贵妃是主子爷生母,怎么可能做出谋害自己孙子的事。
所以她更倾向这些东西是后宫妃子的,只是辗转间就被幕后之人‘阴差阳错’放在她屋里。
好在她现在有顾太医帮忙,对方很多计谋都派不上用场。
叶湘雅敛下眼底思绪,既然暂时找不到幕后之人,那她就全力保护孩子平安生下来吧。
腹中子嗣这会儿被摧残的胎像不稳,但好在这不是一个月后,若是在这种环境下再过一个月,哪怕她妙手回春,也救不了原身的孩子。
但即便自己这时候调养身子,也只是勉强保住子嗣性命,孩子生下来只有体虚终生离不开汤药的下场,但到时就让顾太医替她隐瞒一二,就说孩子生来体虚,但日后只要仔细养着,就不成问题,而她也有信心将孩子身子调养正常。
一个得终生被药吊命的子嗣和一个只要仔细养养身体就能恢复正常的子嗣,任谁来选都会心仪第二个。
接下来就看顾太医那边了。
……
三天过后,到了去正院给福晋请安的日子。
来的都是记忆中的熟面孔,富察嫡福晋,高侧福晋、那拉侧福晋、富察格格、苏格格和金格格等人。
以上都是乾隆后宫极为有名的皇后和妃子。
有嫡福晋在,正院气氛还算融洽,几人说说笑笑,叶湘雅笑眯眯看着她们聊天谈八卦,富察格格突然呕吐出声。
后院妻妾们纷纷停下谈论,目光落在富察格格的肚子上,在后院一个女人呕吐还能是什么缘故,不是吃坏肚子了就是怀上孩子了。
说起来,富察格格可是生下过主子爷长子的女人,还生下二格格,只是二格格早夭,如今又怀上一胎了?
叶湘雅心里疑惑,奇怪,原身记忆好像没说富察格格有孕的事吧,不过想想看富察格格在七月病逝,九月主子爷就登基了,如果胎儿月份小的话,太医确实诊断不出来富察格格有孕一事。
而如今才堪堪七月,如果富察格格真的有孕了,也诊断不出来。
果然,太医过来时,富察格格只是因为身子不适才在众人面前失态,好些人放下心,脸色都变得轻松起来,叶湘雅还在思绪幕后之人的事。
她压根没理会富察格格是否有孕一事,毕竟这人很快染病,病重而亡。
她是能帮富察格格一把,只是富察格格活下来比去世了威胁更大,大阿哥永璜在宫中有生母傍身,对她子嗣威胁大,而富察格格又是主子爷后院难得满洲旗出身的侍妾,将来若是富察皇后病逝,留下那拉侧福晋和富察格格及她,继后人选更难确定。
她不会做出这种自乱阵脚的事。
……
随着叶湘雅腹中胎像情况越发稳定,顾太医经过提点医术长进,一日被宣到皇帝面前看诊。
皇帝脾胃虚弱,元气大损,只是表面看着平平无奇。
事关龙体,顾太医本该用同僚的法子开几剂药就算应付过去了,若是随意改动方子,伤了龙体,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但他想起主子给的方子,有了搏一搏的心思,待退出去后,找上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苏培盛道:“苏公公,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说。”
“顾太医,有何事你尽管说,事关皇上龙体,咱家必须重视。”苏培盛说着,脸色微微发沉。
顾太医犹豫片刻才道:“前些日子奴才去给宝亲王黄格格诊脉时,无意中见到一物,正好符合奴才持有的一个方子……”
以叶湘雅的心性,很快就从原身屋里找出最值钱的一个物件,便是原身带进宫的百年龟壳,算是陪嫁,这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原身家中,后来被原身父母用来给原身身子熬药喝,因原身身子天生体弱,后来进宫前,家中人觉得此物有长寿之意,便让原身带进宫,无论是单纯放在身边还是用来熬药喝,都极为不错。
当然,主子爷是知道此事的,还有好几次从原身这里要来那龟壳给同样体弱的高侧福晋熬药喝。
此话不谈,叶湘雅就是想突出龟壳的珍贵,尽管这玩意让原身煮了几百次的汤药,但这次用在皇帝的方子上却是要将龟壳磨成粉(于原本的方子上,是没有百年龟壳这种东西的,但这不妨碍叶湘雅加上),而用了儿子侍妾东西的雍正皇帝,总得有点补偿吧。
毕竟雍正皇帝时间不久了啊,就短短几个月,他应该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化了,而她那药方子正好能让雍正皇帝在死之前都能保持充沛的精力,如同年轻小伙一般,但什么时候死就无法改变了。
很快,弘历得知消息后就来到叶湘雅屋里,神情急切道:“黄氏,你那可是百年龟壳的?拿来给爷看看。”
叶湘雅呆愣点头,指尖迟缓的指向摆在桌面上的龟壳。
弘历哈哈大笑,“这次你立大功了,爷先带走此物。”
“好。”叶湘雅看着他兴奋拿走龟壳,估计他是打算献宝般将东西献给万岁爷。
今日这龟壳经过顾太医口中诉说、主子爷亲自确认,然后被主子爷拿去给皇帝,每一步都跟她息息相关,但也毫不相关,在外人眼中是她行了好运,恰好有皇帝需要的东西。
待宝亲王的奴才都离开偏院后,叶湘雅微不可闻笑了一声,她还是挺好奇幕后之人遇上这种突然变化的局面,会怎么解决,是突然找上她,还是故作正常、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果是前者,是一个满腹心机的人应有的反应,而后者,学问就大着去了。
故作正常,就代表心机更深,或者是知道自己躲在暗处的好处比取得她信任好处更多,也有另一种可能,她是怕自己露出破绽后,反而成为被针对的那一个,这就耐人寻味了。
叶湘雅陷入沉思,尽管她很希望是第一种可能,但是那人至今都没在她面前露出破绽,还是后者占据上风。
罢了,反正她也不指望对方能给出反应了。
……
乾清宫内,弘历欢欣鼓舞将龟壳献上,雍正看向顾太医,顾太医点头道,“是这个,”他伸手触摸龟壳,给出评价,“摸起来如同滑腻的膏脂,质地沉重,温润有纹理,确实是百年龟壳。”
他将观察到的画面呈现出来,半点不提这是自己头一次见到百年龟壳,真可谓是睁眼说瞎话。
但在场的人都信了,毕竟人们对年份越老越古久的东西越觉得有价值,皇帝也在其中,不够珍稀的东西又怎配得上皇帝的身份,哪怕顾太医此时说还要千年的人参,皇帝翻遍整个中原之境,都得将千年人参翻出来吧,尽管这东西很难存在世间,几百年都难,别说千年了。
“那就交给顾太医了。”皇帝点头。
“是,万岁爷,奴才必然不负万岁爷期待。”顾太医温声退下,回头自己摸了额头一把,满头冷汗,他是头一次在万岁爷面前说谎,但效果很明显,万岁爷相信他的说辞了。
他那套‘头次给万岁爷诊脉后,发现自己祖上私藏下来的一个方子对万岁爷如今的身子有极大效用,而那个方子缺的百年龟壳正好在黄格格屋里看到过……’,居然真的让主子说对了,万岁爷确实深信不疑他说的话。
顾太医谨记自己接下来的表演,极力不露出分毫破绽,随后将用方子制成的药呈到万岁爷跟前,万岁爷喝了通体舒畅,又接连几日下来,万岁爷身子越发精神,简直将顾太医当成心腹太医看待了。
在问起顾太医想要什么赏赐后,顾太医不假思索道:“若是万岁爷能让奴才知晓更多有用的方子,翻阅珍稀的医书,见识到更多珍贵的药材,奴才一心向医,就别无遗憾了。”
皇帝听了陷入沉思,他怎会不高兴顾太医心思都在研究医术上,若是大清多几个这样一心向学的人才,也不至于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他欢喜道:“苏培盛,还不快将顾太医领去景阳宫。”
景阳宫藏着珍稀的医书,皇上这是同意他请求了。
顾太医大喜,“奴才多谢万岁爷。”
待顾太医走后,皇帝总算因为顾太医那句珍贵的药材想起百年龟壳那事,“朕记得那是弘历的格格黄氏,她怀孕有七个月了吧?”
“是,万岁爷。”
自打弘历嫡长子出生后,皇帝就少有注意儿子后院,但是儿子子嗣跟他年轻时一样少这点,他深感唏嘘,本来想赏下财物给黄氏,但听闻那是黄氏用来熬煮补身子的药的龟壳,夺人所好这点让雍正帝觉得很没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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