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走到绝境之时,还有峰回路转,这个孩子来的太及时了,就是一场及时雨啊。
“孩子,等你出生后,谁都越不过你。”皇后坐在石阶上,看着肚子,痴痴地笑了。
“好孩子,大清国母有孕,你的后位谁都拿不走。”皇太后缓步走来,也算放心了,只要皇后这胎生下一个皇子,她会竭尽全力保护这个孩子长大,哪怕福临以死相逼,她也要将孩子送上皇位,这天下必然是由爱新觉罗氏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共同血脉的皇子继承。
贤妃想将皇后扳倒,只是一辈子的妄想,而妄想都是不能实现的。
“皇额娘。”
皇太后眼底淡淡戾气弥漫,听到声音往回一看,是皇帝过来了,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笑了笑,“福临,你来看皇后了,皇后安然无恙,孩子也好好的,再过几个月,你又能当皇阿玛了,高不高兴,这可是你头个嫡子啊。”
福临一言不发,眼神如深渊厉鬼,落在皇后腹部,“李太医,去给皇后诊脉。”
皇后抬头,一半喜悦一半疑惑道:“万岁爷,云太医已经帮臣妾诊脉过了,脉象很平安,万岁爷不必担心。”
李太医迟疑不定。
皇帝冷声道:“还不快去。”
“是,万岁爷。”李太医打了个哆嗦,立即快步去给皇后诊脉。
皇后下意识缩回手腕,李太医顾不得冒犯后宫娘娘,将皇后手腕拉过来,另一只手搭上脉。
“皇帝,你想做什么?”皇太后目眦尽裂,见皇帝没有回应,“还不快将李太医拉开!”
“回禀万岁爷,皇后娘娘只是一时腹胀,并非有孕之兆。”没等人拉开,李太医就松开手了,毕恭毕敬道。
“你在说什么,皇上,您别相信他,云太医明明说过――”皇后在看到皇帝淡漠眼神时,一瞬间明白了,她不可置信,“皇上,你是故意让李太医污蔑妾身的?妾身怀的是你的孩子啊。”
“皇后御前失仪、娇奢好妒、假孕欺朕,悖天犯祖,且失妇道,朕今日要废皇后为庶人!”福临冷声道。
“皇帝!”皇太后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她是你皇后,怀的是你的嫡子!”
虎毒不食子,福临竟要谋害自己的嫡亲子嗣,“还不快将皇后带走。”她嘶吼道。
福临始终没有动作,看着皇后惊慌失措跑进西暖阁,而扇了他一巴掌的皇额娘似是反应过来了,“福临,疼不疼?皇额娘也是气急了,皇后毕竟是你发妻,等她生下嫡子后,一切都会好的,皇额娘对你发誓。”
没等皇太后的手触碰到他,福临就转身离开了。
事已至今,废后一事彻底成了妄想,过去一个月的心血白费了。
福临恨不得现在就将皇后杀了,只是皇额娘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皇后生下这胎,他要皇后这辈子都后悔算计他。
……
得知皇后有孕后,大部分臣子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改之前支持皇帝废后的嘴脸,反对皇上废后,至于理由,多着去了,皇后之子是最有有资格继承皇上皇位之人,其他子嗣比起嫡子,都落了下乘,而且皇上现在就皇后腹中子嗣这一个孩子,当然以皇后身子为重。
贤妃打听到坤宁宫动静时,脸色微沉,“居然让皇后逆风翻盘了。”
心腹脸色更难看,“老天不长眼啊,娘娘,皇后这胎绝对不能生下来,生下来你我性命不保。”
皇后没有子嗣前都能在后宫残害人性命,有了子嗣后,想毒害几个妃子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本宫知道。”贤妃知道皇后这胎绝对不能生下来,但是她也清楚自己更不该在此时轻举妄动,皇太后陷害她那关还没过去,她相信皇上比她更不愿皇后之子诞生,一旦皇后生下一个儿子,谁也无法保证皇太后会不会来个去子留孙,扶持幼孙上位,只为了继续把持权柄几十年。
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动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而且上辈子证明了皇太后是笑到最后的人,她不趁现在算计皇太后,日后就晚了。
但是上次险些被皇太后算计,还是让她心里多存了份谨慎。
事态已经发展到她无法控制的地步,她还有女儿,不能轻举妄动了,“暂时什么都别做,先看看皇后那边动静。”
孩子从怀胎伊始要经历的考验不知多少。
贤妃怀过孩子,知道情绪激动、吃穿不好、婆家的所作所为都可能导致孩子无法生下来,就算生下来,孩子也有千百种夭折的可能,就算不夭折,皇后生下来的未必是个阿哥。
而皇帝在被人算计才宠幸皇后,经此一事,皇上防范更重,皇后和其他蒙古贵女想要怀上身孕绝无可能,所以皇后和皇太后看似胜券在握,实则输得一塌涂地。
皇后之子想要长大不知要多少年,皇帝作为一个掌权者,会眼睁睁看着嫡子夺走自己权力?
贤妃了解皇帝,知道他有时候性情优柔寡断,但在涉及权力这方面时,分毫不让。
“可是娘娘――”“都听本宫的。”贤妃知道自己在赌,可是抛开赌皇上站在她这边外,她没有任何退路。
她抱起女儿,“囡囡,要是额娘被打进冷宫,你可随额娘一起?”
她不舍的抚摸着孩子后颈,无论她去哪里,她都不会忘了带上女儿,除了她自己,她谁都不相信有人能护住她女儿。
贤妃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这么快将女儿接进宫,只是女儿晚几年将女儿接进宫,皇上可能就不愿认养女儿了,她也怕前夫家对女儿洗脑,让女儿成为上辈子那个为家族赴汤蹈火的贞妃。
比起让女儿孤苦伶仃的活着,她更宁愿母女俩一起赴死,至少在黄泉下,她还能护着女儿。
但如果她们母女俩活着,她不会放过皇太后,也不会放过董鄂一族的。
“好。”小孩软软的声音让贤妃流泪满面,愈发抱紧了女儿。
叶湘雅在她怀里快喘不过气来,推了几下额娘才得到释放,在知道额娘不会轻举妄动后,叶湘雅也算安心了,敷衍地安慰好额娘后,往玩具区跑去。
上次翻了一些书后,贤妃以为她开智早,想教她认字,她认了一个时辰的‘壹贰叁’,这次她宁可假装小孩玩玩具,也不要被贤妃教认字了,叶湘雅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当小孩真不容易,只是再过几年,轮到某人当小孩,她可要尽尽当长姐的义务了。
叶湘雅将好几个玩具堆在一起,有模有样地玩着玩具。
贤妃笑眯眯看着女儿,寻思过几日让宫外采办的奴才多卖来几样玩具,她女儿值得更好的。
……
皇帝好几日都没有过来内廷,皇太后为了庇护皇后,让皇后搬来慈宁宫,所有膳食,必然她先吃了再轮到皇后,这样是为了防止福临丧心病狂对皇后动手,也是为了让皇帝明白,要想对皇后动手,就直接毒死她这个额娘吧。
如此一来,皇后平稳无波度过了第二个月,腹中子嗣仍无起伏,但在外人眼中,正常之极,只有叶湘雅清楚,时机快到了。
而这一个月来,皇太后对算计贤妃一事十拿九稳,在一日皇帝上朝之时,便命人前去将贤妃绑到自己跟前,贤妃不从,但在众人包围下还是沉默地抱着女儿主动去往景阳宫――这在前朝时曾一度作为冷宫处置后宫妃子。
景阳宫自然不会多繁华,多的是荒凉景象,好在贤妃带着女儿、心腹过来时,没忘了带上自己储备的银两银票等物,进了冷宫,少不得贿赂宫人。
皇太后看似恨极了她,但做事尚留一丝余地,没对她搜身,不过也未必是皇太后善心来了,她是宫中贤妃,只要皇上一日不贬了她的妃位,皇太后就没资格让宫人对她搜身。
贤妃叹了一口气,开始认真打扫这块荒凉之地。
叶湘雅拿着一块抹布往积尘的桌子上抹去,却不小心让自己挂了一身蜘蛛网,还有小蜘蛛在她发丝上爬着,她面不改色将小蜘蛛拿下来,炫耀似的递给额娘看,“额娘,你看它还会动。”
贤妃面目扭曲,皮笑肉不笑道:“小格格,额娘说过什么了?”
“说过什么了?”叶湘雅茫然,除了宫中之事她需要从贤妃这里获得信息,其他生活琐事她都左耳进右耳出.
“额娘说过了……不许拿小虫子玩!”贤妃忍无可忍将闺女拎起,“芸竹,你去将这只小花猫洗干净,在没洗干净之前,本宫都不想碰到她。”
叶湘雅抓了一把脸上的蜘蛛网,心道她应该没有多脏吧,小蜘蛛可比那些玩具好玩多了。
……
皇帝下朝后,得知皇额娘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爱妃打进冷宫,而那些所谓的爱妃陷害皇后的证据,他一个都不相信。
他沉着脸,没有发癫发狂,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皇额娘,“儿子知道了。”
在一举扳倒皇后之前,他还没有能力在这次腥风血雨中护住爱妃,让爱妃留在冷宫中也好,不会被波及。
但是皇帝心里着实不放心冷宫环境,暗地里拨去几个心腹在景阳宫附近干活,听到爱妃母女俩平安无事的现状,他勉强放心。
只是对皇后等人的恨意更强了。
第91章 顺治帝贞妃董鄂氏(六)
贤妃在冷宫待了有半个月了,后宫乃处多事之秋,心腹喜滋滋禀告:“娘娘,万岁爷将皇后堂妹禁足了,万岁爷还念着您,这是为您出气呢。”
贤妃不以为然,“现在还早,将皇后堂妹禁足了又如何,那位福晋始终是科尔沁的贵女,跟皇太后、皇后是一家人,只待皇后诞下身孕,皇太后就能将她侄女救出来了。本宫只担心皇上,只怕万岁爷跟皇太后闹不和,伤了元气,万岁爷身体本就不好……唉。”
长长叹息后,她低下头来,翻着手中的经书,等着门外人作声。
果然,片刻,福临便踏进冷宫,“爱妃。”贤妃惊喜地看向他,“皇上,您怎么来了!”
这对苦命鸳鸯紧紧地抱在一起。
叶湘雅缓缓放下一颗心,贤妃反应够及时的,不愧她在察觉到帝王偷听她们说话后,眼睛一直瞟向窗外,正好让贤妃看到了。
福临感动之极,“爱妃,你别说这种话,朕要是没了你,要如何长命无忧。”他抚摸着爱妃后背,长长的叹息,叶湘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帝妃相拥诉情。
她找到了比虫子更好玩的东西。
心腹却悄无声息抱起她,“小格格乖,咱们退下。”
退下啥啊,看人家谈情说爱不挺好的。
叶湘雅在抱回里间后,踩着凳子悄悄往窗外探去,果然,他们帝妃二人从拥抱变做亲吻了,她看得津津有味,为了方便趴在窗边,心腹早就被她支使去准备蛋羹了。
没想到原身额娘跟顺治帝还挺配的,现场戏果然好看。
两人无所知窗边还有一只窥探的小尾巴,分开后,福临道:“爱妃,你再等等朕,朕不会放过皇后她们的。”
“无论万岁爷想做什么,妾身都站在万岁爷这边。”贤妃叹了口气,“万岁爷千万要小心。”
“朕明白。”福临皱眉,皇额娘在后宫扎根多年,人脉错综复杂,根本不是他现在能抗衡的,所以他压根没法对皇后那胎动手,等皇后生下一个皇子,皇额娘再联系宗亲将他架空……他只得装作对皇后相见两厌,假装无可奈何,让皇额娘放松警惕。
等来日,他并不在意亲手杀了自己孩子,为了大清江山,这个孩子本就不该诞生于世,他不能看着江山被蒙古妃子一代代掌控。
贤妃依偎在他怀里,从前以为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是值得她依靠的丈夫了,“万岁爷再陪妾身一会儿吧。”
“好。”福临宠溺地看着她,慢慢收回视线,这才敏锐地察觉到有哪儿不对劲,他目光到处扫视,落在窗牖上,这下发现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俩了。
他刚一动作,贤妃就反应过来了,福临将手指放在嘴唇中间,轻手轻脚走到窗边,突然出声,“小格格怎么不去睡?”
叶湘雅愣了一下,皇帝来得太快了,以她现在的小短腿还没来得及下来就被发现了。
她只得撇嘴,“想看皇阿玛和额娘。”
福临在发现偷听偷看他们俩的并非外人,原本的严肃表情也换做轻松好笑,他走进屋里一把将孩子抱起,“这可不行,偷听人讲话是不对的。”
叶湘雅看了他一眼,原来你也知道不对啊,那你干嘛一开始偷听贤妃说话。
贤妃忍俊不禁,将孩子接过去,点了点她鼻尖,“想皇阿玛了就直接过来啊,干嘛躲着。”
“我没躲着,是芸竹将我抱走的。”叶湘雅平静地抗议。
帝妃俩这才想到了自己情不自禁做了什么事,贤妃脸通红一片,福临不好意思咳嗽几声,“那是对的,有些事不该由小孩子看。”
叶湘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复诉了他们之前的谈话,“……万岁爷千万要小心……小格格怎么不去睡……”
在复述完这一串对于大人而言都难以记忆的话后,她表情正经道:“我只听你们说话,没有看。”
这臭小孩!
贤妃脸红得如桃子,将她拎起来,捏着她两边脸颊,“你是不是故意跟额娘作对。”
“……柴没油……”叶湘雅口齿不清,好不容易从额娘怀里溜出来,躲在皇帝身后,“额娘将我脸都掐肿了。”
“是吗?”贤妃一愣,愧疚袭来,“是额娘不对,小格格过来,额娘给你擦脸。”
“好。”叶湘雅这会儿倒是乖觉,乖乖坐在凳子上让额娘涂药膏,眼睛还不忘看着少年模样的皇帝。
福临稀奇道:“怎么老是看着朕?”
贤妃也好奇,她现在才发现女儿好似总是用打量的眼神看着皇上,“是啊,怎么老是看着万岁爷?”
“……皇阿玛比阿玛年轻好看,女儿更喜欢皇阿玛。”叶湘雅随便给了一个理由,以原身阿玛的年龄,都能给原身当玛法了。
皇帝愣了一下,突然大笑,“有眼光。”
哪怕满人不忌讳妇人二嫁三嫁,但作为一个皇帝,福临偶尔也是会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董鄂・巴度的,这位贤妃前夫,他看不出对方有任何长处,反倒迷恋女色,将后院闹得人仰马翻,隔三岔五就有侍妾小产、被算计走性命的事发生。
爱妃母女俩在遇到他之前,不知在董鄂・巴度后院遭受多少磋磨。
皇帝并非是吃醋,他只是想不通,明摆着他比董鄂・巴度好千万倍,怎么会有人以为爱妃还念着前夫,而皇后还口口声声说爱妃二嫁,必然是为了荣华富贵留在宫里,可有珍珠在前,有谁会稀罕鱼目,就算他不是皇帝,董鄂・巴度仍旧一辈子都比不过他,爱妃选择他理所当然。
而今终于有人坦然说出这点了,他心里高兴,“不过你没必要再记得你那位阿玛了,他不配做你阿玛。”
叶湘雅点了点头,她本来也没记得,等额娘给她涂好药后,她脸上药味浓郁,有点痒,忍不住伸出手想挠几下,额娘抓住她的手,“别抓,会蹭得满手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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