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微微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桑宁,他反问:“你怎么又知道?!”
“说了,猜测的。”柳桑宁回答得坦荡,她指了指桌子,又指了指床边,说道:“你们看现场的痕迹,从桌边到床边,有一段拖曳痕迹,这地上的毯子是呼罗珊国特有的花色地毯,有东西在上面滑动的话,它的花色就会被翻过来。除非人为让它翻回去,否则是不会恢复原样的。”
大家听到她的话,纷纷看向地面的地毯。这家客栈为了迎合番邦人,在甲字号房里都铺设了柔软厚实的地毯,当年客栈老板还四处吹嘘这地毯是多么的值钱和难得,以此还哄抬了甲字号厢房的价格。
“我见过这种地毯,它的花色的确是翻过来了!”徐尽欢立即说道。
柳桑宁点头:“所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凶手在哈里耶死后将他拖到了床边,另一种就是哈里耶自己挣扎着爬到了床边。我更倾向于是后者。”
“为何?”这次是王砚辞开口问她。
柳桑宁道:“若是凶手移动尸体,无非就是想混淆他真正死亡的具体地点。可这么近的距离,混淆了也没什么用,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更何况,若是挪动了尸体,那就达到了凶手的目的,他再补一刀来搅浑水更显得多余了。”
捕头看向柳桑宁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他说道:“你这话我们大人也说过。仵作看过尸体,他说了,那把匕首的确是在哈里耶死后才被扎进去。所以才能炸得那么「完美」,而血也只有这么一点点。”
说着说着,捕头往柳桑宁身边凑了些,说道:“我们问过了,哈里耶在睡前有喝茶的习惯。一般睡前都会倒一杯茶给自己灌下才会去睡。仵作在茶杯里检测到了无极草。这种无极草无色无味,人食用少许并无大碍,只需大量喝凉白开就行。”
“无极草?”柳桑宁一愣,随即眉头一皱,“无极草无色无味,若与茶水相碰,还会给茶水增香,却也会让人感觉到十分的口渴。一旦误食了它,只能喝凉白开解毒,这时候毒性较弱。可若是喝大量的茶水的话,就会加剧毒性,从而使它变成剧毒,神仙也难救。”
柳桑宁眼前就像是浮现出了哈里耶中毒后的场景一般,她盯着地面的痕迹,只觉得心口发凉。
她沉声道:“中了无极草之后,人会觉得从骨子里发痒,越来越痒,之后会出现幻觉,最后惊惧而亡。”
捕头的嘴巴已经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柳桑宁,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你怎比我们仵作知道的还多?!”
第44章 新的发现
柳桑宁看着捕头,一脸郑重说道:“多读书,就可以。”
捕头愣在原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柳桑宁忽地又笑了下,拍了下他肩膀说道:“气氛太严肃了,我活跃一下,开个玩笑。”
捕头嘴角抽了下,心道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个怪人。
捕头开口道:”我们仵作说,无极草是一位老前辈曾与他说过,还给他看过无极草碾成粉后的模样。而仵作从茶壶内壁上也发现了残留有少许的无极草的粉末。但仵作只知道无极草与茶水服用会有毒,他却不知中毒后所展现的具体症状,只因那老前辈一提到这个,就变得有些疯疯癫癫。“
说完,捕头眼中带着些探究看向柳桑宁:”这位娘子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我说了,多读书。“柳桑宁说完又很快表情严肃起来,她继续说道:“我曾在路摩罗大师那儿看过一本杂记,上头记载的便是各种有特殊功效的花草鱼虫,无极草便是其中的一种,我印象深刻。”
说完,她看向王砚辞,低声道:“无极草喜寒,只长在新济国的木那雪山上,别处从未发现过无极草的踪迹。因无极草总是长在陡峭之处,所以获取它并不容易,普通人没有谁没事会去采摘它。”
顿了下,她又道:“但无极草可以入药,是治疗咳疾的好药,有些大药铺就会收这种药,价钱给的高就会有药农愿意冒险去采。”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查城中所有的药农?!”捕头开口问道。
柳桑宁瞥了他一眼,颇有些无奈道:“首先,若要排查药农,可以直接去问城中售卖无极草的药铺。其次,能接触到无极草的人除了药农,还能有药铺的掌柜、伙计,还有买主。目前无法确定无极草到底是从哪里来。更何况,若是有心人想要拿到无极草,也可以自己去采摘。”
听柳桑宁这么一说,捕头顿时又有些泄气。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立即说道:“几位大人要不要先去看下尸首?”
王砚辞却道:“不急。”
他绕到床边,蹲下身来看地上的痕迹。然后说道:“你们看到尸首时,是什么模样?”
捕头立马说道:“他是正面朝下,一只手搭在床沿,看起来像是想要爬到床上去。或许是他觉得不舒服,想要去床上躺着。但是没想到还没等他爬到床上,就已经剧毒发作死了。”
“脸朝下的?”柳桑宁立即问道,见捕头点头,她也连忙来到了床边。
柳桑宁与王砚辞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某种鼓励。然后两人一起看向了床铺,接着柳桑宁先动了手。她一伸手,开始在床上的被褥上按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徐尽欢和捕头都上前一步,徐尽欢问道:“你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还不知道。”柳桑宁继续翻找着,几乎将床铺翻了个底朝天,被褥翻找完,又在床板上摸起来,“得找到了才知道,”
王砚辞退到一旁,并没有插手,只是静静看着。一旁捕头看得满头雾水,他伸长脖子看向柳桑宁,不解问道:“床板上能有什么东西?我看什么也没有啊。”
话音落下,就见柳桑宁忽然停下。她的手在床板的某处摸了摸,随后用力往外一拉,竟打开了一块。
“床板这块地方竟是活动的?”徐尽欢一愣,很是意外。
柳桑宁手离开那块活动的地方,就见她手指之间捏着一张折起来的纸,瞧着像是写信所用的纸。
王砚辞这时走近一瞧,说道:“是益州纸。”
柳桑宁看着自己手中的纸片儿,听到王砚辞的话,她惊讶道:“就这么小一块儿大人都能辨认出是什么纸?”
王砚辞从她手中拿过纸张,一边看一边说:“不同的纸都有其不同的颜色和纹路,同一品种的纸虽细节有所差别,但大体都是差不多的。摸索出来他们的纹路与颜色后,自然就能一眼认出。”
柳桑宁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倒是一旁的捕头心中一阵无语,谁没事会去记纸的纹路啊!
柳桑宁道:“这瞧着像是某封信的一角,这上头还稍稍沾了些墨。只是信大概是被人拿走了。当时哈里耶这么痛苦也要爬到床边来,只怕就是为了藏这封信,只可惜,咱们没看到。”
“信?”捕头怔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什么一拍脑门道:“当日在这儿的确是发现了一封信,已经作为证据呈交给鲁大人。只是那封信好像有些古怪,至今大理寺也还没完全揭开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这话是何意?”柳桑宁立即问。
捕头挠了挠头:“具体我也不清楚,那信在鲁大人手中。我只是听说,鲁大人至今还没有将这封信全部解开。”
“解?”柳桑宁捕捉到了关键词,“不过一封信而已,为何要解?”
捕头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不如几位自己去看吧。”
王砚辞颔首,当即就道:“先去看看。”
等一行人出了客栈重新走到马车旁,捕头又有些不确定的问:“真的不用先去看尸首吗?”
王砚辞瞥了他一眼,道:“我们只是辅助查案,查看尸首仵作比我们在行。将仵作的记录拿来给我们。”
捕头立即点头。
他们快马加鞭,又重新回到了大理寺,找到了大理寺卿鲁深元。得知他们的来意,鲁深元有些意外:“你们真要看那封信?那封信目前瞧着没有什么问题,只是……”
后面的话鲁深元没有说,他直接叫人将信呈上来,递到了王砚辞面前。
王砚辞将那信一展开,顿时蹙眉。柳桑宁立即凑过去看,只见那信上,部分字用一种奇怪的符号代替,叫人根本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字或是符号。
一旁鲁深元解释道:“这封信我通读了一遍,那些看不懂的字符只能根据前后的意思来判断。这封信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商人之间拿货前的沟通。”
柳桑宁则越看信上的字符越眼熟。她「咦」了一声,随即道:“这不是罗刹国文字吗?”
第45章 关键提醒
“罗刹国?”鲁深元对这个答案很是好奇,“哪有什么罗刹国?听都未曾听过。”
王砚辞看向柳桑宁,看起来也有些意外:“你是说那个消失了的古罗刹国?”
柳桑宁点头。
鲁深元看了他们俩一眼:“什么古罗刹国?”
徐尽欢也有些困惑地看向柳桑宁,他也从未听过古罗刹国。
王砚辞道:“古罗刹国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西部小国,后来整个国家覆灭,罗刹族被灭族,世上再无罗刹国的踪迹。而且这段历史还被抹去,只有从零星的野史或是口口相传的某些传闻中才能窥见一二。”
“那王大人是如何知晓的?”鲁深元立即问道。
王砚辞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儿时家中曾请过一位老夫子,那位老夫子年轻时走南闯北,听过无数的故事,也见识过无数的人,他同我说过一个关于古罗刹国的故事。只是那会儿我年幼,只当是一个故事来听,从未想过这个国家是真的。”
说到这儿,他看向柳桑宁:“今日听柳像胥提及,我才想起来这个国家。”
这下,三个人都看着柳桑宁,柳桑宁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于是说道:“摩罗大师这些年收集了不少古籍,其中有一本古籍是他游历婆娑国时得到的,正是古罗刹国文字。那位拥有古籍的老者,认识罗刹族文字,他教会了摩罗大师。摩罗大师将这本书带来了长安,我在他那儿看过,也从他那儿学习了罗刹文。”
徐尽欢与鲁深元都听得有些惊讶,鲁深元不由道:“你与摩罗大师关系竟如此亲近?”
鲁深元是知道摩罗大师的,那可是有名的番邦高僧!
柳桑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应该也算他半个弟子吧。幼时我去静安寺与摩罗大师初见,他觉得我有慧根,之后我便时常去找他玩。玩着玩着,就从他那儿学了不少东西。”
虽然从未正式拜过师,可在柳桑宁心中,摩罗大师就是她的师父。
“原来如此。”鲁深元看着柳桑宁的目光稍稍放松了些许警惕。他又道:“这封信乃是请像胥翻译之后的信,这些罗刹文因像胥不识得,所以才保留未有翻译。”
说到这儿,鲁深元对一旁的手下示意,让他们将原件拿来。
柳桑宁只觉得额头跳动了几下,心中颇有些无语,原来这鲁深元这么防备他们,竟是连信的原件都不肯拿出来。若不是她认出罗刹国的文字,估计原件鲁深元是不会拿出来的。
他究竟在防备什么?难道还在怀疑她与此事有关?
柳桑宁压下自己的猜测,心想只要他们能尽快破案,就定能还她清白。
王砚辞正在看原件,他手指在纸上摩挲了一下,又拿起来对着光看了一会儿。大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倒是柳桑宁也跟着盯了一会儿,倒是发现了端倪。
“这是新墨。”柳桑宁忽然开口,她眼睛微微瞪大,“看起来像是这两日刚写下的信,可落款却是上个月。”
王砚辞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道:“不光是新墨,这纸也不对。”
他将纸递给了鲁深元,嘴上说道:“这种纸是婆娑国皇室惯用的麻纸,摸起来会比普通的百姓用的麻纸要细腻一些,在纸张的中间,会有一条细细的微微凸起的线。”
鲁深元摸了下,发现真是有那条线。
徐尽欢道:“可这信明明是长安的商人写给哈里耶皇子的。一个长安的商人,怎么会用皇室的纸?”
皇室的纸细腻,可造价也比普通麻纸贵上许多。做生意的商人都是能省则省,不会为了些封沟通价格与细则的信去买这种麻纸来写。况且,长安的商人一般都会使用商会惯用的麻纸,这样不仅能区分长安与别处的商人,还更省本钱。
柳桑宁有个大胆的猜测,她说道:“会不会这封信就是哈里耶自己写的?或者说,他将真的信藏起来了,写了封类似的信用来迷惑旁人。”
“可他这封信本就是藏在了床板之间。”鲁深元说道,拧着眉觉得这个猜测有些说不通,“如果是封仿写的信,他又何必藏得这样小心?”
“若他是故意这样藏起来,好让对方以为找到了真的信,那便说得通了。”王砚辞说道,“如果他早就担心会有人对自己不利,也许就会用上这一招。若是如此,那人在床板发现了信,便会以为自己拿到了真的信,自会离开。”
柳桑宁连连点头:“我也正有此想法。”
鲁深元与徐尽欢都是脸色微变。
鲁深元立即道:“如果你们猜的是正确的,那现在真的那封信定还被藏在某处!凶手若真的是冲着这封信来的,那很有可能发现信是假的后,还要去现场找!”
第46章 查案
鲁深元当即下令:“快,立马带人去客栈!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那封信!”
他一声令下,立即就有捕头带着人往外冲。
“等等!”鲁深元又叫住他们,“低调行事。”
“明白!”
等捕头一走,鲁深元还有些坐不住,他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一扭头,却见王砚辞与柳桑宁都一脸淡定,丝毫不为证据感到忧心的模样。
他忍不住问:“你们就不担心那封信被人拿走了吗?那封信没准就能揪出真凶,事关到这位柳娘子的清白。”
王砚辞说道:“事发后,客栈的房间便跟个铁桶似的被包围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有人想进去难于登天。且若真有人想找那封信,应该早就在你们去现场之前就已经翻找过了才是。”
“我也这般认为。”柳桑宁明白了王砚辞未说完的话,“若是早就找过,此刻信早就不在了。而且我还有一个猜测,鲁大人能拿到眼下这封假信,正是想找这封信的人留下的。”
鲁深元立即看向柳桑宁:“你这话是何意?”
柳桑宁看了眼王砚辞,在王砚辞点头示意下,她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测:“我猜那人或许也发现了这封信,随即发现这信是假的。所以才故意将信留在了现场,好用来迷惑你们。这样一来,你们就算破解了这封信,没准也没用。反倒是会让你们不会再从信的方向下手去查,给了那人去找真正的信的时间。一旦找到了真的信,对方就会立即销毁。”
王砚辞颔首,补充道:“我猜测,哈里耶应该将信藏到了别的地方。”
想到这里,王砚辞立即说道:“或许应该仔细查查哈里耶在长安每日的行踪,看看他去过什么地方。那封信,应该就藏在这些行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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