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会儿这些都不是重要之事,柳桑宁立即问道:“他与那些花娘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问她们喜欢什么,会些什么,然后再随意撩拨几句。”媚娘回忆着,忽然她想起什么说道,“不过有一个问题他好似特别喜欢问,每个花娘都问了一遍。”
柳桑宁这下耳朵都竖了起来:“什么问题?”
“他问她们,若是日后不做花娘了,离开这儿想去做什么。”媚娘说完这句有些自嘲地说,“我们这样的人,不干花娘了还能干什么呢?哪里又有我们的归宿?”
柳桑宁却是呼吸都急促几分,她立马道:“那些花娘都是如何回答的,你都说与我们听!”
媚娘有些不明白柳桑宁为何突然就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她瞥向王砚辞,见王砚辞睁着他那双好看的眸子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阵动荡,也不去在意柳桑宁,只在他的目光下开始仔细回想,将那些花娘说的话都重现了一遍。
她记忆力是极好的,毕竟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记忆不好的人学这些都学得慢许多,更别说能学得出色了。
柳桑宁一句一句听得十分认真,听媚娘将所有人的回答都说完后,柳桑宁看向王砚辞,而王砚辞也刚好看向她。
他轻声问:“明白了?”
柳桑宁点头:“明白了。”
第52章 去花船上
直到柳桑宁与王砚辞直奔一位名叫絮儿的花船时,徐尽欢还有些不太明白,方才两人说的「明白」是何意?
他向来饱读诗书,可于查案上确确实实算得上是一窍不通。他只喜欢读书,从前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许多事情他也不太明白。
他们上了一艘老板娘提供的小船,要去追赶已经发出的花船。在船上,徐尽欢实在没忍住,凑到柳桑宁身边问她:“阿宁,你为何听完媚娘的话后,便要见这位絮儿娘子?你与王大人到底明白了什么?”
“我与王大人都觉得,那封真正的信应该就在絮儿身上。”柳桑宁压低了声音,说得神神秘秘的。
徐尽欢不解:“为何?”
柳桑宁解释道:“因为哈里耶问的那个问题,只有絮儿的回答听起来是需要很多银子,又有极强的执念的。而絮儿如今的花船排在二十六,要凭她自己达成这个愿望,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攒够钱。”
徐尽欢仔细回想了一下媚娘说的每一位花娘的答案,他记起来,媚娘那会儿是这么说的:“絮儿说她想在三十岁之前攒够多的钱,买个院子,将在乡下的弟弟和母亲接来长安住,他们便不需要再干笨重的农活了。”
当时徐尽欢便觉得这位名叫絮儿的花娘倒是个孝顺想着家里人的,自己在长安也是艰难求生,却一心想的是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可他还是不解,为何这个回答就让柳桑宁认定信在她手里?其他花娘里也有不少花娘的愿望是需要许多银子的。
柳桑宁像是看穿了徐尽欢的疑惑,她继续说道:“其他花娘的答案,要么是她们靠自己也能实现,要么就是太白日梦,一看就知道她们只不过是自己这么想想,并不打算奋力去实现。可絮儿不同,她的愿望很实在,却也十分有难度。但能和家人团聚生活在一起是她的执念,她必然会奋力去实现,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会抓住。”
徐尽欢听柳桑宁这么一说,立即转过弯来。
他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就听到一旁王砚辞幽幽说道:“若哈里耶许以重金,给的钱足以实现她的愿望,她必然会心动。”
柳桑宁「嗯」了声,也说:“更何况,哈里耶必然只提出让她替他保管一封信, 并不会将其中要害告诉她。不过一封信而已,却能换来她想要的生活,这个诱惑太大了。”
徐尽欢却也有他的思量:“可媚娘不是也在场吗?难道不怕叫她听见?”
“媚娘说了,其他花娘上船之后,她便去屏风后抚琴了。屏风与他们离了一段距离,再加上她抚琴,想来若小声说话她也听不真切。”柳桑宁回答,“媚娘能听见哈里耶问她们的话,我猜也不过是哈里耶想让她听到罢了。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来问媚娘,她能说的也不过是这些,乍一听并没有什么问题,只会觉得哈里耶风流罢了。”
徐尽欢恍然大悟。
他这会儿都觉得这哈里耶还挺聪明,能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被人害死了。
王砚辞瞥了徐尽欢一眼,也像是看穿了他,他开口道:“哈里耶最失策的,是他让人觉得他拿了信作为把柄,却还放在自己身边。否则那害他之人,也不会如此快准狠地对他下手。”
柳桑宁听了后也认可这个说法,说道:“俗话说狡兔三窟,哈里耶不让自己成为对方眼里的狡兔,岂不就是等着对方来杀他吗?若是让对方猜不准他将信藏在哪里,或许还能躲过一劫。”
徐尽欢不免看向柳桑宁和王砚辞,他这会儿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莫名觉得这两人仿佛自成一国,他倒像个局外人。
这让他又难免感到沮丧。
但很快,他们的小船赶上了絮儿的船。絮儿船上只有一位客人,那客人所花的钱并不多。在他们三人赶来之时,便已经要下船了。三人便瞧见出船舱送客的絮儿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她身上穿的衣裳与方才的媚娘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媚娘浑身上下锦罗绸缎,絮儿虽然看起来穿得也不错,但仔细一瞧,便能瞧出她所用的绸缎是远比不上媚娘的。
身上穿戴的首饰竟是连媚儿的一半都不到。
柳桑宁与王砚辞对视一眼,他们猜中了,这位絮儿定是缺钱的。
等三人的小船停在了花船旁,在絮儿惊讶的目光中,三人上了船。絮儿黯淡下去的双眸立即又亮了起来,她原以为今晚不会再有客人了,没想到一次竟然上来三个!
只不过,怎么还会有一位女娘?
絮儿心中疑惑,她们的花船向来只有男子前来,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娘来的。只是这三位瞧着气度不凡,倒像是有钱的主儿。于是她也不纠结女娘不女娘的,立马堆起笑容迎客。
将三人迎进船舱里,絮儿笑着问:“三位贵客,不知想听曲儿还是想听琴?”
王砚辞手中折扇轻轻在柳桑宁手臂上碰了一下,柳桑宁便立即开口道:“不听曲儿也不听琴,想和絮儿娘子聊聊。”
“聊天?”絮儿愣了下,但随即又恢复如常。这样的客人她也不是没遇见过,有些客人遇上了些烦心事儿,也只想跟她聊聊风花雪月。
于是她坐下来,笑得温柔:“不知三位贵客想聊些什么?”
柳桑宁说道:“絮儿娘子,还请先将舱门关上。”
絮儿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正犹豫着就见坐在一旁的王砚辞从腰上取下一个荷包,放在了面前的桌上。絮儿二话没说,立即起身关了舱门。
再落座,她脸上笑意更甚:“贵客想聊什么,便聊什么,絮儿定陪贵客聊个尽兴。”
“那就好。”柳桑宁点头,随即看着絮儿单刀直入问道,“絮儿姑娘,前几日有位番邦郎君交给你一样重要的东西,不知絮儿娘子放在了何处?”
听到这话,絮儿脸色巨变,她赶紧垂眸低头,强装镇定:“我……我不知贵客在说什么,我、我没收过什么信!”
徐尽欢差点没憋住「扑哧」出声,他撇过头抿了抿唇,这才忍回去。
柳桑宁也挑了下眉,她没想到自己还没真的开始使诈呢,她就自己慌了。一看就是平日里老老实实做人,不大撒谎的人。又或许是哈里耶许诺的重金实在是太重,她难免有些心虚,想到这钱就觉得烫手。
总之,倒是省了他们的事。
王砚辞在一旁轻笑出声:“絮儿娘子,方才我们可没说过是一封信。”
絮儿的脸色彻底白了起来。
第53章 大发现
从絮儿花船上下来时,柳桑宁转身在她耳边小声嘱咐道:“今晚之事不论是谁来问,你都不要说实话。若别人非要问起,你就说我们问了你一位外邦客人的情况,可你并不清楚,那日你只是与他说笑了几句。”
絮儿脸色还是有些白,她照着出船舱前柳桑宁的要求脸上始终带着笑,可手却紧张得微微有些发抖。听到柳桑宁的话,她连连点头。
王砚辞则对絮儿低声道:“拿上桌上的荷包,这几日先找个地方避一避,不要出门,等过几日事情了结再出来。”
絮儿嘴唇都有些发白,但见王砚辞说得认真,她也知晓这件事牵扯不小,赶紧应下。
柳桑宁一行人一离开,絮儿便转身回了船舱里,将王砚辞留下的荷包赶紧收好。
三人一走远,徐尽欢就问:“你们怎么就觉着絮儿娘子会将信藏在花船上?”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肯定不放心离身。可天天揣在身上也很麻烦,而花船她日日要坐,又不像寝房那般容易让人联想到她会将东西藏在这里,所以才想着赌一把。”柳桑宁回答道。
徐尽欢恍然大悟:“难怪你们非要自己上一趟花船,而不是将絮儿娘子叫回来谈话。”
王砚辞道:“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若是有人一直在暗处盯着这里,我们一旦让老板娘去叫絮儿娘子,只怕她的花船就会先一步被人改翻个底朝天了。”
徐尽欢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三人上了马车,柳桑宁则迫不及待地从怀里将信掏出来,然后展开来看。三人凑在一起,看到信的瞬间,王砚辞沉吟道:“果然不是同一封。”
这封信上的内容与在大理寺看到的那封信有所不同,婆娑文字王砚辞是看得懂的。但上面的罗刹文,他却是一个都不懂。可虽然不懂,他却记得先前看过的那封信上的罗刹文的模样,与这封信上是不一样的。
徐尽欢也盯着信看了一会儿,他虽也懂一些番邦语,但那都是说与听,文字他是不大懂的。这会儿就跟看天书似的,于是他下意识抬眼去看柳桑宁,却见到一张异常严肃的脸。
柳桑宁半晌没说话,王砚辞也察觉到不对。
他立即问道:“这封信可是有什么问题?”
柳桑宁拿着信的手指都僵硬了不少,她抬头看向王砚辞,开口道:“将信翻译成大雍文字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不过是在讨价还价罢了。可若是将这些罗刹国文字单独拎出来看……”
柳桑宁有些欲言又止,像是在思考她有没有判断失误。王砚辞见状直接说道:“不用担心,有什么说什么便是。此刻马车上只有咱们三人,不用担心泄露。”
柳桑宁深吸一口气,道:“这些罗刹文连起来说的是「盐五百斤,交钱速取」。”
话音刚落,马车里顿时沉默下来。
随即徐尽欢脸色大变,他压着嗓子:“盐?他们竟是在交易私颜?那可是大罪!”
大雍盐、铁、铜一类都是统归国家拥有,任何人都不能私自开采与交易。所有的盐商都是需要去衙门同朝廷办理盐引,有盐引的盐商才能贩卖食盐。没有盐引私自贩盐,严重者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若是像这样商人与商人之间的私自交易,双方都要下大狱!
柳桑宁深吸一口气,道:“先前我就疑惑,为何哈里耶堂堂一个皇子要亲自带队来采买,采买官总是往外跑,路途遥远辛苦,家境稍好些的郎君只怕都忍受不了这种辛苦。而哈里耶不仅亲自带队来,还处处出手阔绰。婆娑国皇室就算再有钱,应当也无法供他如此挥霍。看来,这位皇子应该私下买盐时长不短。婆娑国不产盐,年年都需要从咱们大雍买,这哈里耶只怕是早就看中其中商机,这才如此积极当这采买官。”
王砚辞双眸也幽深不少,他接着柳桑宁的话说道:“若他每次来长安都偷偷运盐回婆娑,再放去铺子里卖,只怕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恐怕连婆娑王都是被瞒在鼓里的。”
柳桑宁忽地想起什么来:“我懂了!”
“懂什么?”徐尽欢立马问。
柳桑宁指着信:“这写信之人一直在跟哈里耶讨价还价,不同意他压价。明面上看是在聊粮食的价格,可若单独看罗刹文,那必定是在聊私盐的价格!看来是哈里耶想要压私盐的价,可对方不同意。你们看最后一句写着阅焚二字,我猜应当是让哈里耶看完后焚烧掉,这应该是他们之间的规矩。可哈里耶这才为了压价,故意没有焚烧,想以此来要挟对方。”
王砚辞沉声:“这才招来杀祸。哈里耶过于贪心,这才会引对方忌惮,甚至要杀他灭口。”
说完,王砚辞又道:“回去将这封信用大雍文完整的写出来。哈里耶这样保护这封信,我想这封信中应该不止有私盐的数量,还应该有些的别的。”
柳桑宁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眼下天色已晚,今日先回去休息。”王砚辞撩开车帘看了眼外头,“圣人给了三日时间,我们既已经拿到了信的原件,便不用急于这一时。”
顿了下,王砚辞又道:“或许等一等,那背后之人还会忍不住跳出来。”
第54章 一眼看出来
回到百官斋的寝房里,柳桑宁确实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子里想着王砚辞说过的话,皇帝勒令必须在三日内破案。若他们拿到的信不足以指明破案的方向,那她岂不是就危险了?也不知王砚辞为何还能如此镇定,好似根本就不担心破不了案似的。还是说他比起她来,要冷静得多?
柳桑宁并不怀疑王砚辞对她的生死漠不关心,她觉得她认识的王砚辞不是这样一个会漠视她丢了性命的人。若他真是这样的人,又何必跟着她和徐尽欢跑来跑去呢?多亏了他,他们才能见到媚娘和絮儿。
春浓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听到响动,忍不住轻声问:“姑娘,你睡不着吗?”
这下柳桑宁是真的更睡不着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下床耷拉着鞋子走到了书桌旁,用火折子将烛火点亮。春浓见状也赶紧起身走过去,见柳桑宁展开一张纸,随后又研墨提笔沾墨,她明白自家姑娘只怕是要誊写什么东西,想了想便自己去小厨房里将小炉上温着的茶水倒了一壶拎进来。
她给柳桑宁倒了杯热水,怕喝了茶等会睡不好,里头便没有放茶叶。
柳桑宁却根本没空喝水。为以防万一,信的原件她交给王砚辞带回府中,这会儿她凭借着自己对那封信的记忆,将信用大雍文字写了下来。
整封信写完后,柳桑宁坐在椅子上认真将它通读了一遍。可除了罗刹文翻译过来的部分她看出了门道外,其他的内容读起来似乎也没什么有用的内容。
她不经怀疑,难道是她的推断出了错?
这会儿春浓从外头又端了一小碗面进来,她走到书桌边放下,说道:“姑娘,这会儿既然醒着胃里空着总归不好,不如吃一点儿垫垫肚子。”
做的是简单的鸡蛋葱花面,面条是细细长长的拉面,鸡蛋煎得两面金黄,汤透着些乳白色,用绿色的葱花点缀着,让人瞧着就觉得胃口大动。
春浓做这些向来手脚麻利,一会儿就能做出来。柳桑宁其实不大饿,但不忍拒绝春浓的好意,于是对春浓说道:“你也去拿个碗,咱们分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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