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主子妥协,四喜脸上马上就露出宽心的笑来。
“主子。”
正在这个时候,蒙图从外面进来。
林珂喝汤的动作登时便停了下来,“如何?”
蒙图垂手肃立,回道:“痕迹都已经打扫干净,请主子放心。”
林珂吁了口气,道:“那就好。”
“奴才告退。”
“去吧。”
林珂这才又拿起了碗继续喝自己的汤,四喜也终放下了心。
喝完了汤,四喜将碗收回托盘,“主子要不放心这小公子,让赛海他们照看就好。”
林珂摇头,心说:等我家小师弟一醒来,好嘛,两个朝廷鹰犬在跟前,说不得立时便失控暴起了。
那纯属条件反射!
“不如奴婢照看?”四喜换了方案。
林珂笑了下,“你别再劝了,我就坐这儿等他醒。我虽然有身孕在身,熬一熬也是无碍的,不用担心。等他醒了,我就去睡。”末了,为安四喜的心她做了个保证。
四喜见劝说无效,也不好再多说,只能小心照应着。
床上的这位少年到底是主子什么人啊?主子对他可不一般呢。
这事儿不独四喜好奇,赛海和蒙图这两个中南海保镖一样好奇。
洪世玉,这可是朝廷的通缉要犯,那是天地会的少舵主,是总舵主洪文渊的嫡传弟子,也有人说,是洪文渊的亲生儿子。
后者真假不知,但师徒关系却是板上钉钉,十足真金。
这样一个人,深夜重伤逃入田家,昏迷前喊的那声“师姐”绝对是货真价实的。
莫非主子是他的师姐?
天呐,这个绝对是惊天大内幕啊!
这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他们主子是什么身份?什么人?
要说主子跟反贼有勾连,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主子跟天地会反贼总头目有如此牵扯,那就是绝密,是主子在外最大的隐藏身份。
此事,必是不可泄露分毫!
守口如瓶是必须肯定的。
赛海、蒙图不约而同各自在心中有了决断。
而林珂也想到了此中关窍,她略带自嘲地笑了笑,此事就是本糊涂账,说给老康听,他老人家大概也会是个无语的表情,索性谁爱说谁说去,上头问下来她再想辙奏对。
如今么——得过且过吧。
这操蛋的人生!
天快亮的时候,洪世玉缓缓醒了过来,他看到了帐幔,看到了守在床前倚着床栏正打盹的师姐。
“师姐——”小正太嘶哑着嗓子低唤。
林珂第一时间惊醒,一见他醒来,脸上不由有了笑容,心里的大石也终于落到了实处。
四喜几乎也是第一时间便醒了,此时已转身去取水过来。
喝了一杯水后,洪世玉的神情好了些。
林珂吩咐四喜,“去熬些汤来。”
“奴婢先前已经在火上炖了,现在去盛来。”
“去吧。”
四喜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这一对立场迥然却又关系亲密的师姐弟。
在师姐面前,小正太无所隐瞒,眼圈立时便红了,对自己的师姐直抒心中的一腔愤懑之情,“师姐,金银财帛便是如此重要吗?这般让人丧心命狂,无所不用其极?”
林珂隐约猜到了什么,伸手摸摸他的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皆然。你只是太小,以前没碰到罢了。”
小正太的眼角落下泪来,宽慰道:“既是如此,你更要好好活下去,要让那些为你牺牲的人不白白的死去。”
“嗯。”
“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养伤,别的事都不要去想,养好了伤再说其他。”
洪世玉忽然想到一事,不顾身上的伤,猛地从床上坐起,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道:“我是不是给师姐惹麻烦了?”
林珂笑,“无事,我自有主尖对,你毋须担心。”
小正太一脸不信,“真的没事?”你身边的鹰犬不会将此事上禀?
“真的。”林珂无比肯定。
最后,小正太选择了相信。
毕竟师姐跟那些人周旋了这许多年,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办法的。
跟师姐比,他真的太嫩了,一股挫败感自洪世玉心头升起。
难怪师父说,他不如师姐多矣。亏他还大言不惭说要救出师姐,如今却反而要让师姐为他操心。
“师姐,我真的无处可去才会来这里的,不是有意……”小正太还欲再解释。
林珂笑着伸手制止了他,道:“我知道,若非情形危急,你断不会来我这里求助,师姐都明白的。”
“对不起——”
“没事。”
“主子,汤来了。”四喜的适时进入出声,让他们中止了这一话题。
林珂冲四喜赞许地一笑。
四喜回个俏皮的笑。
林珂接过汤,要喂小正太。
洪世玉道:“师姐,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的伤?”
“不要紧的。”
见他坚持,林珂便也不勉强他,将汤碗递给了他,让他自己喝。
看着小正太将那一碗参鸡汤一滴不剩地喝完,林珂一边将空碗交给四喜,一边替他掩了下被子,道:“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好好休息。”
“师姐也去歇着吧。”
“我这就去了,有事再叫我。”
“好的。”
四喜扶她起身出门。
门外,赛海和蒙图见她出来,齐齐躬身,轻唤:“主子。”
林珂点下头,小声吩咐,“天亮之后去请个大夫来,就说是替我诊脉。”
“是。”
“主子,您快去歇了吧。”四喜催促她。
“行了,就你事多。”
四喜先将主子扶回房歇了,再回去洪世玉的房间将空碗收拾了。
熬了一宿,林珂毕竟身怀有孕,身子疲累,头一挨枕很快便睡熟了。
这一觉她睡得极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身后,四喜告诉她,大夫已经来过了,已经给洪世玉开了药。
而赛海也向她禀报,如今外面官员搜查极严,说是昨夜逃了天地会的重要反贼。各大药铺也被官府严查。
不过,这些对林珂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有的是办法弄到大夫所开出的药来。
但,外面的消息,赛海和蒙图依例却是要向主子禀报的。
林珂手扶在额角,轻轻地吐了口气,“说说具体情况吧。”
赛海便一五一十将打听到的内幕消息一字不漏说给主子听。
听完之后,林珂沉默了好一会儿。
天地会的高层出了叛徒,出卖了少舵主洪世玉,欲生擒活捉,却不料被他脱逃。但这叛徒却探知了部分有关藏宝图的机密,估计很快就会有部下呈文上来,到时她做为此事的操盘者,多少是要表示一下关注的,否则有失做戏的真实性。
但出卖她家小正太师弟的家伙,罪不容恕!
“赛海,附耳过来。”
赛海上前几步。
林珂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通,赛海领命转身而去。
蒙图见她精神不是很好,不由说道:“主子要当心身体。”
“不妨事,老爷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吗?”
“暂时没有。”
林珂点了点头,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啊。
第64章 一股山西特产老陈醋味扑面而来。
林珂安胎。
洪世玉养伤。
在这江南一隅的小宅院中,倒也岁月静好。
只是这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间,一个月便过去了。
洪世玉拜辞师姐要重回江湖。
知他去意甚坚,林珂也不多作挽留,只道:“若我还在此间,遇有为难之事便来寻我。”若我不在此,你也别来打扰田爸田妈了。
洪世玉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趁着浓浓夜色离开了田家。
林珂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站了很久。
还是四喜出声打破了她的沉默,“主子,回房歇着吧。”
“唉。”林珂口中叹了一声。
四喜问:“主子呆是担心世玉少爷?”
林珂叹道:“一步江湖无尽期,他还这么小。”
四喜扶了她进屋,又替她取来安神汤,这才道:“主子也不必太过担心。”
林珂吐了口气,道:“担心也没用,他和我的路不同。”
四喜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根本就是对立的,头一次见面世玉少爷那是扑上来主不杀啊。
林珂看看手里被塞来的安神汤,微蹙眉头,到底还是顺着四喜的意思喝了。
安胎药、安神汤……四喜最近俨然是要往养生专家发展的架式,可苦了她的嘴和肚子。
安胎药还能找借口不喝,其他补汤、药膳之流的,林珂便头大如斗,在田妈和四喜两人半强迫之下灌进了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道在她们如此精心照料调理下肚子里的小家伙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一想到历史上的八福晋的“绝代”之称,林珂就觉得前途黯淡。
孩子,如今就是在把在她心上磨砺的钝刀,一刀又一刀,虽然慢,但生疼。
喝过安神汤,林珂便在四喜的服侍下歇了。
一夜无话。
翌日,林珂一早起来便领着四喜几人出门去了。
她要去礼佛。
这一个月来,林珂让人做了不少事,不但处置了出卖小师弟的叛徒,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还顺势又推动了藏宝图事件继续向前发展。
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林珂觉得去礼礼佛消消自己的戾气。
自从上了老康的贼船,林珂看伸出自己的双手,纤细柔白的十指早就沾了血,洗是洗不掉了。
不论是谁的血,总归是血,不论死的那个人是不是罪大恶极、该千刀万剐。
所以,有时林珂很恨。
恨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伪郭络罗氏,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她收拾。
恨老康非拽着她不放,不肯让她单纯地当个皇子福晋。
更恨为什么要让她穿越而来,成为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若非如此就不会有后面一堆的事。
本来是为了消解戾气前去大名寺礼佛的林珂同学,跪在佛前时,突然觉得满心的愤懑。
怀孕中的女人情绪果然十分不稳定!
为了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林珂出了大殿,决定到寺里四下走走,看看风景散散心。
当你想散心的时候却碰到了一个SB,心情必然是恶劣之上加恶劣。
林珂同学现在的心情就是如此。
四喜警惕地看着那几个男子,心里特别着急,这个时候赛海和蒙图偏偏去替主子办事去了,不在跟前。
而这个时候,关心则乱的四喜显然就忘却了她家主子是允文允武的。
林珂见几次绕道而过都被人拦住,便知自己这是碰上古装戏里经典狗血桥段——被调戏了,这种时候按剧情需要通常会有救美的英雄出现。
呀呀个呸的,老天玩她没够是吧?
她这都名花有主了,再来个英雄是想干嘛?
“这位姑娘,在下就想跟姑娘说几句话,怎么就不肯赏脸呢?”
林珂皱眉,口气略有些不耐烦地道:“想跟我说话?我们既不认识又有什么可说的?”
“咱们多说说,交流一下不就认识了?”
“那真抱歉,我没这个雅兴认识你。”
那人完全不理会林珂的冷脸和不耐烦,自顾自地往下进行自己的剧本排设。
“我看小娘子面生的很,想必不是扬州本地人。”
林珂冷笑,“那你可眼拙了,我就是扬州人。”
“小娘子的官话说得倒是极好。”
林珂心说:你丫要想听,满、蒙、英语姐也张嘴就来,就怕你胆大不够大,见识不够广。
“赶紧让开,大清是有律法的地方。”林珂真没耐心跟这一脸猪哥儿相的家伙继续打哈哈。
难不成今天的黄历上写着——不宜出门?
卧勒个大草的,早知道该翻翻黄历再出门的。
“律法?”猪哥跟他的手下互相看看,然后一齐笑。
林珂皱眉,合着扬州这地方的官儿就没个好的?瞧这架式十有八九是官宦子弟,没准正好是扬州知府家的。
果然,下一刻猪哥就无比得瑟地自报家门:“我爹就是扬州知府。”
又一个“我爸是李刚”的坑爹货!
“扬州知府胡海成?”林珂哼了一声,这是某五的门人。
猪哥大奇,“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名字?”
这得多蠢?
亏他还是官宦子弟,能准确无误报出其父名讳的,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林珂心说:何止你爹,你娘舅在陕西天水任武职,姐也是知道的。
对这种狂妄自大毫无警觉的家伙,林珂真是看都不想看了,对四喜说:“扶我到亭子里坐坐。”不让她过,她走回头路去。
“是,主子。”四喜赶紧伸手扶她。
猪哥见她回亭子坐了,不死心地又追了上去。
林珂是不搭理他了。
四喜根本不会搭理他,心里就盼着赛海和蒙图赶紧回来,好把眼前这惹人烦的混蛋们赶走。
猪哥的人围了亭子,猪哥对亭子里那位容貌姣好的夫人真是放不开手,心痒痒的。
美人即便是冷面冷语,那也犹如高岭之花别样风情。
可她自说出他爹的名讳后,就再不与他说一字,他的心一时七上八下的,隐约有那么点儿忐忑不安。
某猪哥在心头忐忑,又难舍美色的时候。
另一边,某爷的一个手下已经马不停蹄地往知府衙门去了。
真是不长眼的混帐!
敢打主子的主意,这是不想要自己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什了啊。
主子如今身怀六甲,万一出什么纰漏,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林珂很有耐心地等,等该来的人来把该走却不肯走的领走。
要说某八在田家这边没有眼线,打死林珂都不信,紫禁城那帮爷,个个喜欢把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虽说事实不一定如他们的,但他们的行事风格那是有迹可寻的。
某八知道她的脾气,眼线肯定是不敢露头的,那就只能曲线救国了,指定去找知府了。
扬州知府一得了信儿,自己不能去,失急慌忙地喊了师爷去拽那个不孝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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