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把他们身份当回事,怠慢他们戏弄他们,他们就越喜欢。
好生奇怪。
*
且说李怀旌那边,果不其然,收拾了苏月娥一顿。
这苏月娥惧怕李怀旌,于是把什么都招了。
一五一十把这段时间弄出来的幺蛾子交代清楚,末了,补一句:“我就故意想气温黎。”
李怀旌抬手掸了掸烟灰,脸上前所未有的平淡如水。
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更没什么人情味。
他说:“我以前只觉得你跟个小孩似的,身世可怜,没脑子,从小又是单亲家庭,缺教养……原来你玩起心机和阴谋诡计,比谁都一顶一,如今想想,你说你前夫欺负你,你公婆欺负你,也不见得,就是他们有问题……”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深吸一口烟,不缓不慢吐着烟圈,眉宇紧皱。
“你走吧,”他说完弯下腰,从抽屉里,拿出来两沓现金,丢给苏月娥,“上次你闹事,给你结了工资,这两万,是辞退补偿金……”
此刻他坐在沙发之上,办公室只开了一盏台灯,背对着灯光,面部轮廓暗淡,表情看不清晰。
而苏月娥就站在角落里,两手搓着衣袖,略显紧促。
两沓钱丢过来,丢在了地上。
李怀旌抬手指了指,“我念在你对茶饮养生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对你也是一忍再忍,如今,咱俩也没什么情分可讲了。两万块钱,仁至义尽。”
苏月娥低下头,两行清泪滑过,“我知道,旌哥你帮了我很多……”
李怀旌抬手熄灭香烟,“知道我帮你那么多,还一直捣乱?”
苏月娥抬起来眼眸,“你真那么喜欢温黎?”
李怀旌看过来,“对。”
他淡淡笑了笑,“而且这事儿,也跟温黎没关系,没有温黎,也没你什么事,这次,说得够清楚了吗?我不喜欢在一件不可能的事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
苏月娥自知理亏,也不敢像以前一样莽撞来硬的,只是往地上一坐,茫然无措地说:“我不能没有工作,旌哥,你知道我什么情况的……我以后好好工作,再也不找温黎的茬儿,行吗?”
李怀旌瞧着她,目光阴鸷。
“你上个月,还有上上个月,也是这么保证的。”
他说完拾起外套,直接起身,丢下苏月娥往外走。
谁知刚走到门口,距离苏月娥两步之遥,苏月娥就委身爬了过来,一把抱住李怀旌的小腿。
“旌哥,我错了……”
这一抱,抱得太紧,一团软绵绵的东西,透过两层布料,带着温度,贴到李怀旌小腿上。
李怀旌整个身子一僵,顿时闭了闭眼,起初还有些耐心,低头指了指,警告她:“你有话好好说,先把手松开。”
苏月娥含着泪摇头,肩膀轻微晃动,“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李怀旌终于按耐不住烦感,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我说,你他妈的,先把手松开。”
苏月娥仍旧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听他说什么。
“你别撵我走,行吗……”
李怀旌抬手捏了捏鼻梁,实在忍无可忍,咒骂一声:“操。”
咒骂还没落地,下意识抬腿,就像甩垃圾一样,把苏月娥用力甩开。
随后房门一开一合,李怀旌大步从办公室出来,噔噔噔急步下楼,直奔一楼大厅。
崔项正跟沈丰城有说有笑,听到脚步声,转了身。
李怀旌上来第一句就是:“我刚又把苏月娥踹了一脚。”
崔项和沈丰城皆是一愣,好歹是个姑娘,崔项忍不住责备,“不是,有话好好说,您干嘛又动手啊?”
李怀旌胸膛起伏着来回踱步,做了几个深呼吸,指尖抬起来,点了点楼上,“她抱着我腿不松手,我说了两遍,让她放手放手……妈的,动手动脚的……”
他语气还带着狠厉。
然后吩咐崔项,“你去楼上看看,让她赶紧走,我刚才收着力呢,人应该没事。”
李怀旌掐着腰,仰头深呼吸两下,又低下头,深呼吸几个来回,才终于从毛骨悚然的触感中恢复平静。
一脸懊恼地朝门外走,走两步又折回来。
指了指他俩,“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看见苏月娥,你们两个务必让她走,别让她再缠着我,我被她搞得很……”
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气愤地甩了甩裤腿,
脚底生风,脸色阴沉着,出了茶楼养生馆。
第16章
李楠本以为温黎也就是碟子里的热水,三分钟热度,毕竟她向来是个小毛驴拉磨,没长劲的。
虽然经济独立,但毕竟从小吃穿不愁,对待事业对待工作,那都是不缺钱花就行。
没想到接下来一天两天三天,温黎早出晚归,披星戴月,还经常熬夜到凌晨一两点。
一心一意为接待那些国学研究的老古董们,做起来功课。
就连城南那个国民时期的,国家级文物——国民女子学校,温黎都把县志和资料翻来覆去研究了三遍,差点把本子翻烂。
洛京那所破女子学校每天迎来送往,少说也有百年历史,不过是28间,青砖垒砌的破瓦房,实在没什么稀罕。
在温黎眼中,却成了——“雕刻精美,古香古色。千年文脉,教育之光”的典范。
不得不说,文字的力量的确不容小觑,被温黎这么一形容,李楠都觉得,是自己粗鄙了……
原来咱洛京,还有这么多历史感的好东西。
好似摸一把,就跟吃了唐僧肉一样,让人精神振奋。
忙起来好,温黎一忙起来,就不躺在床上瞎想了。
不过温黎不瞎想,瞎想的,可就换成别人了。
李怀旌是最先坐不住的,那日茶桌上,温黎丝毫不留情面,把李怀旌的无耻行径抖搂出来。
不出两日,李怀旌就着人,送了尼罗鳄铂金包,让崔项代他登门道歉。
李楠打开一瞧,阔绰。
崔项探头探脑,嬉皮笑脸道:“温黎不在?”
李楠白他一眼,“李怀旌都没亲自来送,温黎为什么要亲自出面收?现在晓得追女孩子要舍得花钱了,他晓得花钱,温黎还不一定愿意收。”
这还摆起来架子了?
崔项赔笑脸,“旌哥就是疑心重,不见兔子不撒鹰,其实你换个思路想,他就是再抠搜,还能差那点钱?不就是想试探温黎真心还是假意……”
李楠“呸”了一声,压根不领情,“试探?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以为他是皇帝选妃呢?有本事,就让他继续端着。”
崔项咧嘴,这年轻姑娘,脾气个顶个的,说起话来,真让人下不来台。
怪不得李怀旌不亲自来。
不是他不想替李怀旌解释,实在是有些无从反驳。
明知道李怀旌站不住理,还得硬着头皮上啊,于是赶紧找补,“你以为他不后悔啊,他浑身上下就嘴硬,自己难受,还磨不开面子……旌哥说了,以后再也没有张月娥孙月娥的惹温黎生气了……至于温黎担心的,这个我打包票,旌哥重情重义,是个不懂情趣的纯爷们,绝对不是招花惹草,流连花丛的人……”
说到这里,轻咳两声,知道温黎在里面,便抬高声音道了句:“旌哥还说了,温黎涉世未深,千万别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吃饭可以,万万不能沾酒……”
李楠睨过来,就差提名道姓了,都没他李怀旌厚脸皮,当初要不是喝了酒,能着了你的道儿?占罢便宜,还卖起乖来了?
“感情就只能跟李怀旌喝酒,就他是好男人,别人就花言巧语?别人就不是好东西?”
崔项擦了擦汗,“不是不是,旌哥不是那意思,知道温黎酒量不好,纯粹担心她出丑……”
李楠没了耐心,摆摆手打发崔项,“这包,我先代温黎收了,你回去告诉李怀旌,送包可以,三千块钱扯平了,但是不代表我们家温黎就同意复合,分了手,大家各自安好,以后再跟谁好,这个得看谁表现好……”
要说还是李楠做事老道,三两句话又把李怀旌给拿捏了。
崔项走后,李楠提着购物袋进门。tຊ
温黎只抬头扫了一眼,方才那番话,她自然听到了。
不过女人一旦看谁不顺眼,做什么都不顺眼,“送包什么意思,我又没有衣服搭配,这不是纯粹没事找事?”
李楠挑眉,扯了扯温黎,“姑奶奶,这包不想要,咱们还可以挂咸鱼上卖,你不天天想着发财,财,这不就来了?”
没想到,温黎还是个胃口大的,“李怀旌又不天天送我一个包,我还指望这个发家致富吗?我都二十六了,如果我是二十岁小姑娘,我还能吃两年软饭,再努力也不迟……”
不过嘴上这么说,还是掀起来袋子,瞟了一眼。
这一瞟,就住了嘴。
沉吟半晌,“看起来,不太便宜……他是怎得了,突然这么大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楠在旁添油加醋,“估计老韩和周沉一来,着急上火了。”
温黎点头,“那就听你的,挂闲鱼上卖吧。”
“毕竟,这是我四个月伤痕累累换来的,老天爷心疼我不容易,终于让李怀旌良心发现了……这四个月,我瘦了七八斤呢……卖了钱,我要吃点好的,补一补……”
温黎这么一说,李楠就噗嗤一声笑了。
“知道你受苦了,咱们晚上就去苏记斋好好搓一顿?让韩总请客?”
温黎迟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总让人家请客,是不是不好?”
李楠安慰她,“他求之不得,哪里不好了?”
温黎犹豫了会儿,闷不吭声进了书房。
李楠追过去,站在门口瞧她。
笑着问:“怎么了?去是不去?”
温黎闷了会儿才说:“吃饭也不是不可以,我可只管蹭饭,其余的,概不负责。别到头来,说我骗吃骗喝……”
“……”
你个小没良心的。
倒学会免责声明了。
李楠就好奇了,问她:“那李怀旌都成你前男友了,他送包你就收,你不怕拿人手软啊?”
温黎垂着眼眸,语气轻飘飘的,有些凉薄,“那能一样?李怀旌骗我感情,欠我钱,害我掉了七八斤肉,还欠我四个月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他再送我俩包,都没用……”
*
国学研究洽谈会,开幕会在洛京大学举行。
为了传承国学经典,弘扬传统文化,这次还特地邀请了,当地一些具有影响力的企业家参与,比如鲁派内画的传承人,洛京蛋雕艺术的掌门大弟子,以及对茶之道颇有研究的,李怀旌。
李怀旌近来公务繁忙,又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哪有这个美国时间参加公益活动,去普及茶文化。
他也晓得,大学里那几个老教授,向来喜欢端着,经费有限,想拉赞助,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直接张口罢了。
李怀旌一向敬重这些肚子里有墨水的,虽然看透了他们心思,不过倒也理解,公益活动嘛,他确实也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贡献一份力。
收到请帖,只粗略扫了两眼,把崔项叫进办公室。
请帖丢过去,“这件事,你去办吧。”
崔项说:“旌哥有什么打算?”
李怀旌坐在办公椅上,视线盯着笔记本电脑,斟酌了斟酌,“这样,酒水茶水的,是大头,既然阙教授亲自下帖,那我们便包揽了吧……”
揉了揉太阳穴,又想到什么,大方表示:“再给香港过来的代表团,每人准备几样茶带回去尝尝,既然要送,就送点稀罕货,去年收回来的龙井野茶,你回头去仓库清点一下,看还够不够……”
野茶为什么是稀罕货?
首先,野茶生长于高山自然林木之间,山势陡峭,不易采摘,一直被吹捧成——茶中极品。
其次,野茶味道醇厚,口感浓郁,主要也是老茶客稀罕的好东西。
不过市面上,野茶品质参差不齐,亦有不少假货,李怀旌手里这点,确实好货,才亲自跑了一趟崂山,从茶农手中买回来的……
等闲求人办事,他是拿来送人的。
倘若这次不是代表洛京人,对香港使团表诚意,李怀旌才不会那么大方。
崔项得了吩咐,也没说什么,拿上请帖,就准备立马去办。
谁知刚走到门口,低头一瞧。
眼前亮了一亮,略微不解,“旌哥,这次洽谈会,你真不打算去了?”
李怀旌头都不抬。
“我去干嘛,一群文人,酸文假醋、咬文嚼字的,只怕不小心怠慢了人家,给自己找不自在?”
崔项倒是笑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内涵温黎,“那么贵的包都送出去了,说不去就不去,还嘴硬呢……”
李怀旌这才慢条斯理瞧过来,“怎么就跟嘴硬扯上关系?”
崔项折回来,点了点请帖上头,名单那一栏。
“温黎可是举办方代表。”
他打眼又瞧了瞧,递给李怀旌,“呦,名字还排在第二排第一名,那第一排,都是教授级别吧?这姑娘,的确有两把刷子……”
第17章
韩之帆次日一早去北京,前一晚跟温黎碰面吃饭。
刚坐定,中途来了一陌生面孔,估摸着三十岁上下年纪,着了白色T恤,从衣着打扮判断,大小是个老板。
原来是打算在无锡做生意,具体不知什么生意,总之需要跟所里打招呼,不过此人乃洛京本地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没什么人脉关系,就求到韩之帆这里。
牵线搭桥,那自然不是免费的,两人就着利益浅聊起来,生意之事,聊深聊多了,实在乏味,温黎就跑到外面去吹风。
谁知,刚在院子里,寻了带椅背的长凳坐下,韩之帆后脚就跟了上来。
他先是背着手,打量温黎少许,这才抬脚走过来,弯腰坐到温黎身旁。
夜晚微风拂过,两人默然而坐。
温黎仰着天鹅一般,又细又长的脖领,凝了那三步之内,不知名的参天大树愣愣出神。
淡淡眨了眨眼皮子。
大抵事业型男性,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比普通人自信。
韩之帆打开天窗说亮话,“黎黎,我能让你开心……”
温黎闻言怔了一瞬,侧头看过来,“韩总,我现在就很开心。”
韩之帆唇角勾起来一抹笑,“人是个很复杂的物种,喜欢笑不代表真开心,不笑,亦不代表不开心……往往人前表现的越没有缺点,一个人的时候,就越压抑……”
他认真看着温黎,“我能让你真正开心。”
温黎黛眉缓缓拧起来,下意识往后拉开距离,神色有一丝破绽,不过很快,她突然低下头,展颜笑开。
10/57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