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当然不是卧底!”山下志智抬高声音,“我没有出卖组织,港口的位置我谁也没告诉!”
“预计交易时间是后天凌晨两点。”我耸耸肩,“你现在的确谁也没告诉。”
如果是疑罪从无的警方,山下志智尚有抢救的空间。
可惜他面前的男人是琴酒。
刺眼的血花绽放在额头上,山下志智脸上惊慌的表情凝固成雕塑,他向后仰倒,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一片死寂,唯有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清晰不已。
“继续。”
琴酒抬起枪口,催促我。
剩余人看我的眼神再没了轻视,他们不像是在看一个人——站在他们面前的哪里是人?分明是不幸,是不详,是厄运!
我的名字、长相、身份、性格通通不重要了,此刻的我只是他人眼中的不幸。
靠近便会带来灭顶之灾,被注视即死亡。
啊啊,没错,就这样看着我吧。
我的内心一片平静。
【就该这样看着我。】
【看着我为你们带来不幸。】
我的同行大多是善良之辈,他们是连凶手也不愿看见对方死亡的好人。
我不一样。
我活在世上,正是为了给坏人带去厄运,让他们在命运的捉弄中浑浑噩噩,在痛苦中懊悔,只配躲在角落里注视阳光下幸福快乐的人们。
“五岛利凉,醉酒后泄露公司机密,与上司产生口角后激情杀人,加入组织后仍然拥有糟糕的职场关系。”
“你试图搅黄两星期后组织与墨西哥当地势力的武器交易,借此弄死你的仇家——就是你左边这位,啊,没事,你没什么问题。”
“这两人都不是卧底,要放过吗?欸,大哥,似乎有人帮你做决定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差点被连累致死的男人骂骂咧咧,啐了口唾沫。
琴酒面露不满,倒也没说什么。
我继续。
仿佛是一场漫长的酷刑,在场诸人从未感到如此煎熬过。
感觉自己好像在排队上刑,一个个如行尸走肉般把头颅搁在断头台上,等待铡刀落下或放过。
没有说不的权力,不仅是因为琴酒残酷的目光注视每个人,还因为这是一场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不是卧底你慌什么?’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反省一下自己好吧。’
‘经受住考验才是组织好员工,起码半年都不会再被怀疑的好事,求都求不来呢。’
诸酒:在场有一些人背叛了集体!
基尔垂在身侧的掌心隐隐出汗,她听见了自己心脏的嗡鸣。
砰,砰,砰砰砰……
像心跳声,又像琴酒开枪的声音。
女孩子离她越来越近了,黑发灰眸的少女跨过地上的尸体,仰起头细细看向她身边的人。基尔几乎能嗅到她身上似有似无的仿佛太阳下被晒得暖烘烘的棉被的气味。
十分温暖,令人感到幸福的气味。
与她跨过的冰冷尸体上蔓延的血腥味截然不同。
好闻的放松的气味几乎快迷惑基尔了。一个看着就让人想拥抱她,把脑袋埋进她颈窝蹭蹭的可爱女孩子,怎么会是黑衣组织的帮凶呢?
但基尔也没能从那双浅灰色的眼眸中读出怜悯与不忍。
那人打心底里不在乎今夜死去的人们。
“嗯……”沉思的鼻音惊醒了基尔的思绪,她在女孩子脸上看见了惊奇的神色。
基尔旁边的男人手指痉挛,他竭力想露出不在乎的表情,却愈发显得扭曲。
“总算有收获了!”黑发灰眸的少女高高兴兴地说,“大哥,看啊,你最喜欢的卧底出现了!”
“来一个叫华久会的组织。”女孩子补充,“一群没有格调,坏事做尽的家伙。”
华久会三位卧底中最先被揪出来的一位五官狰狞,基尔余光看见他的手臂猛然上抬,是一个要掐住眼前人脖子的欲动作。
基尔下意识出手阻止。
或许放任对方挟持那个身怀异能的女孩子对她更有利,也许下一个暴露的人就是自己,但基尔还是出手了。
然而她的出手没有改变任何事——神棍见过的不讲理客人多了去了,看招,大闪避术!
琴酒的子弹如约而至,女孩子单脚后跳,不稳地在地上蹦了蹦,她仰起脸,朝基尔笑了笑。
浅灰色的眸子注视着CIA的女卧底。
基尔突然发现,这双令人忌惮令人恐惧不已的眼睛,边缘露出了碎裂的痕迹。
联想到之前的眼药水,她顿时心情复杂。
“水无怜奈。”
“没什么问题,漂亮姐姐工作很努力哦。不过你好像有看见加班通知会对空气打拳的习惯,这可不好,要尊重大哥。”
我听见琴酒的冷哼,悄悄腹诽:人家漂亮姐姐没冲你梆梆来两拳已经很温柔了好吧。
好惨一姐姐,卧底卧得心力憔悴,三两天头被琴酒拉出来树典型:坏男人小心眼多着呢,琴酒一生都记恨没能亲手宰掉赤井秀一。我:大哥你要真那么遗憾,其实也有机会啦。
赤井秀一虽死,但钮祜禄·冲矢昴还在。
我背手从基尔面前离开,站在我的老熟人安室君面前。
不对,现在要叫他波本,他现在拿捏的是坏男人人设。
真的很坏,让基尔一个人提心吊胆忧心忡忡,半点提示都不给人家,毫无战友情。
我:安室君真的好讨厌FBI。
连带着对CIA的基尔也态度一般,真想看他和赤井秀一的互殴现场,我要求不多,复刻摩天轮那场打戏就行。
全场只有安室透心态最好,他面色轻松又自然,一副“我对组织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任何试探尽管放马过来”的酒厂忠臣模样。
哼,不过是仗着我心肠好罢了,奉劝他事后速速上供栗子糕感恩戴德。
“安室透。”我叫出假得不行的名字,“你这个人,很有问题。”
波本:!!!
剧本不该是这样写的吧?!
琴酒顿时来了兴趣,扣在扳机上的手蠢蠢欲动。
“你竟然挪用组织经费修你的马自达!”我义正言辞,“组织里有资格挪用经费修车的唯有大哥一人,你这是赤.裸.裸的侵权行为,说,是不是挑衅大哥!”
波本:“……”
他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了,下回不敢了。”
我:爽啦!
我要给天真的安室君一个教训,他竟然以为我落入敌手后无法迫害他。
小瞧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红方黑方我一视同仁。
我快乐地越过安室透,干活更有动力了一些。
剩下的人中,我又抓出了两个华久会卧底、一个死屋之鼠卧底、一个不知名洗钱组织卧底。
我:你们酒厂成分真的好复杂。(擦汗)
仰起头滴完瓶子里的眼药水,我揉了揉钝痛的眼角,蹲在旁边做起眼保健操。
临时基地中站着的人已然不多了,他们呼吸着盈满血腥味的空气,沉默地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琴酒收起发烫的枪管。
他对结果姑且还算满意,不仅三个华久会卧底全部被指认,还有不少额外收获。
那个女人也通过了试探,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与忠诚。
我:啊对对对。
波本:啊对对对。
基尔:啊对对对。
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绝不反驳。
我做完一整套眼保健操,寻思都干活儿到凌晨五点多了,总该让我歇一歇吧?
“朗姆那边的电话。”琴酒瞥我一眼,“你现在就去见他。”
琴酒已经把好用的人才物尽其用过了,放人放得爽快,很愿意让朗姆继续压榨劳动力。
至于劳动力本人的心情,不重要。
我抱膝蹲在地上,幽幽地在地上画了个圆圈。
画了一个,再画一个,再画一个,分别诅咒琴酒、朗姆和酒厂老大乌鸦头。
辣鸡资本家!去死啊!
我用了十八年没瞎的眼睛,你们是准备一天给我弄瞎吗?
“正好,我带她一程。”
波本漫不经心地插话:“让这位小姐亲自感受一下,我的车到底该不该修。”
波本发出了记仇的声音,琴酒思考两秒,点头答应。
一来波本是朗姆的下属,带人走一趟是他的本职工作,二来……要报复就报复呗,他难道会为那个女人出头吗?
“朗姆要的是能做事的人。”琴酒丢下一句警告。
伏特加补充说明:“大哥的意思是,叫你别过火。”
伏特加同情地拍拍我的肩膀,跟着他大哥走了。
临时基地走的只剩三个人,我慢吞吞站起身。
波本比了个请的手势,我像一只认命的小羊羔,走向雪白的大煮锅,啊不,雪白的马自达。
基尔沉默地跨上摩托,戴上头盔。
马自达与摩托一起发动,在呼啸的风中,我骨头酸软地瘫在副驾驶座上,振声痛斥:“酒厂到底是什么牛马培训组织!可恶,我的劳动力被白嫖了!”
没有钱拿,眼睛痛痛,好恨!好恨!
我在副驾驶座拳打脚踢。
“拜托,这是我的车。”安室透降下车窗,让晚风灌入车内,“被你一句话害得日后没钱修理的车。”
“怪我咯?”我不认账,“我这叫明贬暗褒,用小辫子替换狐狸尾巴,你看,琴酒果然没有怀疑吧。”
“若是我夸你对组织忠心耿耿,时刻准备为那位先生做牛做马,一颗真心向组织,对组织的忠诚比你的脸还清白,琴酒一定会怀疑……”
安室透:“怀疑你包庇我?”
我:“怀疑我暗恋你。”
安室透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今天工作一天,没有提供拍背服务的力气了,干脆侧过身趴在车窗上,朝窗外骑摩托的漂亮姐姐招手。
“你好呀。”我笑眯眯,“刚刚吓到了?”
基尔掀开头盔,将摩托骑近了些。
“你是公安的人?”她问。
“公安雇得起我这般优秀的侦探吗?”我挺直胸膛,“我是客户们的心上人。”
“你要是有委托找我,你也是我的心上人。”
我对金主超好超温柔的。
基尔没忍住笑了笑,唇边勾起的笑容使她面容柔和起来。
安室透敲了敲方向盘,“我发现你在搞区别对待。”
我:怎么,你也要当我的心上人吗?
我的心又不是榴莲,哪有那么多尖尖站人。
“这条路开向哪里?”我问。
“朗姆与人会面的基地。”安室透回答。
我大惊失色:“你真要送我去?”
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不然我暴露卧底身份,带你亡命天涯?”安室透开玩笑似地说。
我:好啊好啊,就这么办。
我走后哪管洪水滔天.jpg安室透无视了我满脸的赞同:点头等于摇头,你是阿拉伯人。
他不开玩笑了,将手机递给我。
电话页面已经输入了一串数字。
“轮到你的王牌登场了。”
第56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十六天
滴——
短暂的响铃后,电话被一只拢在衣袖中的手接起。
“波本?”上了年纪的老者向后靠在椅背上,嗓音沙哑。
朗姆言简意赅地说:“你最好有事。”
给他一个凌晨五点打电话来的理由!不知道老年人很需要睡眠的吗?
【听声音,刚刚睡醒?】波本的声音伴随跑车呼啸的风声,【不是你打电话给琴酒,让他把新人送过来么?】
言下之意:你给人派的活儿,你怎么敢睡。
凌晨五点怎么了,凌晨五点不是组织规定的适宜工作时间吗?
大家都在加班,就你特殊一些?公然给自己搞特权待遇,是你飘了还是那位先生拿不动刀了?
波本不愧是心思缜密的政治系男子,两句话挖了十八个坑,坑坑抓人话柄。
朗姆:“……”
他,黑衣组织二把手,地位压过酒厂大哥一头的男人,早就过了凡事亲历亲为的职场奋斗期。
朗姆白天接到一个能力与命运有关的异能者情报,他一头嘱咐琴酒把人搞到手吸收进组织,一头吩咐秘书:琴酒不会第一时间把人送过来,你记得掐点提醒他。
忙碌了一番,凌晨一点半,结束加班的朗姆沉沉入睡。
秘书兢兢业业接下任务,转而找上琴酒专用对外联络员伏特加:兄弟,大哥啥时候忙完你知会我一声呗。
凌晨一点半,朗姆躺在床上进入梦想,月光照亮他闪耀的光头,另一边,由琴酒牵头主办的深夜猎杀卧底party正式开幕,耶!(鼓掌)(撒花)(拉炮)
秘书人没有到场,但他的心随琴酒跌宕起伏,监控对面每炸开一朵血花,秘书的心跟着肚子上的肉抖一下,一晚上减重0.5斤。
哪家好公司让员工深夜加班看处刑现场啊?原来是我家公司。
“你懂一边往血管里注射冰美式一边看恐怖直播一边写报告的感受吗?”秘书抱着手机对伏特加说,“不!你不懂!你以为你享受到的是谁的爱,是大哥的爱!”
伏特加:颠公……
朗姆的秘书抱着冰美式熬夜熬得醉生梦死,从凌晨一点半到两点半,从三点到四点,终于,凌晨五点,琴酒的弹夹打空了。
秘书如蒙大赦,一个电话打过去:“大哥,我唯一的哥!人你用完了,能给我们部门了不?”
琴酒答应了,秘书狂喜乱舞,原地下班,拉过办公室的小毯子发出安息的鼾声。
此时,睡下三个半小时的朗姆还在做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美梦。
同样陪着熬了整宿的波本觉得这不行,这不可以,身为二把手的你竟然如此懒怠,竟然还没有把睡眠进化掉,这样下去组织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员工的忠心又该向何处发泄?
他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朗姆:我哪天猝死都是因为你们这群冤种下属。(咬牙切齿)
【人接到了,在我车上。】波本说,【需要我汇报今晚情况吗?】
一个生性多疑的人不会放过任何情报,即使派出了自己的秘书,又暗自掌控了临时基地的监控,朗姆依然想听波本再口述一次。
或许能从他的话语间捕捉到蛛丝马迹,确定波本的立场:对新人是喜爱还是厌恶、异能评估如何、搭档相性怎样……
波本从他收到琴酒的联络开始说起,简单抱怨两句琴酒的疑心病,用详细的语言描述新人神乎奇迹的“卧底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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