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想尽可能让活动办的完美,因此特聘请一位成为这场舞会的顾问,希望能获得来自侦探的建议。】
我:原来如此,难怪礼服的样式参考了乱步先生的建议。
委托人表示这周末的舞会是一次预演,希望我和江户川乱步参加后提交一份改进建议给他,他好改进下一次舞会。
“的确是简单报酬又多的委托,作为恋爱期间的约会项目很不错。”
谈恋爱怎么可以少了约会,周末没课的两天正适合与男朋友大玩特玩,我原本想由我做约会计划,没想到乱步先生早早准备好了。
【栗子:想邀请我跳舞可以直说的。只是今天是和平的委托,裙摆上不会开出紫色的花朵了。】
我是事业心MAX的职业侦探,今天出门携带的是工作热情不是约会心情,让我感到有一丝可惜。
侦探和侦探的约会,本以为是更紧张刺激的内容呢,虽然普普通通的约会也很好啦……
【乱步先生:未命名.zip】
他发过来一个文件压缩包。
驾驶座上的司机握住方向盘向左打弯,在稍稍倾斜的车身中我接收文件,解压点开。
三年前的旧报纸扫描件跃入眼帘。
【已确认十八人失踪!血色舞会,是怪异作祟还是蓄意谋杀?!】
【聚焦生还者:没有听见惨叫声,也没看见人挣扎,我甚至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减少过。】
【是不忠的心惩罚了他们!生还者表示:传说是真的,他们咎由自取。】
屏幕上映出我被舌尖抵住的腮帮,我滑动屏幕,下一份文件是一个名为并木亚棋的男人的驾驶证复印件。
他的名字我刚刚见过——在委托文件的签名处。
手指继续划过屏幕,新的文件取代了驾驶证复印件。
一份死亡证明。
证明显示,名为并木亚棋的男性在三年前已经确认死亡。
他正是失踪的十八人中的一员。
“小姐?”开车的司机偏过头,“您是在和男朋友联系吗?看手机看得很入神呢。”
“嗯。”我轻声说,“在和男朋友聊天。”
我拇指悬停在屏幕上,正在这时,屏幕最上方跳出弹窗。
是乱步先生发来的消息。聊天界面上显示着对话内容:
【栗子:想邀请我跳舞可以直说的。只是今天是和平的委托,裙摆上不会开出紫色的花朵了。】
【乱步先生:未命名.zip】
【乱步先生:不一定。】
【乱步先生:作为恋人度过的第一个周末,我不会给栗子无聊的体验。】
【乱步先生:这边显示你已经接收了文件。】
【乱步先生:现在,稍微有意思一点儿了吗?】
我双手捧住手机,对话框的光标一闪一闪。
“小姐,看来你和男朋友关系很好。”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打趣道,“收到了什么好消息?看你一直在笑。”
面具遮不住嘴唇,也遮不住扬起的弧度。
“没什么。”我选中一个小猫鼓掌的表情发过去,透过后视镜看向委托人派来的司机。
“只是觉得我和我的男朋友,真的心有灵犀。”
侦探与侦探的约会,才不是乏味可陈的浪漫戏码。
江户川乱步要给我的,是无法复制粘贴、只属于我和他的一天。
“被他的那群军师知道,肯定要说他疯了。”我撑头看向窗外,车驶向郊区的公馆。
“我也是疯了。”我点了点脸颊,“怎么那么兴奋啊。”
第72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二天
车停在郊区的公馆前,公馆门口佩戴面具的使者上前拉开车门。
我双手拎着裙摆弯腰钻出车门,同一时间另一辆车的车门打开,钻出同样身着晚礼服的女生。
她的身高与我相仿,脸上的面具与我同款,我们两人对视,仿佛中间隔了一面镜子。
“一起走吗?”我友好地问。
“好啊。”女生点点头。
我们要去的方向也是一样的,在交谈中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身份。
“你和小千代是一个班的?”我好奇地问铃美,“她也报名了吗?”
铃美:“佐仓倒是想,但你想想她和野崎的身高。”
无论舞会主人为遮掩宾客身份付出了多么巨大的努力,一米九和一米四五也是他迈不过的坎。
伟大的防伪标识,牛,啤酒。
铃美是和她的男朋友亮太一起来的,她撩了撩头发,摆摆手说:“其实我不信所谓的传说,但亮太非说他肯定能在五十个女生中把我找出来,我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话是这么说,但她声音中的期待我能听出来。
即使换上一样的衣服,用面具遮住容颜,相爱的人总是能认出彼此——年轻的情侣们吃这一套。
我和铃美从公馆左边的门入场,长长的走廊铺着柔软吸音的猩红色地毯,隔几米亮着一盏地灯,天花板投影出旋转的银色星河。
“真漂亮。”铃美被浪漫的布置吸引,我侧头看了眼进来的门。
恐怕不是我的错觉,灯光越来越暗了。
人的眼睛适应力很强,在循序渐进的过程中,察觉不到细微的差别。
天花板上的银河绚烂美丽,铃美忍不住一直盯着看,她的脑袋仰得有些酸了,等走出走廊,猛然低头的动作令她大脑眩晕。
“我真是的。”铃美揉了揉太阳穴,“差点摔了……啊,人呢?”
放眼间几十道近乎一模一样的身影在她面前,雾霾蓝色的鱼尾裙掀起海浪似的波澜,眩晕感又一次袭上铃美的头脑。
戴着面具的女人们听见声音,隔着冰冷的假面投来意味不明的注视。
砰砰,铃美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心脏仿佛要从她胸口蹦出来。
不知为何,她感到恐怖。
一种身份错乱,被复制克隆的恐慌感。
“我在这儿呢。”
微凉的五指捉住铃美的手腕,离她不远的声音温柔清浅。
铃美心头一松,恐慌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说:“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大家打扮得这么像。亮太有麻烦了,找对人的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可不是嘛。”走在我们前面的一个女生搭话说,“若是给我们拍一张合影,我自个儿都找不到谁是我,我男朋友大概是无了。”
“正因如此,传说才有意义。”她卷了卷长发,“他要是能找到我,我今年都不跟他吵架了。”
我默默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头。
人们普遍拥有经受苦难和考验的感情更牢固的认知。
如果说她们来舞会之前只把化妆舞会的传说当作可有可无的添头,当她们置身于昏暗的环境、面对四十九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难度骤然拔高,传说的可信度便在她们心中扎根发芽。
‘我的恋人能不能找到我呢?’
‘我承认有一些难,但他若是真心爱我,总会有办法的呀。’
‘被传说认可的爱情,说出去多有面子,他非找到我不可!’
‘完了完了,万一他认错了人,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面具后的小心思在舞会半空汇聚成台风,席卷每个人的心灵。
每入场一个人,先来者的心便动摇一分,昏暗的舞厅中手机屏幕的光不断亮起又熄灭。
我听到铃美抱怨信号好差消息都发不出去的声音。
公馆位于郊区,女生们抱怨归抱怨,倒也不觉得有违常理。
‘信号屏蔽仪,果然是有备而来。’我盯着屏幕上发送失败的红色感叹号,收好手机。
身边的铃美有些焦躁,她一改进门时无所谓的模样,指甲叩叩敲在手机屏幕上。
“让我发出去啊啊啊。”铃美力道之大仿佛来之前已经预约了修屏师傅。
我疑惑地问:“你想给他什么提示?比如在角落里找你?”
容纳百人的舞厅又大又宽敞,整体呈圆形,她男朋友沾一点儿路痴就完了。
我给呆滞的铃美出了个主意,“不如这样:等舞会开始,你站到桌子上去,把手机手电筒打开抵在下巴上,自下而上照亮你的脸。”
“不管你男朋友站在哪个旯旮角落,他定能认出人群中最闪亮的你。”
铃美:“……”
谢谢你,不惜让她社死也要保卫她的爱情,你真的,她哭死,你是最强爱情保镖。
舞厅中像铃美一样焦躁的女生不在少数,不过据我观察,有一些人浑身散发出从容的气场。
她们似乎很确定,恋人一定不会认错人。
“为什么呢?”我喃喃自语。
难道是自信自己的爱情运势,我有点想帮她们算一卦了。
“别说她们,栗子也很从容啊。”铃美突然开口,我打消了用异能的念头,偏头看她。
“有吗?”
“有。”铃美非常肯定地说,“你给我一种即使周围一片黑暗,认人如挑盲盒,大家长得一模一样,你的男朋友也能一眼找到你的信心。”
我张了张嘴:那可是乱步先生,他怎么可能认错人?
“因为他很厉害。”我说,“和感情深厚没什么关系啦。”
今天只是我们交往的第六天而已。
铃美微妙地看我一眼,晃了晃手指:“一个人很厉害与你无条件信任他可不是一回事。”
“信任本身就是一种情感。”她像个哲学家,“多少情侣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也不一定积累深厚的信任,你敢说你们感情淡薄吗?”
我不敢。
我离一个没有良知的女人只差点头的距离。
突然响起的音乐声打断了我和铃美的聊天,随着悠扬的前奏,帷幕被一只手臂轻轻掀开。
笔挺的西装贴合挺拔的身材,魅影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微薄的唇和流畅的下颌线条。
不是乱步先生,我在心里描摹,他的嘴唇更红一些,手指勾住下巴能舒服地摸到软肉。
男伴们入场了,与女生们的情况一样,衣服细节毫无区别,面具遮挡样貌特征,在黑暗中难以分辨。
雾霾蓝与纯黑如两道在入海口汇集的河流,男女们谨慎地审视彼此,又怀着一丝对传说的尊敬,不敢开口确认。
华尔兹的音乐无缝切入,按照舞池的礼仪,无论面前的舞伴是不是你要找的人,都该先跳起舞来。
在舞曲中一次次交换舞伴,最终带着自己选中的伴侣退出舞池,来到窗外树影摇曳的花园,于无人处摘下彼此的面具。
是含情脉脉地亲吻彼此,还是崩溃质问“你是谁?”就看个人眼力与运气了。
今晚结束后会分手几对,我不敢想。
面前戴着白手套的男生试探性对我摊开一只手,我将包裹在蕾丝手套中的左手递给他,还没开始跳就对他摇了下头。
“没事。”男生小声说,“我知道你不是,但我一个人太尴尬了。”
我:请看《成为气氛组之重在参与》。
我就说应该带手抄本过来,肯定不止我一个人需要书籍的指导。
我和陌生人客客气气地跳舞,他的脑袋转来转去,时不时抽一抽鼻子,像在努力嗅闻周围的空气。
“你在闻什么?”
“薰衣草。”男生说,他压低声音,“我女朋友今天喷了薰衣草味的香水。”
我动了动鼻尖,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萦绕在他袖口,男生投来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我和她是一样的气味。”
我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对了,气味!
即使衣着打扮相同,人们身上的气味却是不同的,如果事先用香水标记恋人,便能在舞会中通过气味认出彼此。
非常有效的作弊方法,我知道那些女生脸上从容的神色从何而来了。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聪明呢。”男生低声说,“聪明人还是多啊。”
凉爽的薄荷香,淡淡的雪松味,甜美的栀子……我甚至在一次擦肩而过中被花露水的气味呛到鼻子:鬼才啊朋友,郊区确实蚊子多。
“我好像闻到了薰衣草。”男生说,眼睛一直朝我身后看。
我体贴地换了个舞步,让他靠近另一对旋转的男女,两两交换舞伴。
在松手的瞬间,我用异能看了眼他未来的运势:爱情运大幅度上升,感情升温,恩爱长久。
单看这一点,委托人举办的舞会似乎真的是出于对爱情的向往和对情侣的一片好心。
【三年前已确认十八人失踪。】
【是不忠的心惩罚了他们!】
泛黄的旧报纸白纸黑字,字里行间流淌着刺目的鲜血。
签在委托书上的名字——并木亚棋,在三年前已确认死亡。
是死而复生,还是杀死他的凶手盗用他的身份?
死去的十八个人,他们的死因又是什么?
按照报纸上所说,他们没能认出自己的恋人,是对爱情的不忠,死亡是不忠的惩处。
在我看来,认不认的出恋人与爱得够不够深关系不大:首先,脸盲症患者也是有资格谈恋爱的;其次,人家可能只是比较老实,没想过可以作弊。
“假如有十八个人,九对情侣没有认出彼此,被疑似情感洁癖的凶手杀死。三年前的舞会也是百人规格,等于说有四十一对情侣成功匹配。”
“这个正确率……是不是太高了?”
反过来倒是还算合理。
反过来?
“人人都能通过的考验算什么考验。”我自言自语,“传说之所以是传说,是因为它罕见、稀有、难以达成。”
那十八个人不是因为认错了恋人而被凶手无情杀害,恰恰相反,他们认出来了!
我扭过头,那对用薰衣草香味标记彼此的情侣已经顺着小门去往了后花园。
他们不会出事,我的异能没有看见足以致死的厄运。
“难道我推理错了?”我磨了磨唇瓣,尝到甜甜的柑橘味。
我身上没有香水的气味,但有唇釉的柑橘香气。
“栗子,原来你也早有准备。”和人跳着舞的铃美跳到我身边,哀怨地说,“早知道我也喷香水再出门了,实在不行涂点风油精也好啊。”
我安慰她:“说不定你男朋友被蚊子咬了,涂了风油精呢。”
“亮太皮糙肉厚的。”铃美吐槽了一句,突然精神一振,“我记得他须后水的气味,是一种特别的柠檬香。”
“栗子,你也帮我找一找嘛。”她急切地说,“你是最可靠的爱情保镖!”
一般来说我不无偿劳动。
夸我例外。“好好,帮你找柠檬。”我又换了个舞伴,任劳任怨在舞池里帮铃美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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