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低声添上一句,“得你这句关心,便是被打得再狠,我也甘之如饴。许家铺子的事我也听说了,若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对我开口便是。”
薛雁摇了摇头,道:“义父已经去了扬州,只要能将那批生丝带回来,许家的绸缎庄就能度过这次难关了。不过,我想问赵公子打听一事。”
“你是想问宁王遇刺的经过吧?”
“是。”薛雁握紧了茶杯,虽面上不显露声色,但心却紧张得砰砰直跳。
赵文轩起身为她添茶,“上元节那日,薛凝扮成你的模样去见了宁王,那晚百余死士行刺,他被薛凝刺了一刀,以致重伤!”
原本她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霍钰不会出事,但没曾想他是被薛凝刺伤,他身受重伤,胸口中箭,又被打落悬崖,他还有生还的机会吗?
薛雁强忍着心中的痛楚,已是浑身冰凉,如坠冰窖,连说话都在颤抖,“薛凝之前一直不出现,便是为了这次行刺吧?如此看来,在琼林宴的那天夜里,她是被中山王所救。听说中山王就要迎娶王妃了,那王妃应当就是薛凝,对吗?”
赵文轩知她聪慧,没想到她能通过一处细节便能推测出这一切,对她更是心生倾佩。
见她双手紧握成拳,紧紧咬住牙关,神色痛苦不堪,赵文轩担心她伤了自己,用力掰开她的手掌,见她的掌心已然被指甲掐破,鲜血淋漓,更是心疼不已,
“你何苦伤了自己,若你实在难受,咬我便是。”
赵文轩卷起衣袖,将手臂伸到她的面前,见薛雁脸色苍白,紧咬着唇,眼神中满是痛苦愤恨,唇已经被咬破,渗出了血珠。
见她不松口,赵文轩不顾一切掰开她的齿,将手指塞进她的口中。
被她死死咬住,“别咬伤了自己,咬我!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别为难自己。”
两行泪自脸颊流下,薛雁已是泪流满面,终于松开了齿,赵文轩将她拥在怀中,见她这般自伤自苦的模样,更觉心疼如绞。
“你若想出气,便打我骂我,千万别为难了自己。你心疼他,为他而伤,同样也会有人心疼你,为你而伤。”
他紧紧地将薛雁拥在怀中,想要温暖她冰冷的身体,感到她的身体微微发颤,那极低的压抑的哭声,让赵文轩心口滞塞,一阵阵疼痛自心中蔓延开来。
哭过发泄过后,薛雁终于恢复了平静。
“那中山王的人可有找到宁王的尸体?”
赵文轩摇了摇头,“舅舅已经派人去山崖底下搜寻,并没有收获,但那山崖深不见底,底下都是乱石,那些死士亲眼看着宁王坠崖,还朝崖底放了箭,除非宁王有飞天遁地的本领,否则他没有生还的可能。”
没找到尸体,中山王想必怀疑宁王还活着,他这个时候准赵文轩来卢州,必定也是将赵文轩当成一颗棋子安插在她的身边,势必为了逼宁王出现。
那她若是中山王,会如何做?
薛雁已经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番,“此番除了赵公子,还有何人来了卢州?”
赵文轩道:“王妃薛凝。”
*
永安巷,卢府。
卢裕一巴掌打在卢照的脸上,他已经接到消息,陆枭已经将侄儿赵文轩派来卢州接手刺史一职,古今他官位不保,偏偏在这个时候,卢照还闯了祸。
他派人去调查赵文轩,派去打听的人回来告知他,才得知儿子卢照当街强抢民女,有个男子替薛家二小姐打抱不平,卢照出手打了那男子,而被打的男子便是赵文轩。
见儿子捅了马蜂窝,卢裕更是气得将卢照狠狠打了一顿,打算将卢照绑去赵文轩宅院负荆请罪。
府中的师爷宋桥曾是得陆枭手下一员副将的同乡,得知赵文轩要来卢州,他便去打听赵文轩的消息,得知赵文轩此番来卢州是为了查卢裕贪赃枉法一案,卢裕绑着儿子去负荆请罪根本就行不通。
宋师爷为卢裕出主意,只说是王妃今夜会到卢州,若是能想办法见王妃一面,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而此刻,王妃薛凝的船已经到了。
卢裕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码头迎接中山王妃。
船已靠岸,陆枭替薛凝披上斗篷,嘱咐道:“本王还有军务要忙,现要赶回洛阳,此番不能随凝儿去见岳父岳母,还请凝儿同岳父岳母说一声,等他日拿下京城,本王定会风风光光的迎薛家人回京,等本王当了皇帝,便立凝儿为皇后,丞相之位还是岳父的。”
薛凝靠在他的怀里,“当不当皇后倒是无所谓,夫君已经在洛阳城给了妾身最隆重的大婚,妾身更担心的是夫君的平安。”
她从荷包中取出一枚护身符,交到陆枭的手中,“希望这枚护身符能庇佑夫君平安无事。”
陆枭地头亲吻在薛凝的额头上,“放心吧,凝儿等着本王攻破京城,迎娶你为皇后。还有,若是凝儿觉得那件事难办便罢了,本王另想办法,此番回到卢州是为凝儿和父母家人团聚,其他的都不重要。”
薛凝微微蹙眉,“不就是妹妹的婚事吗?如今妾身已是王妃,自然也会让她寻得一个如意郎君,风光出嫁。”
此刻,卢裕匆匆赶到,见到中山王和王妃,赶紧行礼跪拜,“下官参见王爷王妃。”
陆枭赶紧搀扶他起身,笑道:“卢大人有礼了,此番王妃到卢州探亲,还请卢大人照拂一二,王妃心善,想为亲妹妹寻一门好亲事,若是卢州城有什么青年才俊,请卢大人多留心些。”
卢裕恭敬说道:“下官自当尽心竭力,为薛二小姐寻一门好亲事,让她尽快风光出嫁。”
见陆枭面色一沉,道:“本王不忍心见王妃时刻忧心,寝食难安……”
卢裕在官场混迹多年,当即便明白了陆枭的意思,三日之内,定会让薛二小姐风光出嫁。”
“好。”陆枭满意地点了点头,同薛凝告别后,便坐船离开。
*
出了医馆,薛雁便回了许家。
薛况正焦急等在许家门前,他见到薛雁便焦急迎了上去,见妹妹毫发无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妹妹竟然遇到了卢照那个恶棍,好在妹妹没事,不然老子去剁了那个畜生。”
薛雁心中感到暖暖的,“三哥哥,我没事,那卢照被我吓得不轻,今后他要是见到我,只怕会饶道走,绝不会再敢招惹,再说我还有个那么厉害的三哥哥,为了保住他的小命,他也不敢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薛况叹了一口气,“就连妹妹也觉得我这个小小衙役没什么前途吧?”
“怎么会呢!我觉得三哥哥很了不起。”她挽着薛况的手臂,“我还觉得终有一日,三哥哥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就像那璞玉,历经打磨雕琢,便能成为价值不菲的珍宝,我相信三哥哥有一天一定能做到的。”
“有妹妹这句话,我一定脚踏实地当差,做出一番大事业。对了,那许远舟呢?不是他送你回来的吗?怎的连人影都没见到,果然不靠谱。”
薛雁将薛况悄悄拉到一旁,低声道:“三哥哥能替我找两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吗?”
薛况问道:“怎么?你也觉得许远舟不对劲?想打他一顿?”
薛雁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但我觉得义父不在,心里不踏实,总觉得铺子会出事。”
她想起方才卢照带人将她强抢进府里,许远舟的举动。
他虽然拿着竹篙冲上前,但腿却分明在后退,而且许远舟虽然看上去性子温和老实,但他将铺子打理得紧紧有条,其实是个极精明之人。
又怎会被自己手中的竹篙打到了头,这未免显得过于刻意愚蠢了些。
她摇了摇头道:“但愿是我多想了。”遇到危难,难免优先想到自保,或许并非是他别有用心。
只听一阵马蹄声传来,薛燃策马回府,满脸喜色。
薛况笑道:“兄长见了秦娘子,便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再垂头丧气?”
“不许取笑大哥。”
薛雁问道:“大哥哥可是有什么喜事?”
薛燃笑道:“都站在外面做什么,妹妹身体弱,不能吹风,还是进屋再说。”
兄妹三人进了屋子,薛燃得知喜讯,不停地赶路,此刻感到口干舌燥,饮尽了杯中茶水,“妹妹,我打算去参军。”
薛雁诧异道:“那秦娘子呢?大哥哥怎么突然想去参军。”
薛燃笑道:“我和她约定了三年之期,三年之后,我若能闯出一番事业,我便去苏州城的慕容家提亲。”
薛雁道:“所以,大哥哥是想当大将军。”
薛燃点了点头,“如今天下大乱,在民间出现了一支义军,首领名叫卫凌,卫将军英勇无敌,又肯善待百姓,每到一处,便为当地的百姓开仓放粮,如今卫将军正在招募兵士,如此大义之士,我薛燃必定跟随。”薛燃说话自带一种豪气,听了薛燃的话令人觉得热血沸腾。
“大哥哥一定能成。”
见长兄踌躇满志,薛雁也深受鼓舞,又想到了自己的事,薛凝为了逼霍钰现身,她会如何做呢?
她摩挲着衣角,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两位兄长道:“见两位兄长信心满满,踌躇满志,我也不能再消沉下去,明日便劳烦两位兄长替我张榜选婿。”
与其时刻被人惦记婚事,倒不如主动出击,大张旗鼓远夫婿,若是霍钰还活着,他醋性那样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人吧。
第70章
卢刺史连夜放出消息,说是中山王的王妃嫡亲的妹妹要招婿,一夜之后,卢州城中人尽皆知,待那选婿的榜文往城中一贴,城中的贵公子们更是趋之若鹜,毕竟若是谁有福气娶了薛雁,那便能和中山王攀上关系。
当今天下中山王占据南方,手中的兵力最多,韩世昭守卫皇城,卫凌算是新气之秀,在民间招募组织的义军,他的势力最弱。
卢州城的那些贵公子除了看中薛雁的相貌模样,他们更是看中王妃妹妹的这层身份,若是中山王当了皇帝,娶了中山王的妻妹,那他们便也是皇亲。
张榜不出半日,报名选婿的便已高达两百余人。薛雁让人将那些人的画像和家中情况都登记造册,待到报名截止,再具体看报名的是何人。
今日,薛雁核对了账本,清点了铺子的现银,便回到许家,见薛况和薛籍两位兄长早早地来了房中等候。
“二哥哥和三哥哥找我有事?”
薛况和薛籍将手中那两本厚厚那册子放在桌上,“妹妹可知,报名的竟然有两百多人。二哥在誊写那些人名字的时候,人差点被挤出去了,妹妹是不知道,当时那场面可壮观了,人山人海,正条长宁街拥堵不堪。”
“竟有这么多人报名?”
薛况坐下灌了一口茶,“还不止呢?足足有三百五十八人报名,三哥已经帮你把年纪太大的,手脚残疾的,已经娶妻生子的全都一一排除在外,剩下这两百人通过初选。妹妹是不知道你有多受欢迎,张榜已经截止了,仍有许多人家追赶着二哥的马车,希望能将他们的名字添进去。”
薛雁冷笑道:“可不是因为我受欢迎,这其中大数人应该也是冲着中山王妻妹这个身份而来。”
“这些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人,依我看妹妹不选也罢。不过还好,赵文轩和许远舟都报名了。”
薛雁抬手扶额,“赵文轩又来凑什么热闹。对了,薛凝可有出现?”
“没有。但我见到了卢府的师爷宋桥和卢裕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卢照。”
薛雁疑惑道:“他们来什么?”
薛况摇了摇头。
不管他们因何前来,只怕也没好事。
“不管怎样,还请三哥哥在选婿当天帮我留意卢家的人。”
卢家已经投靠了中山王,他们只怕也是受了中山王的指使,恐会对宁王不利。
薛况看着那两本厚厚的册子替薛雁犯了愁,“话说这么多人报名,妹妹要看到什么时候?”
兄妹三人正说着话,只听到后院传来一阵怒骂声,薛雁与两位兄长对视一眼,道:“看看去。”
三人来到后院,见父亲薛远面色铁青,怒骂道:“我宁愿你死在外头,我们薛家只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又见薛凝哭着跑了出去。
余氏紧追了出去,想要将女儿叫回来,却被薛远阻拦,“你不许去!”
余氏满面泪痕,凄然说道:“老爷又何必这般疾言厉色,如此狠心,凝儿也是一片孝心,想来看看妾身和老爷,老爷竟然将她赶走。她在冬日坠湖,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难道老爷就不能心疼心疼她,也替她着想吗?何苦刚见面就要赶她走!”
薛远气红了眼,指着已经跑出了许家的薛凝,怒道:“那中山王陆枭是叛军啊!从古至今,那些与叛军勾结的能有什么好下场!陆枭心狠手辣,苛待百姓,民心尽失,她不与家里商量,嫁给了那种人,被人利用了却不自知!我怎么生了那样一个蠢货,她也不想想陆枭娶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大逆不道的残暴之徒,难道还指望他能有真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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