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年若薇绝望发现,无论她怎么挣扎反抗,都无法逃脱原主的悲惨命运。
此时两个小太监奉命来将年若薇拖出去,她只颓然起身,赤足走下床榻。
“不必劳烦各位,我自己会走。”
年若薇裹紧身上的锦被,才走出没几步,站在床边的逸琳竟伸手拽着她裹身的锦被,一把将锦被扯落在地。
“一介罪奴,又岂敢用四哥哥的锦被。”
年若薇意味深长看一眼逸琳,今晚的遭遇,让她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逸琳肯定与那些宫女的死有关。
她双臂抱紧自己,赤脚踩踏着自己的尊严,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
胤G对年氏有些失望,他以为年氏和从前那几个妄图爬床,攀龙附凤的下作奴婢不同,他自嘲冷笑,自己甚至愚蠢到曾经信过她几分。
只不过此时她这幅决然离去的模样,让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一瞬间壅塞。
年若薇走到廊下,苏培盛一脸悲痛难忍,将身上的袍子解下,披在她身上。
“小年糕啊,你怎么那么糊涂啊,你来第一日,杂家就叮嘱过你,别肖想奴婢不该肖想的东西,你前头那几个宫女尚且尸骨未寒,你竟也重蹈覆辙,哎哎哎...”
苏培盛又气又急,连连叹气。
“苏公公,苏哥哥!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在这紫禁城里,我唯一喜欢的只有银子,你是知道的。”
年若薇又气又急,匆忙贴近苏培盛,在他耳畔低声将今夜的遭遇,都告诉了苏培盛。
她不知道苏培盛会不会替她伸张正义,但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唯一可能帮助她的人,只有苏培盛。
在苏培盛将信将疑的审视下,年若薇连夜就踏上遣返回紫禁城的归途。
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回乾西四所里收拾东西,幸亏苏培盛将她留在皇庄里的行李都交还给她,否则她只剩下孑然一身,再无长物。
辛者库紧挨着慎刑司,隔着一道红墙,时而有阵阵惨叫声传来。
为了能让自己好过些,从踏入辛者库见到管事姑姑开始,年若薇就开始花钱不手软。
从管事姑姑口中,她大概了解到辛者库的具体职能,倒是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没想到就连辛者库里的奴才,都有尊卑之分,旗人包衣奴才最尊贵,像她这种汉军旗的罪奴最低贱,就连干的活,也都是包衣奴才挑剩下的。
为了保护自己,年若薇刻意选择旁的奴才都不喜欢做的倒夜香的活儿。
因为倒夜香的活儿又脏又臭,还需大清早满紫禁城跑,去大小宫殿收集夜香,她不用花钱就轻松接下了倒夜香的差事。
在紫禁城里有钱能使磨推鬼,年若薇几乎花光了自己的积蓄,换来了一件向阳且门窗牢固的单间居所。
这日一大早,年若薇跟在两个小太监身后,收集紫禁城东南边所有宫殿的夜香。
此时她被熏得头昏脑胀,不觉间来到阿哥所,迎面就瞧见四阿哥走出乾西四所。
年若薇顿时惊慌不已,一大早就见到大灾星,真是触霉头,她匆忙躲在了半人高的粪车后。
胤G才踏出乾西四所,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身后的苏培盛冷不丁说了一句年糕来了,将他的视线拽回。
看年氏那畏畏缩缩的窝囊样,胤G心中涌出怒意,口中轻飘飘吐出聒噪二字,就头也不回的赶去上书房上早课。
年若薇躲在粪车后头,直到四阿哥一行人走远,才继续跟着小太监来到乾西一所收集夜香。
乾西一所住着大阿哥胤A,去岁才刚成婚,此时年若薇站在门口踟蹰不前,心底有些害怕。
紫禁城里的奴才们都知道大阿哥口味重,大阿哥有三大爱好:男人、女人和阉人。
除了喜欢好皮囊的小太监之外,大阿哥还喜欢寻兔儿爷解闷,他还尤其喜欢亵玩辛者库里犯错的罪奴。
罪奴本就因为犯错被贬到辛者库,根本没人会关心罪奴的死活,即便大阿哥将罪奴玩死又如何?死也就死了。
年若薇才来辛者库第一日,掌事的孙姑姑盯着她那张脸许久,倏然提醒她长着这样妖艳无格的祸水脸,在辛者库可能会遭大罪。
在年若薇塞了好些银子之后,孙姑姑才耳提面命,再三叮嘱她,在紫禁城里若见到大阿哥,需想尽办法绕着他走。
在辛者库里呆了半个多月之后,年若薇日日出门都要祈祷出入平安。
腊月二十八,已临近除夕,紫禁城里开始张灯结彩,终于有些许年味。
年若薇今日负责收集阿哥所附近几座宫殿的夜香,每次靠近阿哥所,她就后背发凉,打心眼里恐惧。
“小喜子小安子,你们去收夜香吧,我在这看着。”年若薇塞了些碎银子给两个小太监,等到二人入乾西一所收夜香之后,她就躲到了夜香车后蜷缩着。
此时一个小太监拎着两个恭桶,疾步走到年若薇面前。
“这还有恭桶,快些收了,莫要冲撞了主子。”
两个小太监还没出来,年若薇只能自己来当差,她动作麻利,处理好恭桶还给小太监,转身之际,面前赫然出现一道高挺的身影。
年弱薇险些与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撞个满怀。
“奴婢该死。”年若薇匆忙匍匐在男人脚下,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长跪不起,也不想与眼前这个男人照面。
“你~抬起头来!”男人的语气带着戏谑和宿醉纵欲后的喑哑。
年若薇心中叫苦不迭,只能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疏朗中带着桀骜的脸,此时那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正肆意在她身上游走。
“啧,从前怎没见过你?”大阿哥胤A常年混迹于军中,故而振袖扬手间,显出一段狂情野气。
年若薇此刻却如芒在背,她能感觉到大阿哥不善的眼神,在肆无忌惮的视奸她。
他的眼神过于炙热直白,年若薇匆忙低头躲闪。
第12章
“你叫什么名字?”
大阿哥胤A眸中丝毫不掩惊艳神色,一双眼睛黏在那勾走他魂魄的小宫女脸上。
“奴婢辛者库罪奴年若薇,专司紫禁城内倒夜香的差事。”年若薇刻意将倒夜香三个字加重语气,希望大阿哥听见这肮脏的三个字,能对她失去兴趣。
“哦,甚好,甚好啊。”大阿哥眼中溢出兴奋之色,连连称好。
年若薇跪在大阿哥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她知道自己被饿狼盯上了,此时心急如焚。
她正准备借口离开,忽然感觉到头顶上方,有一只有力的大手,像钳子似的在她头顶揉捏起来。
这种暧昧的接触,让她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
“年若薇!爷记住了。”大阿哥说完,就收回手,灿笑离开。
直到大阿哥转身入了乾西一所大门,她这才瘫坐在地。
年若薇失魂落魄回到辛者库,慌张得甚至连午膳都吃不下。
此时她心事重重坐在水井边刷恭桶,抬眸竟看见苏培盛拎着食盒朝她走来。
“苏哥哥别过来,我这臭死了。”年若薇赶忙起身朝苏培盛跑去。
“什么臭不臭的,人中黄而已。谁没有啊!”苏培盛满不在意摆摆手,随意抓过一把竹椅子,坐在门边。
“你怎么来辛者库了?今儿歇息吗?”
“没,杂家忽然想起来今儿是你生辰,你刚来辛者库也没几个朋友,杂家就趁着四阿哥歇息间隙,跑来给你过生辰啊。”
苏培盛说着就打开食盒,食盒里赫然是一碗猪蹄卤面和几个寿包子。
年若薇闻言,顿时感动得鼻子一酸,险些落泪:“苏哥哥,你的恩情我记下了,明年你生辰之时,我定亲手给你绣荷包。”
“那杂家可记下了,生辰快乐啊,小年糕,你快吃吧,杂家得赶回去伺候四阿哥起身了。”
“等等,苏哥哥,今儿我遇到了大麻烦。”
年若薇将今天遇到大阿哥的事情告诉苏培盛,心想苏培盛素来机敏,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办法,让她逃脱大阿哥魔掌。
“怎么办?我都恭桶不离身了,他仍是不肯放过我,这该如何是好?”年若薇绝望叹气。
“杂家知道辛者库里,有个传奇的罪奴叫艳萍,因为貌美,就被辛者库里的龌龊人惦记上了,可每回她都能安然无恙,杂家带你去找她取取经。”
“苏哥哥你先回去伺候四阿哥吧,我自己去找她。”年若薇担心苏培盛回去晚了,会被喜怒无常的四阿哥责罚,连声催促他回乾西四所。
“不碍事,顶多被四阿哥责骂几句。”苏培盛二话不说,领着年若薇绕了大半个辛者库找人。
年若薇有好几回忍不住热泪盈眶,注视着苏培盛略显佝偻的身影。
她知道苏培盛是故意领着她绕遍辛者库,就是想让旁人都知道,她这个罪奴的靠山,是四阿哥身边的大太监苏培盛,让觊觎她的歹人有所忌惮。
二人很快就在花房里,寻到了一名容貌艳丽的宫女,不知苏培盛上前去与那宫女说了些什么,宫女时不时将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很快苏培盛就面露喜色,朝年若薇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小年糕是吧,听说苏培盛与你兄妹相称啊~”
艳萍忽然话锋一转,面色微怒。
“你可知道咱大清朝律例,严禁拜把子,凡是与他人结拜,则杖一百。若通过歃血为盟,焚香祭拜结拜,则一律按照谋叛未遂罪杀无赦。我现在就去告发你们,还能得十两银子呢。”
年若薇顿时急的直摇头,苏培盛为了帮她,竟然对外说他们是结拜兄妹的关系,如此深厚恩情,她何以为报,又怎能连累他。
“不不不,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苏公公无关,他与我没有关系,都是我诓骗他的,对对对,是我诓骗他,用把柄威胁他的。”
年若薇急的眼泪直落,却见艳萍竟然咯咯咯笑起来。
“逗你的,我与苏培盛相识多年,自然要考验考验你,看你值不值得救,幸亏你没让我和他失望。”
“既然你是苏公公的干妹妹,那我就与你说道说道。”
“小年糕啊,你莫怕,在这紫禁城里,咱们奴才的尊严和脸面最不值钱,若遇到对你起色心的主子,你是拦不住的,你只能让他主动厌弃你,方能有一线生机。”
“谢谢姐姐赐教,可我如何让大阿哥厌弃我?若能有一线生机,我就是舍弃这张脸都愿意,可紫禁城里奴才自残是重罪,我不想连累家人。”
年若薇哽咽垂首,她记得原主的娘亲和弟弟年羹尧对她极好,若非原主任性想来紫禁城爬床,也不会来到这人间炼狱,她绝对不能再连累家人。
“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那我就教你一招,在紫禁城里,你若遇到对你心怀不轨的男人,就恶心死他们,拉屎撒尿会吗?”
“你就当着他们的面拉一身,若再对自己狠些,就将那些污秽之物涂满全身。”
年若薇登时骇然,心中悲切油然而生,她为自己,也为紫禁城里的奴才们悲哀。
“你若实在拉不出,就拼命抠自己的喉咙,然后再吐他们一身,接着把呕吐物抹自己一脸,但无论你选择哪一种冲撞主子的方式,最终都免不了挨一顿打。”
“若你受不住,从了他们也好,至少能吃香喝辣,锦衣玉食,当个任人亵玩的小玩具也不错啊。”
“好姐姐,我只想活得干干净净,我都听你的,可是若这些办法都不管用,又该如何是好?”
艳萍像看傻子似的觑一眼年若薇,忽然捂着嘴角轻笑出声:“如若你都那样了,对方还愿意与你亲近,那就是真喜欢你,说明你要享福了,还怕什么?”
“对对对,艳萍说的极是,年糕,杂家知道你心气儿高,但大阿哥的确是个凶悍的主子,被他摧残过的罪奴,非死即伤,咱保命要紧。”
“好,我记住了。”年若薇苦涩一笑,坚定点头。
“有劳艳萍姐姐,这是杂家一点心意,姐姐拿去御膳房买些燕碎吃。”苏培盛将一块碎银子塞给艳萍。
“苏哥哥,等我发月钱再还给你。”
“你苏哥哥我不缺这二两碎银子,行了行了,杂家真要回去伺候四阿哥了。”
苏培盛拍了拍年若薇的肩膀,转身拔腿就往乾西四所狂奔。
此时早已过了四阿哥去上书房习功课的时辰,今儿这顿责罚肯定是免不了,可他心里却踏实极了。
年若薇道别宫女艳萍之后,就回到水井边继续吃长寿面,虽然面早就凉透,坨成一团,但她却觉得比她从前吃过的面都香。
将苏培盛精心准备的长寿面吃完之后,年若薇开始吃寿包,可她才拿起寿包,几个小太监就凑过来嬉笑哄抢起来。
“年若薇,过来。”
年若薇手里攥着仅存的一个寿包还没来得及吃,就看见一张油腻猥琐的脸。
来人是辛者库副管事德喜公公,也是曾经凌辱过原主的恶棍之一。
此时德喜一双阴鸷三角眼猥琐地盯着她,口中似乎还咕哝着什么。
年若薇将寿包藏到袖子里,乖巧走到德喜面前:“德喜公公有何吩咐?”
“今儿乾西一所设宴,咱辛者库需选些洒扫伺候的奴才,杂家瞧着你办事麻利,就给你个机会。”
一听到要她去大阿哥居所,年若薇只觉得头皮发麻,匆忙曲膝跪在德喜面前推搪。
“德喜公公,奴婢成日里都和屎尿呆在一起,身上都腌入味了,就怕奴婢会冲撞主子们,到时候连累德喜公公您。”
“让你去是抬举你,你个罪奴还挑三拣四,再敢嗦,就滚去隔壁慎刑司乱棍打死。”
年若薇无奈低头,她知道自己今天躲不过去了,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于是毕恭毕敬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她心情忐忑,与五个资容不错的宫女一道跟在德喜身后,前往乾西一所。
来到乾西一所之后,就有老嬷嬷领着她们几个宫女往偏殿深处行去。
德喜并未前往,只一脸惋惜站在原地,口中不断囔囔着可惜了这些好货色,早知道他先享用了。
年若薇几人被老嬷嬷领到偏殿里的大池子沐浴,期间有两三个宫女,似乎已然知道自己的命运,吓得低声啜泣,被老嬷嬷一顿臭骂。
沐浴之后,又有几名手巧的小太监来给她们五人涂脂抹粉,挽汉女的发髻。
“这衣服羞死人了,怎么穿得出去啊,肚脐眼都遮不住,还有这红绳为何要缠在腰间?”
“呜呜呜...这红绳我知道,这就是勾栏院里的狐媚样式,我姨母家在八大胡同斜对面。”
“那八大胡同里的妓.女时常露着一截肚皮,腰间绑着红绳子接客,这红绳子代表她们并不是衣不蔽体,接客的时候,至少还有红绳当遮羞布,象征她们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年若薇始终沉默不语,直到给她们梳妆打扮的小太监都离开之后,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挨个靠近那几个宫女,将艳萍教的自保方式告诉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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