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宛又看向姜玥，下意识放软了语气：“你…你喜欢吃什么？”
姜玥感觉秦先生和秦太太对她真的很客气啊。仿佛把她当成了什么易碎的瓷器，小心的不得了。
她默了默，很诚实：“喜欢吃贵的，好的。”
副导演：“……”
编导：“……”
助理：“……”
真的不能装装客气吗？
真的有必要这么诚实吗？
颜宛立刻安排了人去订餐厅，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
唯独有些不敢过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养父母对她好不好。
颜宛几乎被推愧疚逼得窒息了，她总盼着孩子能到一家会疼人的家庭里。
最好是只有她一个女孩儿。
可是现在她了解到的情况与她曾设想的截然不同，两个孩子，在同一户人家。
这种概率太过荒谬了。
尽管已经让人去查，但还需要时间才能弄清楚当年的猫腻。
“平海路有家私厨，口味清淡，你应该会喜欢吃的。”
私厨只接受预约。
寻常客人是不会招待的。
应当符合她说的贵的、好的。
颜宛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她的女儿原本就该如此，什么都值得最好的。
姜玥点了点头，对方这么热情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干巴巴的嗯字好像显得她非常的不识好歹。
但是转念一想。
他们也不是单独请她一个人吃饭，还有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
节目录制迫不得已暂停，设置好的游戏环节不得不往后推迟。
直到吃过午饭。
姜玥发现秦先生和秦太太好似还没有要离开的打算，甚至让司机开车把她送回了剧组。
姜玥本来就不迟钝，这下子就更觉得奇怪，秦太太看起来也不像是狂热粉，怎么眼睛像粘在了她身上。
秦先生竟然仿佛也沉醉其中。
姜玥在车里，就没忍住：“秦太太，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颜宛的眼眶又是一热，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喉咙的哽意，说：“我看着你就像看着我的女儿一样。”
姜玥不喜欢这个比喻，好像她是沾了秦沁的光似的，而且他们不是儿女双全吗？
对方是长辈，她说话也不好很冒昧直接。
姜玥顿了顿，客套地说：“我和秦小姐认识的，秦小姐很漂亮很温柔呢。”
但是她和她的关系并不好。
后半句，她忍住了。
颜宛感觉心头被刺了一刀，两种南辕北辙的人生，对比实在惨烈。
她如今根本没办法再将秦沁当成养女来看待，看见她就会想起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孩儿所受的委屈。
秦亘之搂着妻子的肩膀，他看向女儿眼底的纯真，铁石心肠也软了几分。
不过想到秦沁，男人的面色又恢复了沉静。
从前家里的老太太顾虑秦沁的心情，不许他们公开秦沁是收养的身份。
今晚，是决计要让她清楚，她不是秦家人。
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离开时也不会太难堪。
谁也不能取代他们的女儿。
秦亘之哪能不知道真的秦沁平时是怎么仗着身份，不动声色的把自己抬到众星捧月的地位。
他不曾过问，是不屑于浪费时间在这种小孩过家家似的事情上。
可是秦亘之现在觉得，如果是眼前的女孩，要玩那些幼稚的小把戏。
他只觉得是应该的。他甘之如饴。
他的女儿，本来就是明珠。
车里的静谧被电话铃声打破，周寂突然打来电话，姜玥也没个心理准备。
她察觉到身旁两人的视线，礼貌解释：“我的前夫大概有点事要找我。”
第136章 不是她
姜玥若无其事接起了前夫的电话，在男人爽快的同意离婚之后，她对周寂的印象就越来越好了。
觉得他是个很识相的男人。
懂分寸，还很有边界感。
没什么事不会随便来打扰她。
姜玥开门见山，声音轻轻地，听起来就是个很懂礼貌的人：“有什么事吗？”
周寂的消息似乎很灵通，好像她身边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像是开了天眼似的，他平静滑动了两下喉结，语气淡淡的问：“秦沁的父母是不是去录制现场了？”
姜玥正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的，下一秒钟，便又听见男人说：“我现在过去接你。”
姜玥反而听得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接我？”
周寂抿直了唇，绷着冷冷的线条，他自然也误会了。
秦家这两位不是会去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录制现场。
更不会无聊到去剧组专门探班。
周家和秦家是世交，逢年过节，总能碰到面。
对两位长辈，周寂自然也是了解的，性格冷淡，不是很热络的人，哪怕是对待秦诏，也不是很亲近。
用严师的姿态来教养他们的儿子。
周寂默了默，短短几秒钟就从她说话时的状态，猜测出她的现状，应当是没有受委屈的，不然这会儿不会这么的有精神。
周寂思考片刻，他反问：“你今晚收工不回家住吗？我想看看孩子，顺便接送你们。”
姜玥没听出来他是装的，以为他是真的不清楚，她好脾气的解释着：“收工之后我们还要住在古堡的，七天之后你再来接孩子吧。”
公主殿下说完又认真想了想，似乎是觉得生生分离他们父子二人，骨肉分离，她未免过于残忍，她又很大方的说：“你如果真的很想孩子的话，可以提前一天来接他。”
周寂很抱歉的表示：“我现在已经在路上，就快到了。”
他随后说：“我看看他就走。”
姜玥嗯了嗯，她眨巴眨巴眼，目光落在窗外的街景，暗涌下来漆黑的天色，路灯下照着被光线剪得稀碎的树影。
吃饱之后坐车，人难免有些慵懒。
她有点困顿的敷衍道：“知道了，我要挂了。”
说完，公主殿下就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她和周寂通话时的声音并不高，不过车内空间有限，司机凝神屏息的，不敢发出声音。
秦亘之和颜宛也没有出声，以免打扰到她。
这样却也将她同周寂说了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颜宛默默蜷紧了手指，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周寂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当初他们也确实有和周家结姻亲的打算。
兜兜转转。
女儿的丈夫还是他。
周寂对她好不好，颜宛心中有数，豪门世家哪一个不是要讲门当户对的？她的孩子，这几年必然是受了很多委屈的。
所以现在才会走到离婚这步路。
不过离就离了。
颜宛甚至觉着离婚了也好，说明周寂跟她就不合适，五年的时间证明了他不是她的良人 。
她的女儿也不是找不到更好的人。
再说，秦家也养得起她这一辈子，哪怕从今往后她都不结婚了也没有关系。
车碾着夜色停在古堡门前的院落。
姜玥推开车门，下车之前认认真真同车里的两位长辈道了谢，感谢他们顺手送她这一程。
颜宛喉咙发紧，有些不舍看着她的身影，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胳膊。
姜玥不解的看着她。
秦亘之出来解释，沉稳道：“我太太第一次见到你，难免有些不舍，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也是姜玥第一次碰到狂热粉。
有点像甜蜜的烦恼，心里甜滋滋的又有点烦恼。
秦亘之慢慢抽出妻子的手，他也知道再留下来就显得很可疑，可能会吓退了她，被她当成什么奇怪的人来看。
秦亘之也能理解妻子的心情，他扣紧了妻子的肩，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声道：“宛宛，以后还有机会。”
姜玥下了车，认真想了想，还是回头同车里的两人摆了摆手，“再见。”
车门合上的瞬间，颜宛就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她用力抓着丈夫的袖口，哽咽的几乎开不了口。
秦亘之轻轻抚着妻子的后背，耐心等她大哭了一场。
颜宛哭过之后显然平复了心情，她眼睛通红，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我不信当年的事全是巧合。”
命运不公。
这些年，不是什么消息都没查到。
只是每每到关键时刻，就被迫戛然而止。
仿佛老天爷都在刻意的阻拦他们找到孩子。
男人的眼神也有些冷，他握紧妻子的手：“吴秘书办事果断，很快就会有结果。”
颜宛平时也是雷厉风行的女人，她接着说：“改天约周寂出来见一面，既然已经离婚了，本不该再继续纠缠。”
……
秦亘之和颜宛探班了《室友》这个节目的事情，在圈子里倒是没瞒住。
他们也没有特意要人闭嘴不言，甚至还一同吃了晚饭，知道的人就更多了。
节目组的人三缄其口，却不妨碍消息漏的像个筛子。
电视台的同事，眼红的、嫉妒的、好奇的什么人都有，实在想不出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破节目，怎么值得平日里碰也难以碰到的权贵，特意探望一次。
风言风语传着传着就变了味。
连秦夫人让身边便衣保镖给了姜玥两个耳光这样离谱的谣言都有。
人有些时候总是愿意选择自己更想听到的传言。
丁茹知道的时候，坚定不移的觉得这一定是真的，阿沁的父母原本就疼她，空闲下来兴来兴师动众的去帮她出个气也很正常。
丁茹立刻把这事传到了秦沁的耳里。
秦沁听完是不太信的，她印象中的父母都是很有教养的、性情淡漠的人，各自忙于工作，难得有了假期，也总是有别的事情要忙。
从小到大，秦沁就没见过父亲或是母亲对谁动过手。
他们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
但是——
没有叫人动手，却不代表不曾刻意为难姜玥。
兴许…是父亲和母亲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去帮她出了一次气。
秦沁承认，哪怕自己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借着秦家的身份也得到了不少的便利。
她心里多少有几分窃喜。
她这是连哥哥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哥哥高中的时候，同高年级的学长打架，受了欺负，脸上还留了伤。
父亲和母亲看过之后，也只是淡淡提醒了他一句记得处理好伤口，便没有其他的了。
不曾去过学校，更不曾打电话给老师。
只是让哥哥自己想办法处理好学校里的问题。
秦沁这样想着，心里有雀跃了几分，就算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她依然是父亲和母亲的掌中明珠。
只需要挤出几滴可怜的眼泪，就会有人帮她处理掉她不喜欢的人。
院子里传到车子熄火的声音。
秦沁渐渐回过神，父亲和母亲进了客厅。
她对气场冰冷的父亲有几分畏惧，她思忖着要不要开口询问白天发生的事情，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沉默间。
男人语气平淡的开了口：“我和你母亲有话要和你说。”
秦沁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她很快又压了下去。
秦亘之丝毫没有顾虑她的心情，眼神很冷，吐字也很冰冷：“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
秦沁愣了几秒，不明白父母为什么忽然把这件事挑明的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第137章 心爱的人惨死面前
秦沁勉强稳住身体，手指搭在身旁的桌面，才能站定。
她极力保持着冷静，短时间内开始迅速分析为什么父亲和母亲忽然要告诉她真相。
从他们知道这件事到今天，不是都一直隐瞒得好好的吗？
为什么不继续…继续下去了呢？
秦亘之看着她苍白的脸，眼底唯有漆黑的淡漠，他无动于衷望着如遭重击的她，继续用平稳的语气通知她：“我们会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从何处来。
就回到何处。
这很公平，也是最合适的做法。
“不要”两个字已经到了秦沁的喉咙口，她差点要脱口而出，在最后一点儿冷静中又把这两个字咽了回去。
她忽然生出一种很糟糕的猜想，难道…难道已经找到了他们亲生的孩子了吗？
秦沁不敢问，她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根本无法喘息。
就算…就算是找到了，那也未必不能留下她啊？
他们难道对她，就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
二十多年的养恩，就没有一点儿不舍得吗？
秦沁感觉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道忽然劈在她头顶的雷，四肢百骸都被惊雷砸得发麻，她未语泪先流。
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眼泪已经淌满了整张脸。
她忽然想到自己还有救命稻草，她还有宠爱她的祖母，还有叔叔家里几个疼爱她的堂兄。
他们惯来都宠着她，一定不会舍得就让她被送回生父母那边。
秦沁恍惚着回过神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过了会儿，管家给她递了纸巾过来，“小小姐，您擦了擦泪。”
秦沁浑身像脱了力似的，连接过纸巾的力气都没有，她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道尖锐的惊叫，她不要，绝对不要被送回去。
……
另一边。
周寂看见姜玥下车时候完好无损，悄然松了一口气。
暗夜的月光有些模糊，男人站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几乎与这不见天日的夜色融为一体。
等她走近，才看清楚他俊俏雪白的脸庞。
姜玥方才朝他看过去的那个瞬间，兴许是光线太过昏暗和朦胧，莫名让她想起来周扶危，那个人伤刚刚好，便是这般站在廊庑底下静静地等着她。
沉默寡言，是姜玥对周扶危最深刻的印象。
再之后，她又好似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隐匿的疯狂，情深的有些病态的炽烈。
冰冷却又炽热。
叫人望而生畏。
周寂的声音，打破了她眼前朦胧模糊的画面。
“结束了吗？”
“嗯。”
姜玥下午把儿子留在了古堡，拜托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代为照看。
她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你没有看见我们的小孩儿吗？”
周寂沉默着上前来，她穿的少，一件针织连衣裙，薄薄的大衣搭在臂弯，长发微卷着落在胸前，小脸精巧，眼瞳漆黑，站在夜色里好似发着亮光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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