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难怪你姓庄啊(1)
听谢书棠翻起江家旧案,梁宏明还没什么反应,梁宏景的脸色先黑得难看。
“内人受伤,此时去戳她的心窝子,恐……有碍她休养。”
三年前,江家发生的那场灭门惨案,附近一带尽人皆知。
百年江家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尸骨遍地,府邸内所有财物被洗劫一空。
好人有好报,这话在江家惨案面前成为笑话。
江嫣从那之后不碰炼丹。
三年来,陆续有人前往春风涧调查此案,但都不了了之。
此案一直是梁宏明心中过不去的瘀堵。
为众人抱薪者,已经冻毙于风雪。
而生者,甚至没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梁宏明的思绪时常会堵在那里,一遍遍地问自已,梁氏祖训教导后人良善宽仁,可这良善宽仁,究竟换来了什么?
“大哥,查吧,能有州府各位前辈帮助是好事。你和大嫂是最希望那场凶案水落石出的人,不是吗?”
在他印象中,大哥是为他和二哥撑起一片天的人。
他豪爽、宽宏、仁厚,就像父亲那样。
梁宏明不懂今天的梁宏景为什么如此踌躇反常。
梁宏景也没想到梁宏明会公然忤逆他说话。
此刻已经被架上去,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只好应下:“那好,但调查时勿要惊扰她们母女,有事都来问我,等查出结果我再转告她们。”
梁宏景和江嫣,夫妻之间互相坦诚。
江嫣所知,梁宏景全然知晓。
问谁倒也不重要。
为首的州府修土点头,“好,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请梁夫人好生休养。
“我们这边,到时候清点五人,随梁庄主和梁夫人前往春风涧调查江家灭门案,大家两日后出发。
“剩下五人留在铸剑山庄,随梁三爷继续调查此次邪修杀人越货一案。”
梁宏景点头,抬手送走他们。
州府修土离开后,谢书棠开口说:“梁庄主,我们想进去探望江夫人。”
梁宏景闻言,脸色微变。
“谢道友的好意,我先替内人谢过。但她母女二人受伤,刚刚歇下,有些不便。”
“是这样吗?”谢书棠兀自说着,随后又道,“那便罢了,两日后我也随梁庄主和州府几位前辈去春风涧看看。”
梁宏景点头应下。
那么多州府修土都带去了,也不差谢书棠这一个。
“大哥,这个节骨眼上,你若走了,山庄之事我一人能担起来吗?”这话梁宏明刚才就想问,碍于州府修土在,他才没有问出口。
梁宏景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一点,就当是历练一场。”
“山庄上下这么多口人要养,岂是儿戏?”
梁宏明见周礼五人还在旁边,不便和梁宏景吵起他们夫妻那些儿女私情的事,只说:“你若不在,山庄上下我一人实在打理不来,将二哥叫回来吧。”
铸剑山庄二当家,梁宏序,也是梁氏家业的顶梁柱之一。
“别说新矿区那边忙,再忙能忙得过山庄现在?我被邪修伏击这些日子,也不见二哥回来瞧瞧,传个音安抚两句就打发我。”
从梁宏明话里不难听出,他和梁宏序之间更为亲近。
如果放在以前,梁宏明要将梁宏序叫回来,梁宏景肯定有诸多理由拒绝。
新矿区忙,便是他最常用的理由。
而今天梁宏景答应得很爽快。
“好,我让他把手上的事交给其余人,尽快赶回来,你在山庄多等几天。”
梁宏景从不说假,梁宏明不作他想,听完点了点头。
这时,庄青鱼取出一个瓷瓶。
“梁庄主,既然庄主夫人已经歇下,那这颗丹药你就替她收下吧。”
“师妹!”
谢书棠的脸色变了又变,许多话说不出口,最后,她只能提醒庄青鱼:“这颗丹药是十五长老给你保命用的。”
天阶中品丹药,十五长老的师父,宗门太上长老所炼。
如此宝物,岂能赠与鼠辈?
“承蒙庄主夫人细心招待多日,丹药没了还能回去再请师父和师祖炼制,但庄主夫人体质特殊,寻常丹药对她无用,万一寻医途中出事呢?”
庄青鱼目光澄澈,干净到谢书棠都不忍破坏她这份纯粹。
“师妹,你……”
师妹有善心固然好,但见师妹的善心被鼠辈窃取,她心中难免膈应,为师妹觉得不值。
庄青鱼把手中瓷瓶往梁宏景那边递了点,忽略掉梁宏景粘在瓶上扯不开的视线,朝谢书棠说:“丹药再贵重也只是身外之物,庄主夫人的安全最重要。”
梁宏明被她此番言行震颤道心。
“庄小道友,这丹药太珍贵了,确实用不上……”
他话还没说完,梁宏景已经伸出手去,接过庄青鱼手里的丹药。
“在下替内人,谢过庄道友了!这丹药本不该收,但在下实在担忧内人身体,说来惭愧!”
说罢,梁宏景承诺:“往后庄道友若有需要,梁某为庄道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宏明皱紧眉头,转头看向他大哥。
熟悉的面孔,竟叫他看出几分陌生的感觉来。
他大哥铮铮汉子顶天立地,何曾如此市侩,拿人家小姑娘保命的珍贵丹药?
“大哥,大嫂生性向善,若知这丹药是庄道友的师父送给徒儿保命的至宝,恐怕给她服用,她也会心中生愧。”
梁宏景看向他,只说:“我只盼你大嫂好好活着。”
此话对年轻女子来说是不轻的心灵抨击,年少无知时,谁都曾幻想过得一人终老。
梁宏景十分懂得如何将话说得感人。
见周盈和庄青鱼脸上都是一副深受动容的模样,再看看已经被梁宏景收进储物戒里的丹药,谢书棠心中叹一口气,只好作罢。
她此行寻个机会,看能不能为庄师妹把丹药夺回来吧。
梁宏明看看年幼无知一脸纯善的庄青鱼,羞愧到恨不能找缝钻进去。
别说后山那些凉珠和废铁,庄青鱼现在说要他心肝,他都能剖开肚皮让她来取。
――
五人最后宽慰梁宏景几句,回客院休息。
回去路上,周礼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把庄青鱼拉到一边小声说:“青鱼师姐,这个……人呢,在外行走的时候,还是要将保命的底牌留给自已。”
他虽敬佩梁氏族风,但今天他瞧,这个梁庄主的做派,与他敬佩的不是一回事。
师姐还是太年幼,修为虽高,但心性就和周盈那个缺根筋的二愣子一样,见得形形色色的人太少了。
庄青鱼看看他,笑得意味不明。
“多谢周师弟提醒,我记下了。”
周礼不太放心地看她一眼,问:“师姐,你可知我在说些什么,你就记下了?”
他都怀疑她有没有认真听他讲话。
第104章 难怪你姓庄啊(2)
“我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并且记下了。”庄青鱼答完,转而问他,“周师弟可还有旁的事?若是无事,我有些事要去找谢师姐。”
“没了,师姐去吧。”周礼侧身给她让路。
看庄青鱼这没当回事的样子,他心中叹息:以后不止要防周盈那个傻子被人骗,还要防青鱼师姐被骗。
这么一看,还是谢师姐的警惕心最强。
哪怕他被骗得亵裤都不剩了,谢师姐肯定还好好的呢。
周礼长叹一口气,抬腿走回房间。
――
此刻,谢书棠房中。
庄青鱼取出一张符,交到谢书棠手里。
“师妹,这是?”谢书棠不解。
庄青鱼回答:“天眼咒,定位符。”
谢书棠驱动符,探查另一端,定位赫然在山庄主院。
想起刚才庄青鱼送出去的那颗天阶丹药,她脑中一路电光带火花,很快反应过来,问:“那位冥修前辈也找过你?”
庄青鱼只点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谢书棠回想起庄青鱼刚才那番感人肺腑的发言,那让人对上就自惭形秽的清澈目光,不由感叹:“师妹,难怪你姓庄啊!”
原来这世上不只有字如其人,还有姓如其人。
“兔急咬人,狗急跳墙。他此行没有打算再回来,师姐这两日记得提醒州府修土,做好准备,一路多加小心。”
“好!”
若是只捉一个蒋贤伟,根本犯不着一步步将对方慢慢逼上绝路,她们现在就能直接动手。
但蒋贤伟被抓后,他那些同伙必然作鸟兽散,再难剿灭。
不能放任那么多邪修继续在外作乱,残害无辜。
此行引蛇出洞,是将那些邪修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蒋贤伟想从五位金丹修土眼皮底下逃走,只能向他那些同伙求助。
……
此刻。
山庄主院。
江嫣和梁岁宁身体紧挨,平躺在床上。两人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空洞的双眼直视房梁。
形同傀儡。
梁宏景坐在旁边,不知想到些什么,愤愤捶桌。
半晌后,他取出传音玉简,还是输入元力。
“哟?是庄主大人啊!”
对面的那人嬉笑的语气却阴森得不像话,“兄弟们今早这趟的养伤费用,庄主大人想怎么结啊?”
梁宏景脸上扯开一抹笑,回他:“肖殿主,不是说了吗,我真的不知道她二人如何会失控。”
“我们也很想知道,一直都被你操控的两具尸傀,这次为何会失控呢?”
尖细的男音好像夹着针,每个字听来都有些刺耳。
“蒋贤伟,我们差点都要以为,你想把兄弟们留在铸剑山庄替你挡灾,让官府的人杀了他们,方便把你摘出去。”
“这怎么会?”
梁宏景立马接话,保证:“断然不会!今日之事,我真不知她二人如何会失控!
“现在她二人尸身受损,山庄被这么多金丹修土盯着,我根本不敢炼化生人血气,为她们修补尸身。
“若无生人血气注入,她二人尸身将腐,我再留下去根本瞒不了多久。”
炼制尸傀容易,但要让尸傀如同活人一般,身体继续成长衰老,就需要源源不断提取活人血气,注入尸傀体内。
能招到新矿区的村民早就已经招完了,这周围哪有那么多活人给他炼化!
一旦停止注入血气,尸傀不出一年便会开始尸腐。
到时,哪怕山庄再也不开取暖阵法,让江嫣母女时刻在冰窖中待着,也只能稍缓尸腐速度。
再重的熏香,都盖不住她二人身上的腐烂味道。
“哟,听听,咱们庄主大人着急了?”
玉简对面,被称作肖殿主的男子说完这句,他旁边响起许多人杂乱的笑声。
屋里,梁宏景听到这些声音,拳头紧攥,还要朝对面竭力赔笑。
“肖殿主,我出事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万一他们对我用尽手段,从我这里知道阎罗殿的一切,对大家都不好。”
“你在威胁我?”肖殿主的声音陡然沉下去。
梁宏景答:“当然不敢,在下哪敢威胁殿主,只是按照咱们道上规矩,想请殿主再帮个小忙。
“殿主也知道,若非阎罗殿派出的人前些日子失手,梁宏明早该死了。
“我也该接手到他那一份家产,大大方方地回去和殿内诸位兄弟分一杯羹,再握着丰厚物资换个地方生活。”
他本也没打算在铸剑山庄留多久,江嫣和梁岁宁的身体迟早要暴露。
三年时间,足够他掏空梁氏家底,转移梁氏财物。
他从梁家卷来的这些东西,足够他换个地方,潇洒多年。
被他掏空的铸剑山庄,也没有再待的必要。
这具空壳子,在他走后就会没钱周转,彻底垮掉。
“庄主大人,你这话是在怪我们办事不力咯?”对面肖殿主的语气愈发刁钻。
“蒋贤伟,是你事先没说清楚梁宏明身上的底牌,才让我们的人漏算了那张传送符。让殿内兄弟白跑一趟,现在你还敢反过来怪我?”
“殿主言重了,在下岂敢怨怪殿主。在下的意思是,此事既然说不清,不如揭过?”
梁宏景继续保证:“该付给殿内兄弟的辛苦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今早的补偿也按殿主说的来办,如何?”
对面肖殿主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说说吧,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梁宏景听他松口,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连忙把今早那些事详细托出。
“我这边两日后出发前往春风涧,有五名州府的金丹境修土随行。还请殿主带兄弟们在春风涧前面把一把关,若我已经脱身,便不必理会。
“若我快到春风涧时还没找到机会脱身,就有劳殿主和兄弟们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兄弟们不必硬战,只需伏击,制造混乱,让我能够脱身就行。”
“呵。”
对面肖殿主冷笑一声,“硬战?对方五名金丹修土,你倒是上去硬战一个给我瞧瞧。”
若不是怕蒋贤伟被捉会连累他们,若不是想分一瓢铸剑山庄的丰厚油水,他们哪会管蒋贤伟这厮的死活。
为他硬战?
呵!
他也真瞧得起自已。
梁宏景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听完这话后,他的脸色煞是好看。
“殿主说得是,智取为上。只要兄弟们能助我脱身,我这边有取用不尽的法器和绫罗绸缎,还有数不清的灵玉相赠。”
不过那枚天阶丹药,他一定会瞒得死死的。
那是能保他一命的无价之宝。
“我的规矩你知道的,要是这些东西到时候无法兑现……”
梁宏景立马接上:“任凭殿主处置。”
“啧啧,真上道。”
肖殿主对他这态度很是满意,擦拭手中长剑,“看来要带上这件地阶下品的宝贝了,那些仙宗之人都爱耍剑,若不是它品阶高,我还真用不惯它。”
多年前,江家老太爷确实救下一位合道境强者。可惜那位强者已经成仙飞升,救不了江家。
当时那位强者挑挑拣拣,几番思量,赠出这柄不高不低的地阶下品法器。
这件法器正好适合江家之人使用,不遭上面觊觎,也能让江家在这边陲小地立足一方。
那位强者为江家考虑周全,却独独没有考虑到,江家梁家的后代会引狼入室,引起一场灭门之灾。
成也善,败也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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