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说道:“你这孩子!是,她是急了些,没打招呼就上门了,可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来,她又是你未来的,”她扫了我一眼,重重地说道:“你未来的夫人,你难道不能把别的事情推一推,见见她吗?难为她知道你爱喝白桃酒,巴巴儿地这么远送过来,你不应该拒之不见呐!”
涂山Z看了我一眼,随即斩钉截铁地回道:“奶奶,推不得的。约好了是今天下午,早一个时辰,或者晚一刻都不行。”
涂山太夫人气得正要开口,却一口气没喘匀,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一起去了。
涂山Z忙上前帮她抚着后心,被她瞪了一眼,随即听得她厉声道:“Z,轻重缓急你怎么还分不清了?!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吧?!”
涂山Z深鞠一躬,弯腰不起:“奶奶,孙儿并非有意忤逆奶奶。只是……”他后半段没有明说,可是太夫人是个精的,一定明白了他的意思。
旁边那侍女趁机又给太夫人端上了茶:“老夫人莫要动气,喝一口顺顺吧,润润嗓子。”
这回太夫人接了茶杯,喝了一大口,这才又说道:“我从小把你亲手带大,你想什么,我还能不清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什么,你也不会不知道。”
涂山Z直起腰,定定地看着涂山太夫人。
她却看向我,开口道:“兰香,你也是府里一小儿长起来的,品行脾气我都熟。我旁的不管,且问你一件事,你在那太虚幻境里,Z的姻缘卷轴中,看到的女子可是你自已?”
我对着她摇了摇头:“回太夫人,我看不清楚是谁。”
太夫人扯起嘴角笑道:“好,你多少还是没忘了进退的。”
她站起身来,又对涂山Z说道:“我把她先安置下来了,你今晚高低得给人家接风洗尘见一面赔个不是,我就不一起了,省得你们年轻人不自在。这早晚都要过明路的,害羞也好拖延也罢,都由不得你!你还是年轻气盛啊,等你以后就知道奶奶的用心良苦了!多的我也不劝,估计你也听不进去,你自个儿回头合计去吧!小鱼,我们回去!”
说罢她便在那侍女的搀扶下,不紧不慢地走出门外了。门外已是阴云漫布,丝毫不见上午的晴朗,这初夏的天,真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涂山Z没了下午的神采飞扬,他垂着头,我顺着他目光方向看去,见他手紧紧地抓着衣服下摆,纱衣被他都抓出了褶皱。
他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踌躇了一会儿,轻轻开口道:“对不住啊,你生辰,还闹成这样。”
我走上前执起他的手,又矮身抚平了他衣服的褶皱,抬头看他道:“公子,你不用觉得抱歉,我――”
没等我说完,瑞阳从外面高声呼喝着跑近:“少主少主,有你的加急信!”
第195章 送酒
待瑞阳到门口,见我也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什么,那边儿,来的加急……”说罢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涂山Z点点头:“拿给我吧。”
瑞阳便把信封递给他,他拆出了薄厚两个信笺,先打开了薄的,看了一眼递给我说道:“王十八给你的。”
我忙接过,见信上先是谢过我,接着就说西炎军队不讲究,过完年偷袭他们,粮草车马被缴了一大堆不说,人也有折损,他们被撵了好久,才甩脱。最后还特意懊恼了一下,我送过去的“黑猪走子”,他连一口都没吃上就被缴获走了。
我看向涂山Z,见他秀眉微蹙,正认真地看着他那封。
想必他那封信是相柳给的,大概也说了一样的事情,接下来,他可能又要替相柳他们运送些粮草车马,兵刃药材之类的了。
他看过了信,折折好收回怀里,对着瑞阳说道:“你随我到书房去。”
我一听,他果然又要忙起来了,就也一屈膝:“那公子先忙,我先回去。”
他闻言看向我,咬了咬嘴唇,柔声道:“那你……”
我笑笑:“没事的,你放心。”
他叹了口气,回道:“好吧,那回头再说。”
我便和他同时出了房间,一左一右,各去忙各自的。
我回到房间里,根本坐不住,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涂山篌那里走一趟,问问晶石中的兰香最近可有听见看见什么没有,尤其是有关涂山篌和防风意映的。
走到院门口,我见一个大眼睛,嘴角略有些向下的侍女,穿一身藕粉豆沙色浣花绸缎裙,捧着一个小食盒走过来,手上的碧玉镯子显得她手腕白皙得很。
她见我正打量她,忙躬身一礼:“见过姑娘。”
我也回了一礼,问道:“姑娘有礼了。恕我眼拙,姑娘这是……?”
她规规矩矩地答道:“姑娘,我叫喧昼,是防风意映小姐的贴身侍女。我家小姐得了上好的白桃酒,因着天热,这酒又容易坏,所以赶紧来府上拜访,特意趁新鲜来送给二少主。但是听说二少主有事,未曾得见,所以差我送过来些先尝个鲜。听涂山太夫人说,二少主要给小姐接风洗尘,到那时候再饮个痛快。”
我听了,不动声色地接过,笑道:“有劳姑娘了,我是二少主的贴身丫鬟,从前在辰荣府见过小姐和她身边的渺云姑娘。”
她听了睁大了眼睛,显得眼睛更圆了:“姑娘见过我家小姐和渺云?”
我点点头:“是呀,只是未曾得缘分那时就见喧昼姑娘。不过此时得见也不算晚。少主现下还在处理急事,回头等他忙完我秉了他,这酒就先放在我手里吧。先替少主谢过防风小姐。”
喧昼笑着点点头:“有劳姑娘了。哎呀,咱俩的主子,以后……说什么谢不谢的,兀地见外不是?”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我眯了眯眼睛,也点头道:“姑娘说的是,是我见外了。”
她左右看看,又行一礼:“既然酒已经送到,那我就不打扰了。烦请姑娘回头禀报给二少主。”
我点点头:“姑娘放心,自然不会浪费防风小姐一番心意。”
目送着她迈着小碎步离去,我拎着那食盒走进院中。走到假山背后我掀开食盒一看,见里面一个碧绿浑圆的瓷盅,上面用盖子盖着,闻着是有些酒气,还有一丝甜腻的香气。
我又默默地把食盒盖子盖好,抬眼正巧见若枫从院中经过,忙拦住他。
若枫笑道:“姑娘有何吩咐?”
我低声说道:“你把这酒偷偷送去给大少主那里的广林,就说是我从防风小姐那里得的,新鲜的白桃酒。防风小姐的意思,大少主二少主一人一份,先尝个新鲜,若合口的话,她那里还有好多。切记,送的路上和给他的时候莫要让人看见――你懂我的意思吧?”
若枫神色严肃地回道:“懂的,姑娘。我让广林把酒悄悄放在大少主卧房里,这样过后即便有什么,广林也没马脚,他也就不怕了。我听说大少主这阵子正禁足禁得焦躁,他见了这新鲜的一定会喝。只是……这酒里没毒吧?若是有毒,咱们恐怕都脱不了干系。”
我认真地想了下,觉得现阶段防风意映巴结涂山Z还来不及,不至于明晃晃地送毒酒来,便一摇头:“没毒,你莫怕!但是你送完了别急着回来,最好在附近徘徊观望一下,看看涂山篌有没有什么异状。不过可别被人抓住啊!我相信你的本事。”
若枫点点头,便用袖子挡住食盒,托着去他房里寻包袱皮去了。
我则是在原处冷笑了下,管她防风意映加了什么料,我都送去给她的亲亲涂山篌喝喽,一点儿不带浪费的。
正暗爽着,我看瑞阳左手拎着个小箱,右手捏着一摞纸从书房方向跑过来。
见了我,他急急停下脚步,说道:“可巧碰见姑娘了!姑娘帮我个忙,替我把这摞文书送少主房里去。”
我接过了,开口问道:“怎么了?怎么这么急?”
瑞阳“咳呀”一声,回道:“少主方才不知道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把墨打翻了,洒了半桌子。偏生金桂又没处理过,直接上手拿抹布擦了,结果那绒布的盒子面上都抹开了。好在少主也没说什么,把信写完让我给春明少爷送去就回房了。我见金桂寻了静夜姐姐去帮她收拾,这摞文书原本放在桌子边上,金桂不敢擅自拿起来,放在那里吧又怕收拾起来桌面再弄脏了。静夜姐姐帮看了一眼封皮的名头,说大概跟春明少爷要办的事情有关,想是少主忘了拿,叫我先给送到少主房里。我这不急着去给春明少爷送信去嘛,姑娘就帮我走这一趟成不成?”
我点点头:“成,你忙去吧,交给我。”
他便感激地笑了笑,随即一溜烟儿地往院门口跑去。
我拿着那摞文书来到涂山Z房间门口,见门虚掩着,便抬手敲了敲,问道:“少主?”
房里没声音,我便轻声说了句“我进来了啊”,推开门抬腿迈了进去。
天色昏暗得紧,房里没开灯,也黑乎乎得看不清楚。
我往里面走了几步,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白如闪电般把住我的肩头,把我拉了过去。
我不大不小地惊叫了一声,叫到一半咽下了后半截儿。
因为我闻到了熟悉的白檀香,混着一丝甜腻和一丝热度,扑面而来。
外面划过一道真正的闪电,刹那间映亮了涂山Z红赤的双眼。
我在那一瞬间,见到了从未见过的,他具有攻击性的一面。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盖过了我的心跳。
他的手掌有着异常的热度,紧紧地攥着我的肩膀。他的呼吸也粗重,像是个极力抑制着什么又抑制不住的样子。
“公子?你怎么了?”
涂山Z恍若未闻,手上一用力,便把我推到墙边,那带着热度的呼吸便带着香气迎面而来。
我一惊,侧着头往旁一躲。
他便抬手捧住了我的脸。
我一个转身逃到旁边,却被他拉住手腕又捉住。
他向前弯,我向后仰,竟把身后的窗户撞了开。
我眼中是昏暗的天空,阴沉得宛如傍晚。
一滴雨落到了我的脸上。
挣扎间文书早已掉落,随即被闯进屋内肆虐的狂风吹散了一地。
Ps作者碎碎念:听着《café noir 2002》和《straight to number one》准备上高速(也许限速就变低速了),谁家好人儿听外文歌写古言呐!分裂还是我分裂。赶紧又听了一曲《惊鸿一面》拉回来~
第196章 簪落
凉风一吹,可能涂山Z恢复了清明,他低头惊讶地看着我,开口道:“兰香?”随即把我拉起来。
我吓得手冰凉,此刻就愈发觉出他的手的滚烫。
他嘴一张:“我――”随即马上手一紧,把我不轻不重地推到了旁侧,“你快走!”
我回头看他,见在窗外透进来的光亮里,他的脸也绯红得不像话,似发烧似醉酒。
“走!”他晃了晃头,微微弯着腰,声音带了些喘。
我心里大概有了数,他这估计是……中了药了。
我咽了咽口水,念头在跑去请医师救他来不来得及,是不是防风意映下的药可是我明明都把酒送走了,还有是不是除了那样以外无法可解之间徘徊。
他见我不动,右手向后一挥,手中出现了他那流动着银光的短剑。
我见他抬起手作势要刺向自已,赶忙制止道:“使不得!你莫要伤了自已!”
短剑的光映亮了他的眼睛,他双目似含泪,颤声说道:“我不伤自已,怕是要伤了你!你让开,我放点血试试。”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罢了,凡此种种,皆是命运。
我睁开眼睛,轻轻走上前去,握住他拿着短剑的纤白手腕。
他抖了一下,灵光消失在掌心。
下一个瞬间,他灼热的掌心已扶在我的后脑。
我无处可逃,也不想逃,闭了眼睛接受他柔软滚烫的唇。
唇瓣相碰,气息相缠,一个长到让我以为会窒息的吻过后,他稍稍离开些,鼻息扑在我的脸上,热热的,痒痒的。
“我是谁?”我开口问他,嘴唇将将擦过他的下颌。
“你是兰香。”他喘息着。
“不,我不是。”我心下一酸,不由自主地答道。
“那……你是谁?”他迷蒙道。
“是啊,我到底是谁……”我有点哽咽。
他想了想,轻声说道:“你就是你。”随即与我十指相扣,吻如窗外的雨点一般密集地落下。
眉黛频羞,吹气如兰。锦幄初温,朱唇更暖。纱衣轻解,帐内携手揽腕。粉香汗湿,恰如夏雨绵绵。
庭院晚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偏向青山餐馥郁,一枝先破玉溪春。
未得烛光,不知玉簪落。无力移腕,鬓发松松乱。月迷疏兰,数点露珠悬。*
待到云销雨霁,外面星暗月明,却是渐渐亮了起来。
薄冰肌莹,晚来风凉,我轻轻地越过涂山Z下了地,扶着腰摸索着穿戴整齐,拢了拢头发。
回身见翻飞的纱帐里面,涂山Z正呼吸绵长地睡着。我又缓缓地挪到了窗前,把窗户关上,怕他散了热气再着了凉。
慢慢地走出他的房间,新雨后的清新气息包裹了我,四下寂静,只有偶尔几声虫鸣。
想是那阵子雨下得大,又电闪雷鸣的,大家都躲在房里,此时院内空无一人。
我抬起右手,一道灵光闪过我的后腰,洪莹教过我的治伤法子让我用在了这上面,我不禁红着脸暗道了声惭愧。
然而时不我待,我没时间惭愧,磨蹭着走到若枫的房门口,我轻轻敲了敲。
“若枫,你在吗?”
“姑娘?!”若枫的声音响起,随即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奔来,他开了门。
他见了我,甚是惊奇似的,随即正色道:“姑娘,我差事办完了,你若有空,不如我讲给你听?”
我点点头,走进了房间。
他留着门,也跟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姑娘,那酒……好像是有问题。”
我想也是,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酒都给涂山篌送走了,涂山Z怎么还是中了招?
若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接着说道:“广林听说是你给送去的,不疑有他,直接照做了。然后他就推说头疼,躲到自已房里谎称睡觉去。我躲在大少主房门外,看见……”
我忙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他抿了抿嘴:“我看见没多时一个小姐打扮的,带着个丫鬟从后门鬼鬼祟祟走进来,那小姐进了大少主房里就没出来,屋里桌动床摇的,留那个丫鬟在外面,一时徘徊,一时伸长脖子张望的,像是很焦急。我见她灵力不弱,怕待久了再露了馅,只得回来了。姑娘房里没人,我见少主房里也没亮灯,以为……以为你们在午睡。”
我面上一红,若枫一向是个沉静的,这谎可真是说得干巴巴。
我也不戳破他,清了清嗓子道:“嗯,公子累了,是睡了。你看见的那个小姐,可是大约这么高,”我伸手比了下,又道:“然后眉细眼长,容貌娟秀,淡红嘴唇不薄不厚,神色很是坚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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