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这种心疼的目光,让五条悟觉得非常受用。
离开她的时间还不到一天,但是却在重新看到那双充满了担忧的杏眸时,五条悟才发现,他是那么怀念她对自己的偏爱和关心。
他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不自觉地开始回想着十年后的自己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你要学会爱她。”
他习以为常的早餐也好,带着淡淡兰花香的衣服也好,被太阳晒出温暖味道的被褥也好……这些都不是理所应当存在的东西。
这是星野冬今对他的爱,变成了生活中具象化的事物。
或许,他不应该把这一切都当做生命中理所应当的存在。
那他该做些什么?
五条悟有些出神地想着。
没过多久,女人带着刚刚煮好的鸡蛋和热毛巾原路返回,回到了他的身边。
灵巧纤瘦的手指很快剥开了蛋壳,然后将温热的蛋白贴在了少年有些发红的脸颊上。
“疼吗?”冬今对他说,“用鸡蛋敷一下消肿会快一些。”
她心疼得不行,轻轻地把温热又富有弹性的鸡蛋放在少年的脸颊上滚动着,消解了他仅剩不多的痛感。
冬今问他:“感觉好点了吗?”
“其实不是很痛,”五条悟解释着,“是女生打的,力气很小。”
苍蓝色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女人,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但很可惜,除了心疼和担忧之外,什么都没有。
五条悟继续说:“因为对一个很漂亮的姐姐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所以被她打了一巴掌。”
冬今没说话,依然帮他敷着脸。
五条悟有些不死心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停住了她的动作。
他盯着她,在女人诧异的目光中,试探性地问道:“你不生气吗?”
“……?”深棕色的杏眸眨了眨,似乎不明白五条悟在说些什么。
五条悟继续问:“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吗?我都说去调/戏别的女生了,你要生气才行啊。”
冬今在他的话里抠出了一个让自己无法理解的词,反问他:“……女朋友?”
看到她这副茫然的样子,五条悟才真的相信了十年后的自己所说的话。
——她好像真的没有身为女朋友的自觉,哪怕他们已经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
少年扯过她的手腕,让她靠近自己,然后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就像早春最嫩的樱花花瓣,掉落在平静的湖面上那样,很温柔的触感,但是却在她的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五条悟反问她:“不是女朋友的话,我这样对你,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他自动忽略了自己从来都没有表白过这件事,也没有询问过对方是否愿意做自己的女朋友这件事。
总之,五条悟就这样给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下了定义。
而冬今现在,显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他跳过了告白的步骤这件事。
她被“女朋友”这三个字砸得有些茫然,只能出神地望着面前的少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连情人的身份都不配拥有。
但现在,五条悟却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见她不说话,五条悟突然有点急了。
她好像真的没有任何自觉。
少年去拽她的和服袖子,轻轻地晃了晃,然后用很委屈的口吻问她:“冬今,你不愿意吗?你不喜欢我吗?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拒绝我的吻,晚上我去你房间里想和你做——”
“嘘——会被别人听到的,”冬今迅速用热毛巾堵住了他的嘴,防止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连忙哄着他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愿意还不行吗?”
女人红着脸,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女朋友”。
而五条悟的话也在促使着她去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没有拒绝过他——为什么呢?好像并不讨厌和他亲近,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冬今垂眸,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
他仰着头,任由女人将温热的鸡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滚动着,浓密卷翘的银色睫毛遮住了那双漂亮的苍蓝色眼睛。
五条悟安静下来的时候,那张精致到可以说是漂亮的脸,就显得格外好看。
但可惜的是,他进入青春期之后,就很少有安静下来的时候了。
“我想吃草莓大福。”
“好。”
“我想吃鸡蛋烧。”
“好。”
“我想睡你的房间。”
“……好。”
冬今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他的最后一个要求,却不料下一秒,少年又抛来了一个更过分的请求。
“我想和你结婚。”
“好……欸?为什么?”
很奇怪的是,比起拒绝,冬今的第一反应是疑惑。
“因为喜欢你,所以不想把你让给别人。”
小扇子一样的银色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但是却没有睁开眼睛。
听到他的话,冬今手里的动作再一次停下了。
她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少年,突然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和以前相比有了很明显的某种质的变化。
下一秒,五条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好像沉溺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但他的口吻却还是像刚刚那样轻松,稀松平常的语气就像曾经对她说高专里发生的趣事一样。
“母亲最近在帮你找相亲人选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就算暂时不嫁给我,也别随便嫁给陌生人啊。”
这一刻,属于十年前的五条悟和星野冬今的故事线开始收束。
未来的一切都将以此为契机,开始改变。
第五十五章
收到东京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东京下了一场连绵不断的细雨。
冬今坐在客厅里,翻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电子邮件。
在刷新到来自东大教工的邮件时,她很罕见地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这么高兴吗?”五条悟走到她的身边, 有些好奇地问,“很少见你笑得这么开心。”
因为年幼时在五条家做佣人的缘故,冬今一直记得管家告诉过她关于谨言善行的道理。
这让她养成了非常内向的性格, 很多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
“我考上啦!”女人眼睫弯弯, 笑着将笔记本的屏幕转到他面前,“你看你看~”
“电子版?”五条悟看了看邮件,然后问,“没有纸质版吗?”
很多年前, 他在京都时曾经看到过星野冬今的东大录取通知书, 那时还没有电子版的说法。
“那个时候还不是无纸化办公嘛,所以只有纸质版, ”冬今解释着,“不过看邮件里说,纸质版的通知书也会寄出,我留了这里的地址,都内圈的快递应该很快就到了吧?”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关上了电子邮箱。
随后,冬今看了看一身潮气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浴袍,宽宽的肩膀把没什么形状的衣服撑出衣架子般的形状,白皙的皮肤被蒸汽熏出一层淡淡的粉色,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刚刚洗过澡的白色巨型猫猫,还没来得及抖干毛绒绒的背毛。
冬今不禁皱了皱眉, 问他:“怎么又不吹头发?今天下雨,有一点降温, 春天很容易感冒的。”
“但我是——”
“就算是‘最强’也有可能感冒呀。”
冬今抬起手,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银色的刘海被水洇湿,一缕一缕地贴在男人的额头上。
下一秒,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吹风机,塞到女人的手里,然后对她说:“那你帮我吹干吧。”
“这种事不是已经自己做很久了吗?”冬今有些无奈,“退步?还是退化?”
五条悟坐在她身边,往她身上靠了靠,闷着声说:“怎么样都好,反正要你帮我。”
冬今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男人抓着她的袖子,苍蓝色的眼睛眨了眨,银色睫毛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小水珠,看起来特别漂亮。
他用很甜腻的声音撒娇着说:“冬今,你已经考完试了,我应该可以稍微任性一下了吧?只是一小下下?”
冬今被他的软话磨得没办法,于是只能按下吹风机的开关,从沙发上站起来,一点一点地帮他吹干湿漉漉的银色头发。
五条悟真的很喜欢被女人慢慢地、用心地吹干头发的感觉。
这是他们之间亲密但不色/情的互动方式之一。
纤细柔软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之间,温热的风吹过发梢,有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舒适感。
五条悟的发量很多,他自己吹之后,总会产生一些静电,以至于发梢会翘起一个很夸张的弧度。
但不同于他自己吹头发后的状况,女人的动作总是很轻很慢,会很温柔地捋着他的头发,一点一点将发间的水汽吹干,头发吹干后翘起的弧度就很自然。
“好啦,”冬今放下吹风机,又摸了摸男人蓬松柔软的银发,然后说,“好羡慕你的发量哦,小悟。”
备考这段时间以来,她掉了很多头发。
医生说这不单单是学习压力导致的脱发,也和生育有关。
婴儿在母体中会吸收女人的大量营养,给母体造成各种各样的痛苦和后遗症,虽然这些症状因人而异,但总归是有一些影响的。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靠在女人的肩膀上。
他个子很高,就算是坐在沙发上,冬今站在地毯上,也没有比他高上太多。
“怎么了?”冬今揉了揉他的脑袋,见他一反常态地如此安静,心知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和她说。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男人便从茶几下面抽出一张淡粉色的硬纸,递到了她的面前。
“婚礼,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因为录取通知一直都没有出来,所以我不太敢吵你。”
“现在可以结婚了吗?”
“挑婚纱吧?选酒店吧?这个请帖的颜色你感觉怎么样?”
“或许……你愿意吗?”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着她。
苍蓝色的眼睛眨啊眨,柔软的银色碎发贴在额头和脸颊上,还有一些额发落在了浓密卷翘的银色睫毛上。
冬今一直都觉得很离谱,五条悟都已经是成年男人了,撒娇的样子居然比五条源还要让人心软。
莫名地,冬今突然就很想逗逗他。
于是,她故意压了压嘴角的弧度,然后对他说:“不愿意啊——”
下一秒,她就看见了男人垂下的眼角和皱起的眉峰,他甚至还噤了噤鼻子,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泡在苦瓜汁里那样,委屈极了。
“——才怪!”冬今画风一转,抬手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发,“早就答应你啦,其实没出录取通知之前你也可以找我说的,没关系。”
“开我的玩笑?”五条悟故作生气地说,“好过分。”
他长臂一揽,搂住了女人的腰,将她拉回到沙发上坐着,毛绒绒的银色脑袋凑过去就想吻她。
冬今任凭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意料之中的吻迟迟没有落下。
男人温热的鼻息靠近她,但是几秒钟后又离开了。
冬今慢慢地睁开眼睛,就撞进了一抹浓郁的苍蓝色之中。
“小悟?”她有些不明所以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睫毛没有抖诶,”五条悟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新奇的事情,语气里充满了愉悦,“你的手也没有抖。”
他晃了晃女人的手腕,发现腕上的皮肤很放松,温热的掌心慢慢拂过她的指尖,也不再有曾经那样紧张得不过血导致微微发凉的触感。
她的身体在他面前是全然放松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
“啊——”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五条悟从沙发上抱起来。
他比她高了太多,冬今伸手环着他的脖子,余光瞥见身下的地砖,比她平时习惯的高度要高一些。
“都结婚了,就不要‘分居’了吧?”
他的额头贴在女人的刘海上,小声地问她。
“这不是已经住在一起很久了么……在小源出生之前,就一直都……”
冬今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脸色也越来越红。
她当然知道五条悟的意思是什么,只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总是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在京都时,五条悟虽然经常去她房间里留宿,抱着她睡在榻榻米上,但那毕竟是她自己的房间。
到了东京之后,虽然在她的小公寓里,五条悟也和她睡在一个房间,但因为床太小,他每天都睡在地上。
后来,他们一起搬进了新家,因为怕打扰到冬今复习,所以又分别住在两个房间。
“那个阁楼,我今晚就把它改造成杂物间。”
五条悟这样说着,大有釜底抽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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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冬今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慢悠悠地醒来。
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晨光透过薄纱质地的床帘丝丝缕缕映进房间里,在实木地板上留下一道一道阳光的痕迹。
“醒了?睡得怎么样?”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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