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向面部的手, 梦子光靠肉.体的力量握住,变得尖锐的青灰色指甲扎进宿傩的手臂, 注入的血液让那只手肿起紫色的诡异肉泡、爆裂成血沫。
“啪、砰!”
飞扬的墓土、血肉的碎末。
妓夫太郎用单手和双脚在地上擦着停下, 弓着背,抬起血痕迅速愈合的脸,面目扭曲地盯着前方。
从散落的墓土里坐起来的男人没有再继续攻击。
在碎裂的鬼窑中,他抬起被梦子腐蚀后又重新长出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眼睛和手……都是四只。
脸, 是自己的。
不是受肉的人类容器,不是咒灵……
这是他真身的模样。
用墓土和尸骸捏制的肉身。
“呵……呵呵、哈哈哈哈……”
两面四手的宿傩, 从捂在脸上的手中发出了笑声。
“我可没想到会用这种形态回来……鹤谷梦子,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他放下手,长着四只眼睛、只是看着那张脸就会让人发自内心地颤抖的脸上,扬起了微笑。
“这种玩弄死人的术式……你想要使唤我吗?”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复苏了。他好奇召唤了自己的死魂的你有什么目的,你:
A.“让你下地狱。”
B.“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诶。
这个选项……是里陶喜欢的说法吧。
应该没人会觉得可以使唤宿傩吧?
就算面前的只是个陶土做的死人,也可以轻易把“再生父母”切碎。
如果这里的是里陶,最初那一下就已经死了。
但是现在复活他的可是自己哦。
“是呢。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梦子用手掩住嘴部,从袖口露出的指尖,因为刺进宿傩的手臂而沾上了些许血迹,和靛蓝色的衣袖、洁白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割裂感。
她柔和的面颊上,红梅色的眼睛弯起,像是在和亲密的人说话一样,笑道:
“……为了‘母亲’,”说到这里时,梦子稍微放下手,嘴角骤然浮现了黑色的蛇眼咒纹:“你可以「去死」吗?”
蕴含咒力的语言,在传入耳中的瞬间就发动了诅咒。
宿傩陶土的身躯从胸膛碎裂了一块,喷出的血液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但那不过短暂的几秒,他连眼神都没看过去,只是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裂痕就迅速愈合了。
“……母亲、母亲……真是不愉快的说法。”有着四只眼睛的诅咒之王,慢慢地摸了摸下巴,抬起眼看过来时,嘴角扬起了凝聚着实质的恶意的笑容:“在母亲腹中时,我吃掉了自己的双生兄弟……你要做我的母亲的话,也亲自体验一下被吃的感觉怎么样?”
…………
……
两面宿傩是吃掉了自己的兄弟,所以才会是这样一张脸。
鹤谷梦子,是吃掉了自己的未婚夫,所以才会有这种强烈的诅咒。
“不觉得很像吗。”
额头带着缝合线的青年说道,单手挡住了胀相攻过来的手,握住他的手臂,低声笑了:
“梦子和宿傩……哈哈。真是有意思啊。那孩子一直很有趣。”
“翅王!”
坏相从不远处操纵着血液袭来,羂索轻巧地松开胀相,闪身就退向一边。
他跃到了极具古典气息的松树上,立在树梢,就这么温文尔雅地凝视着几个自己的造物。
“在这里妨碍我真的好吗?”青年清隽的脸上带着游刃有余的笑意,稍微压着眉眼说话时,有种说不出的蛊惑:“你们不是把梦子当成‘母亲’吗?对上宿傩,就算是现在的梦子也会死的。唯一会疼爱你们的‘母亲’,死了也没关系吗。”
回应他的,是胀相的一记「穿血」。
羂索用手上的咒力操控挡住了直射过来的血液,又弯腰避开血涂和坏相的攻击,一副从容的姿态。
“我好歹也是你们的父亲,你们那半咒灵的血毒对我没用。”
在飞射的血液、带有咒力的拳脚交错间,羂索忽然用力扣住胀相的脖子,径直将他摔在地面,用脚踩了上去。
黑发的咒胎,手臂被咒力硬生生割断,喷出一滩赤红的血。
“失败品。”
穿着狩衣、一副阴阳师打扮的“父亲”,顶着那张缝合过额头的脸,面带笑意地俯视自己脚下的咒胎。
“你们和梦子差远了。明明同样是诅咒和人类的混合体……实在是太普通了*,让人失望。我对你们的期待都被辜负了……现在我对你们已经没有兴趣,也没有要用到你们的地方了。”
“不许欺负哥哥!”
血涂忽然扑了上去,长着两个头颅的畸形身体中,向“父亲”喷出剧毒的血液,却险些被地上暴起的血箭刺穿身体。
“太粗糙了。”
羂索评价道。
他单手拨开滑到额边的碎发,满是抱怨地看着几个咒胎:“咒术的使用也好,强度也好,甚至连性格也是……普通。你们真的太普通了啊。我想要的可不是这种失败的作品。”
耗尽心血,好不容易用咒灵和人类诞下的混血儿,竟然只有这种水准。
胀相的水准,大概是一级术师的级别。
至于坏相和血涂,就更差一些。
然而,活了千年的羂索,毫无疑问是特级。
咒术师?咒灵?这些根本都无所谓。
羂索在乎的可不是这些。
能够剖出自己的大脑、替换他人的肉.体生存下去,为了想要看到的东西进行持续千年的计划。
真的值得在意的,是咒力的终极形态是什么。
那种难以捉摸的可能性……才是最有趣的。
……就像梦子一样。
“梦子让你们来的时候,应该是说过‘可以逃跑’的吧。”他微笑着问:“不逃吗。还是说,要让我先帮梦子试验一下……杀死用咒物复活的陶土死人,能不能真的破坏特级咒物呢。”
受□□一旦死亡,寄生在其中的咒物也会被破坏。
但那是对于普通的受肉情况——也就是说,用人类来作为容器的情况。
梦子,真是温柔的孩子啊。
就连关键的咒胎九相图,也没有舍得用人类来做试验。
宿傩的手指,她也没有想过去寻找合适的容器吧。
明明只要培育出受肉的容器,计划就变得可行……梦子却要用墓土和咒物来召唤死魂。
不过,这种人情味,也是那孩子特别可爱的地方。
“如果你死在这里就太可惜了啊,梦子。”
羂索自言自语着,正要终结来不及闪避的血涂,脚腕突然被握住。
“?”
胀相的手,刚才应该被他弄断了才对。
这家伙反转术式的恢复效率,有这么快吗?
但是等羂索的目光移向脚边时,看到的不是胀相重新长出的手,而是用「赤血操术」操纵着血液、像是延伸的鞭子一样控制的断手。
“你……太小看我们的‘母亲’了。”
面部长有咒纹的、有些冷冽气质的青年紧皱着眉毛,从下方盯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执着杀意。
“砰”一声,压缩的血液骤然爆裂,在原地爆出一片赤色的血花。
胀相从地上爬起,啐出一口嘴里的血。
“哥哥说得对。”坏相暂时挡在兄长和弟弟身前,为他们争取恢复的时间,血液构筑的翅膀在他长了第二张脸的背部冒出,灰色睫毛下的紫色双眼注视着“父亲”:“母亲……我们的母亲,是很强大的女性。”
顽强地在生下九个咒灵的死胎后、诅咒着孩子和加茂宪伦活下来的母亲。
以及,解放了这样的母亲的,另一位“母亲”。
逃走也是被允许的。
作为哥哥,胀相想要弟弟们生活在更加轻松的世界……带着弟弟们逃走的话,弟弟们就不会死。
但是若是放纵自己选择了更加轻松的那一条道路,最终一定……一定会陷入更加痛苦的境地。
杀死羂索,实现第一位母亲对加茂宪伦的诅咒,以此偿还受肉之恩。
然后……是第二位“母亲”,梦子对他们的期望。
只有这个。
只有梦子。
生下来起,第一次有人对他们抱有期待的,第四个“父母”。
“为了深爱的母亲。”
“作为梦子大人的孩子,想要杀死父亲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第82章 绮丽谢花幻夜
人要怎么才能改变命运(诅咒)呢。
挣扎着, 被缠绕得无法呼吸也要挣扎,不断地不断地、付出一切去追逐,最终却什么也抓不住。
【可以在我的内心看到你的样子。】
在人见城的深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梦子对奈落说过的话, 并不是谎言。
继国岩胜也好、奈落也好, 就连赤子和白童也是……他们和自己是一样的。
生下来就只是“非术师”和“普通人”的自己。
想要才能。
想要保持干净美丽的样子。
想要变成被需要的人。
平安时代开始, 或者更早的现代的时候, 大家都是这样。
从一开始就得到的命运,无论怎么挣扎, 最后好像也只是徒劳地扑向扭曲了空气的、致死的火焰。
在这个被诅咒的世界里, 人们就像飞蛾一样。
“就只是这样而已了吗?”
【读档】
“领域展开——”
【读档】
“「竈」·「开」——”
【读档】
……
越是变得更强一点,越是绝望地发现,对手比起以为的更加、更加、更加……无法想象的强大。
越是看到宿傩的更多术式,越是清晰地意识到——
两面宿傩拥有的是超出了认知以外的咒术知识。
就算把属性点加到了很高、有了几样满级的技能,对面的敌人有的却是全部满级的技能。
“你真的是生物吗?”
梦子看着被割断了肚子上的口舌、腹部的嘴又长出新的舌头的宿傩,呢喃似的道。
“这种事你不是最清楚吗。”四只眼睛、身高两米以上的宿傩,头也不回就斩断了梅的缎带、挡住妓夫太郎的镰刀。
他脸上的其中两只眼睛, 始终盯着梦子的方向,另外两只不太在意地瞥了眼枯瘦的青年和白发的女孩。
宿傩笑着说道:“我和你心爱的两个小鬼一样, 是死人啊。”
“噗呲”一声, 他捏碎了妓夫太郎的心脏。
鬼被捏碎心脏也不会死。
“唔——”
妓夫太郎就着那个被贯穿胸膛的姿势,狠狠地一刀斩向宿傩的脖子,被架住就用另一只手行动、用牙齿咬住宿傩的刀。
“真顽强啊。”
宿傩夸奖道。
他当然还没有忘记、曾经砍掉梦子的头以后,从她身体里爬出来的未婚夫。
咒力的核心在脑部和腹部。
虽然还不太清楚梦子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她身边的两人, 被砍掉头和腰部也一样不会死。
所以,宿傩准备用斩击的术式把两个小鬼切成碎末, 这种事只要抬抬手指就——
“「不——许动——」”
——但是,在想法刚刚产生、即将付诸行动的瞬间。
被梦子的咒言打断了。
黑发少女手中射出黑红色的荆棘,狠毒地割向宿傩的手,逼迫他松开了妓夫太郎和小梅。
敏锐的反应。
简直宛如预知一般、冷静而干净的应对。
宿傩露出了笑容。
“有意思。”
他瞬间闪到始祖面前,手中的术式“噌”地切向她的脸,被避开后只是割断了几缕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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