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喵……”
小猫咪软绵绵叫的手机铃声,和留有胡子的落拓青年其实不算很搭。
这是我昨天强行给他换的新铃声。
苏格兰原本的手机铃声是系统自带的,十分无趣,我说换个可爱的,他假模假样地反抗了一下,然后便顺从了。
他没想到,昨晚还在帮他换手机铃声的人,今晚已经驾鹤西去。
其实我也没想到。
但这是一条牺牲最小的路,只有我付出了挨了三枪的代价。
我不敢拿其他东西去赌。
“苏格兰,你的电话。”波本提醒他。
他有点魂不守舍地哦了一声,接通电话:“莱伊?”
由于他站得离病床太近,我也听到了黑麦威士忌在电话里的声音。
“咖喱店发生了爆炸,没发现幸存者。”
——干得漂亮,苦艾酒yyds!
至此,第二阶段的目标也顺利完成了。
“你说什么?”
“只是暂时没发现,还在救援……”
后勤部的人正在将我搬走,苏格兰一个踉跄,膝盖磕在了转运病床上,病床受到撞击,轮子与地面顿时擦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我感觉他站不住了,他蹲了下去。
一生最害怕告别的人,在半天之间,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告别。
与他结伴同行的我。
被他收作徒弟传授厨艺的咖喱店胖老板。
五个缠着他叽叽喳喳的小朋友。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啊。”波本的安慰显得苍白无力。
苏格兰没有再说出任何一个字。
*
“喵喵喵~”
很好,这次是真的猫叫声了。
一个小时后,我看着满满一箱的猫,朝苦艾酒比了一个心。
她不仅捉住了猫,还在箱子放满了猫薄荷。
“谢了,姐,我们是一家人。”
要不是我已经“死了”,我都要把聊天室的群名从“讨厌琴酒小分队”改成“热爱苦艾酒大部队”了。
“我跟你可不是一家人,你的家人是那几瓶威士忌,”苦艾酒挑了挑眉,“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
“保证不会忘记!”
我低头数猫,五只小猫,一只肥猫,还有一只老猫。
我把老猫拎了出来。
“这只就掐死吧。”
变成老猫的广津柳浪竖起了全身的毛,摆出攻击的状态。
它居然还敢不服!
我气笑了:“你再对我露出那样的眼神,我马上带你去绝育。”
听到绝育,广津猫顿时怂了,蜷成了一团。
我原本打算把它放生,又怕它跑回Mafia,被森鸥外看出端倪,只好也一并塞进箱子里。
“这样好吗?”苦艾酒忽然问道,“有一瓶威士忌是和你一起在咖喱店的吧。”
她说的是苏格兰。
“自己变成唯一的幸存者,对于成年男人而言,是难以接受的事。”
我面无表情地反问:“关我什么事?”
……难以接受总好过一无所知的卷进来,然后不明不白地死掉。
“真无情。”苦艾酒微笑,“你在临死前还吻了人家,不是么?”
我和苏格兰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的亲吻,冷冰冰,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哎呀,不知道会不会成为那瓶威士忌的噩梦呢。”苦艾酒调侃道。
“活该。”我拎起猫箱子,“那是他非要接近我的报应。”
“你打算把猫藏到哪里呢?”苦艾酒看似关心,实则嘲讽,“你身上没钱,好像也没朋友。”
“呵,”我冷笑道,“我朋友多的是。”
连太宰都有朋友,我怎么可能没有!
然而我走了半小时的路,也没能走出四岔路口。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好像都不合适。
——去东边委托费奥多尔?
算了吧,他是老鼠,指不定会杀光猫,看我痛苦。
——去南边委托中原中也?
中也是好人,但他有他的难处,要是森鸥外发现我和他来往,第一时间会怀疑到委托的猫身上。
——去西边委托梵天的灰谷龙胆?
那也是极恶分子,况且他发现我在和他交往时勾搭了他哥,说过下次见面时就杀了我。
在我含泪决定将猫全部送给宠物店时,我想起了一个人。
……那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警察叔叔,我来赴约了。”
午夜十二点,我敲开了萩原研二公寓的门。
他没有半点被吵醒后的不耐烦,揉了揉眼睛:“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抱歉,这恐怕是个噩梦。”
扰人清梦,还带着七只猫。
“有小橘子在,怎么会是噩梦?”萩原接过我手里的箱子,噫了一声,“还给我带了礼物。”
打开箱子,他傻眼了。
“这么多猫?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只,是橘子公主和七个小矮猫吗?”
“不,不是送你的,我打算寄养在你这里一阵子……我会给钱的,但不是现在,是事情结束之后。”
织田作之助,这笔债你自己还!
“笨蛋。”萩原眉眼弯起,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你见过警察叔叔在帮助别人之后要钱的吗?”
“免费的?”我犹豫了一下,“可是猫要吃东西的。”
“放心放心,我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养几只猫是没有问题的。”萩原说,“家里还有喂野猫剩下的猫粮,我去拿过来。”
……这人平时居然还喂野猫,果然警察就是善良。
小猫和肥猫都吃的很香,唯独广津猫不肯吃猫粮,还叼走了萩原的烟盒。
“小宝贝,这可不是你能碰的东西,快松开~”
萩原如果知道这只猫是个糟老头子,不晓得还能不能叫出那声小宝贝。
他拿出三只收纳箱,垫上自己的旧衣服,做了临时猫窝。
“明天去给你买逗猫棒,”他将企图逃跑的广津猫拎回了猫窝里,摸着猫头说:“今天先忍耐一下吧。”
广津猫嗷呜一声,满脸沮丧。
我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变成猫的那个晚上。
苏格兰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他给我缝猫衣服,还捣鼓了一大锅自以为很优秀的猫饭给我吃。
‘这个可好吃了,我们不给波本哥哥吃,只给橘酱吃……’
太好笑了。
他被猫爪子碰到平角内裤时的反应也很有趣。
“小橘子,小橘子——”
萩原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惊醒,我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事?”
“叫你好几遍了,你肚子饿不饿?”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我有苹果馅的鲷鱼烧哦。”
一听到吃的,我顿时就失去了矜持,尤其是我已经饿了一天。
“警察叔叔,你是我的神!”
萩原很快拿来了一盘鲷鱼烧,又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我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只,味道虽然比不上苏格兰做的,但也算不错了。
萩原对我的吃相并不反感,笑着说:“很好吃吧,这可是我的厨神朋友给的秘方。”
“你朋友真厉害。”——但没苏格兰厉害。
“太幸运了,警察叔叔你刚好今天做了鲷鱼烧。”
“不是今天。”萩原单手托腮,“我每天都有做。”
“诶?”
“因为不确定小橘子哪天会来。”他停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微笑着说,“但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来。”
第38章
“感谢招待, 告辞了,警察叔叔。”
吃完鲷鱼烧,喝完热茶, 我打算离开萩原的公寓。
身为犯罪组织的成员,待在警察家里, 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下雨了。”萩原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小橘子, 要不然你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警察家。
休息一晚。
然后第二天睁开眼睛, 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将我铐住,关进警车,押往警局……
“阿嚏——”
我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抬眸看着萩原。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想法。”
萩原关上窗户回过头, 表情略带担忧,“你受伤了,现在也不方便去其他地方吧。”
全被他说中了。
“我还以为我掩饰的不错。”我低头看了看衣服,“明明换了干净的裙子, 血也洗掉了,还喷了朋友的香水掩盖身上的血腥味。”
“不能只看这些,你的脸色太白了, 没有唇色, 身体也时不时蜷起来。”他停了一下, 语气变得更轻了, “……你是不是很疼?”
倒是头一回有人问我疼不疼。
而且是在知道我是异能力者的情况下。
“还行吧。”只能说早就习惯了, 为了缓和气氛, 我揶揄他,“你的观察力真不错, 不会对每个遇到的女生,都这么仔细观察吧。”
“那当然不是,我很专一的!”
萩原看上去心虚了,转瞬又变得认真起来,“小橘子,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再厉害的人,受伤了也要好好治疗哦。”
他说哦的时候,是哄小孩的语气。
有些像苏格兰。
“谢谢你,叔叔。”
这次我连警察的前缀都不加了,萩原似乎被叫叔叔时会流露出古怪而隐秘的兴奋,这可能是他的性癖(?),“上次那个死在别墅里的少年,他的尸体处理掉了吗?”
“你说真武吗?”
“真武?你还特意查了他的名字?”
“是异能科查的。”萩原说,“遗体已经火化,遵照遗愿,送去擂钵街附近的寺庙下葬了。”
“你真把他送回擂钵街了?”我吐槽道,“他差点害死你们。”
“是阵平酱联系的寺庙。”萩原叹气,“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异能科的人说无可奉告,真让人郁闷。”
普通人不能接触到异能相关的秘密,否则流传出去,会引起社会层面的恐慌。
“你放心好了,我会替他报仇的。”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点亮了夜幕下的所有罪恶。
“我会去杀掉那个幕后主谋,拿走他所有的财产。”
轰隆——
伴随着一声惊雷落下,我看到萩原身后玻璃窗上,映出了我自己的模样。
头发凌乱,脸颊消瘦,眼帘之下,是两道浓重的阴影。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我走到玄关处弯腰换鞋,身后才传来了萩原的声音。
“小橘子,你等一下。”
“你虽然是警察,”我系好鞋带,理了理裙子,“但是你别忘了我是个异能力者,真动起手来,吃亏的是你。”
我知道我说出真实想法,以萩原身为警察的正义感,一定会试图阻止我。
我本不该说。
犯罪分子在犯罪前通知警察,会被当成怪盗基德式的挑衅吧。
“可是你也不想杀人吧。”萩原平静地说。
我握住门把手的手指顿住了。
“我是个普通人,接触不到你们的世界,以前甚至不知道有一群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人,也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你喜欢救人。”
萩原的声音很沉稳,也很温和,像是娓娓道来的叙述。
“两年前你可以不管我,上次也可以一走了之。真武暗算你,你没杀他,那小子临死前很感谢你。”
“你的秘密被我和阵平酱知道了,你也没把我们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承认吧,小橘子,你特意来告诉警察叔叔你要杀人,难道不是在自首么?”
“少、少胡说八道了,我这是在挑衅你,你不知道怪盗基德也是这样先通知的吗?”
“哈哈,基德不是什么都没偷到过吗?”
“……”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雨点像豆子,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萩原的笑声在这种强劲的氛围里,反而显得十分爽朗。
怼人处于下风,对我而言是少有的事。即使是面对老奸巨猾的森鸥外,我也没输过。
更不用提日常能把人怼到说不出话来的各种事迹。
此时,我却想不出一句反驳萩原的话。
“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哎。”萩原问,“不能等雨停了再走吗?”
“不能。”
“可是伤口泡在雨水里会发炎的,到时候就不妙了,而且这么晚,犯人估计也在休息。”他的歪理一大堆,“这样吧,你要是等雨停了再走,我就送你一件礼物。”
上一个这样哄我的是苏格兰。
胡子,痒痒肉,全是身体上的交易。
“你该不会也要让我摸吧?”不假思索地蹦出这句话后,我闭上了嘴。
不能把别人都当成苏格兰。
“也?”萩原的重点不在“摸”,而是“也”,他脸色微变,“有人跟你这样说,你听话就给你摸?”
“……没人。”我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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