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也不清楚灰谷兄弟逃亡的路线。
“这不是出卖!”苏格兰打断了我的话,认真地说,“既然是你的朋友,你更应该说服他去赎罪。”
“他可不认为自己有罪。”我嘀咕道,“再说了,我又不是警察,我做这些事有工资拿吗?”
“津岛橘!”苏格兰连名带姓地叫了我。
他忘了我现在不姓津岛,而是姓诸伏,这是他亲手替我改的姓。
我记住了诸伏橘这个名字,他却忘了。
“抱歉,橘酱。”苏格兰意识到我的沉默,立刻道歉说,“……诸伏太太。”
诸伏太太。
……勉强顺耳吧。
但他的下一句话又开始刺耳了。
“你虽然不是警察,却是警察的家属,直接放跑罪犯,不是一件能让我忽视不计的小事。”苏格兰一字一顿道,“放跑犯人,这也是一种犯罪。”
“所以你要把我抓起来吗?”
……
这是我们结婚后第一次发生争吵,晚餐吃得不欢而散。
苏格兰当然不可能直接把我送去警局,他知道面对穷凶极恶的梵天干部,如今没有异能力护身的我,是没办法保证全身而退的,按照法律来说,我也构不成包庇藏匿罪。
他只是气我的态度。
实际上我也摸不透自己的心思,我完全可以不告诉他灰谷龙胆来找我的事,那样我们依然能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不帮忙,只告知,细细想来,有种挑衅的意味。
晚餐之后,苏格兰匆匆收拾了厨房,便又换回了一身警服。
我疑惑地问道:“你今天不是不用加班吗?”
“临时有些事要处理。”他低头系着鞋带,没在看我。
“但今天是白色情人节。”我望着台历,意有所指地说。
“礼物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了。”苏格兰轻声说,“是你想要的草莓小偷款手链。”
“为什么不亲手送给我?”
“……”
哐当一声,我关上了苏格兰打开的门,蹲在了他的面前,气愤地说道:“你特意提前回来,不就是为了和我一起吃晚饭看电视的吗,现在说走就走,溜我玩呢?”
我可以肯定这个临时有事不是别人安排的,而是他自己主动的,否则他不会还有时间给自己整理头发。
“不给我一个理由,就别想出这个门。”
苏格兰垂下眼眸,平静地说道:“……我的妻子不站在正义的一方,所以我得回去加班,继续处理梵天的内乱,因为我是一名公安警察。”
“你也知道自己是一名公安警察,那你还和犯罪分子搞在一起,不觉得对不起这身警服吗?”
晚餐前的烽火弥漫到了此刻。
苏格兰沉默下去,不再与我争吵。
他那双向来温柔善意的蓝眼睛,这一瞬间变得忧心忡忡。
……他比我更辛苦。
作为前途无量的警察,却放弃了升职的机会,选择了和犯罪分子结婚,为了感情,也为了能看管我。
以身饲魔听起来很雅,置身其中却是不堪,在我这里处处受气,在同事那里也不被理解。
他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偏偏要走这条最不好走的路。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却因为蹲着的时间过长而两腿一软,往前歪去。
我下意识地扯住了苏格兰的领带,同一时间,他也伸出手扶住了我。
我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按照我对灰谷兄弟的了解,他们应该会逃去菲律宾。”
苏格兰拍了拍我的背:“谢谢你,我会转告给警方的。”
“我算不算背叛朋友?”
“不算。”他很坚定地说,“既然是朋友,那就更应该让他们去赎罪。”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闭着眼睛说:“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用赎罪。”
哪怕是聪明的太宰,也需要在坂口安吾的安排下,为政府工作两年来洗白档案。而我居然什么都不用做。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不用赎罪呢?”我像是在问苏格兰,又像是在问自己。
但两者都没有给我答案。
苏格兰细密的吻落在了我的脸上,脖颈间和肩上。
冬天的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十分温暖,昨天刚换过,也够得上干净。
他伸手想解开自己的领带,被我制止了。
“我想看景光衣冠整齐,而我什么都没有穿的样子,就这样来一次,好吗?”
“……那如你所愿。”
苏格兰的脸光速变红,眼神中透着羞耻,也带着兴奋。
面前是年轻英俊的警察,他穿着工作时的警服,衣服的料子很直板,被我无论怎么蹭都没有弄皱。
我望着他陷入欲望中的脸,不禁脑补起他拯救杀他父母的犯人时的表情——我只是听说过,没亲眼见过。
他有一颗温暖的心和一个高贵的灵魂。
仇恨没让他抛弃正义,爱情也没让他忘记使命。
要想让一个警察堕落,很难。
要想被一个警察拯救,更难。
我与苏格兰在世俗中的关系,一如此刻的场景,他衣着光鲜笔挺,而我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值一提。
第110章
半个月后, 灰谷龙胆死在了菲律宾。
并非死于警方之手,而是在躲避追捕时,不甚跌落悬崖, 当场死亡。
得知这一消息时,我正在吃煎鸡蛋, 顿时没了食欲。
这一情报来自于坂口安吾,他特意提醒我, 失去弟弟的灰谷兰很可能会回到日本报复我, 因为我是灰谷龙胆最后见到的人。
其实他没告诉我他的行踪,都是我推理的。
“景光,灰谷龙胆死了。”我放下手机,淡声说了一句。
他切着法棍的手顿了一下,但表情并不算惊讶, 我猜他已经知道了。
毕竟他是公安警察,打击梵天这种犯罪组织本身就是他的工作。
“橘酱……”苏格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安慰人的话,但眼下能言善辩的他也变得词穷起来。
能怎么安慰我呢?
——橘酱,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我代入他的处境, 发现的确说什么都不合适。
我和灰谷龙胆交情不算深, 但他对我很好, 被我利用过很多次也没跟我计较, 甚至在离开日本前也来跟我道别。
那样年轻鲜活的生命, 就这样匆匆消逝了。
但转念一想, 被灰谷龙胆害死的生命不计其数,他死的也不冤枉。
“没关系, 我不难过,是他咎由自取,谁叫他不自首呢?”
我将剩下的煎蛋塞进嘴里,由于已经完全冷却,有股难言的腥味,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呕——”
“呕呕——”
苏格兰见状赶紧拿来垃圾桶递给我,并帮我倒了一杯水,抽了一张纸巾。
“感觉好些了吗?”他拍了拍我的背问道。
“头晕晕的,还是想吐。”
我不会生病,这是心理作用。
“会不会是——”
苏格兰的脸颊忽然变得有些红,眼睛里涌出了小男孩得到玩具飞机时特有的澄澈。
我秒懂他兴奋的来源。
毫无节制又不带套的夜间生活,以及头晕呕吐的表现,给了他一种新生命即将诞生的错觉。
尤其是苏格兰对家人的渴望比普通人更深刻。
可惜了,我的时间被定格在0.01秒的循环里,连感冒发烧都不可能出现,更别说是怀孕。
“可能是有了吧。”我眼睛眨也不眨地欺骗他。
“那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苏格兰开心地说。
“买根验孕棒不就可以了?”我小口地喝着水问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都喜欢!就是……”苏格兰的声音更低更柔了,“就是怀孕是件很辛苦的事,这份辛苦只让橘酱一个人承担,我是不劳而获的一方。”
“这个好办,我们去找梶井基一郎,让他把我们的身体互换,这样你来替我承担怀孕的辛苦。”
闻言,苏格兰瞪大了眼睛,他压根没想到我还有这个损招。
犹豫了片刻后,他低声说:“不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互换。”
这次轮到我瞪大眼睛了,他居然答应了。
“嘁,算了,梶井未必会配合吧。”我擦干净嘴,叹气道,“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万一梵天的人来报复我,你能保护我吗?”
“我今天会向公安申请证人保护计划。”
时而争吵,时而冷战,时而又会撒娇,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不知道别人家的夫妻是什么样的相处情况,但我知道我们这对是不正常的。
吃过早餐,苏格兰准备去上班,出门前,我第一次亲手替他系上了领带。
然后是抚平衬衫衣领的压痕,将冰箱里的午餐便当盒交给他。
最后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景光要好好工作哦,爱你~”
“好。”苏格兰微笑道,“晚上会带你喜欢的点心回来。”
他出门后,家里又彻底归于死寂。
没错,死寂。
我不听音乐,不上网,不看电视,不养猫狗,唯一的宠物是不会说话的热带鱼,因此整个家里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没有邻居,也没有会登门拜访的客人,一整天都将在无所事事中度过。
这么想着,我又觉得自己很矫情。
只要打开电视,就会看到我喜欢的动画片,比起以前因为交不起电视机的费用追个番还要去便利店蹭实在是方便太多。
午饭也是苏格兰准备好的,打开就能吃,再也不用过饥一顿饱一顿买廉价打折面包的日子。
我的新婚丈夫对我几乎没有要求,做不做家务都无所谓。
以前他是苏格兰时,还是变着法子让我做家务,打打下手,反正不准躺着享福。
明明一切都变成了我当初希望的样子,为什么我的内心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满足?
……哎,好无聊。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蓝天发呆,最终我决定去苏格兰工作的地方看看。
除了风见,他没把自己的任何同事介绍给我认识。
因此我先去了东京的警视厅,并打着要送便当给诸伏警官的旗号想要进去。
然而门口的保安拒绝了我,并告诉我这里没有姓诸伏的警察。
也对,他毕竟是个公安警察,很可能在卧底时期被销掉的档案还没有补上。
我正寻思着要不要去附近的动物园看猴子,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
“……小橘子?”
顺着这个声音我回头望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萩原研二还是几年前的样子,连发型都没有改变,俊朗又精神。
旁边没有他的搭档松田阵平,他是单独一人。
“来找人吗?”
“……路过而已。”我挠了挠头,问道,“你饿吗?要不要吃便当?”
现在差不多是上午十一点,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那我不客气了。”萩原大方地说,“阵平酱今天出差了,我本来准备去附近便利店买关东煮的,幸好遇到了小橘子。”
一份便当显然不够两个人吃,萩原在便利店又买了一堆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我们在附近的公园里找了一张长椅,将食物放在中间分享。
两年没见,也没有任何联系,萩原却没有问我原因。
他吃着便当盒里的章鱼烧,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
“小橘子的手艺不错嘛。”
“咳,真的吗?”我有些心虚,毕竟便当是苏格兰做的。
“真的,比阵平酱和我老姐做的都好吃。”萩原眯起眼睛说。
“不说这个了,你下午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动物园看猴子?”
“我是很想,但下午我要去拆弹。”他拍了拍自己的警服,“要对得起这身衣服嘛。”
“这样啊。”我好奇地问,“萩原为什么会成为警察呢?为了坚守正义吗?”
“哪有那么高尚,当初只是想要个稳定的工作,我老爸失业过,所以我不想失业咯。”萩原眨了一下眼睛,“不过现在既然是警察了,也会坚守正义的。”
顿了一下,他问道:“小橘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拆弹?”
喂,拆弹这种工作能随便告诉外人吗?
他轻声叹息:“本来日本已经好久没出现炸弹犯了,但随着某个犯罪组织的内部变动,犯罪率猛增……如果有小橘子在,我想我就不怕了。”
他说“不怕了”的时候,像个小孩。
作为一个普通人,拆弹这种工作极其危险,很容易伤及生命,但萩原身为警察,永远不能承认自己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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