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兰双和司机送孟浔回学校。
十点多,学校早就没什么人影,倒是能望见横琴那边还很热闹,兰双拉着她的手,坐在车上:“下周见了,或者你中途没课也可以来找我,我反正没事干。”
两个人她在车窗内,她站在车外,彼此交握的手就搁在窗户上。
孟浔道:“周五好吗,我刚好周五没课。可以去安妮那,做点糕点一起吃。”
“那就这么定了!”
司机驱车离开,孟浔转身回学校,却忽然看见陈毅。
陈毅站在夜色里,视线看向没驶远的黑色劳斯劳斯,随后又看向孟浔:“你这么晚了,怎么才从外面回来,谁送你的啊?”
该怎么说呢?
关你什么事。
路过的几个学生,都往这边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孟浔做了什么对不起陈毅的事情,被陈毅当场抓住了,孟浔睨了眼陈毅,转身离开,却被陈毅拦住了。
“你为什么那么冷漠?”
陈毅自以为是说:“刚刚看你在车旁边和别人道别,可没摆这样的脸色。”
“那我该怎么样对你?”孟浔说:“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想认识你,而不是今天才说。”
的确,她在图书馆的时候就表明了没有认识的必要。
又不是在这里才说的。
陈毅被孟浔的话问住了,憋了半天,轻蔑道:“如果我有劳斯劳斯,在图书馆的时候,是不是就是你主动来认识我了?”
不与傻逼论长短,不与傻逼论长短,不与傻逼论长短。
孟浔在心里默念三次,最后才面无表情,默了三秒后说:“哦,那你去买吧。然后再来认识我。”她最是知道怎么戳人肺管子。
她犯不着去解释那么多,更没必要去自证自己不是他口中那样的人,随便他。
孟浔转身离开了,留下陈毅在这里跳脚。
他要是有这个余钱,早买了!不对,她什么意思,就是看不起他呗?
他就算不是很有钱,但是家里在香山澳有公司,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看不起过?
陈毅看着孟浔的背影:“你会后悔的。”
-
孟浔回到宿舍,妈妈打来了电话。
要是再早半个小时,她还在兰双家里,母亲打来电话,要是被知道了,肯定担心,她松了口气,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树荫,摁下接听键。
“你外婆的赔偿款全部结清了。”
“那我最近回去一趟,陪你去医院约医生——”
“我的身体其实还好,主要是这部分钱,我给你放在卡里了,大二的时候宿舍不一定申请得到,你还得出去住,哪哪都是用钱的地方。”
“到时候再说,你的病也得治,”孟浔低眸,道:“我不想世上没有一个亲人。”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沉默了,然后叹了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其实,我一直没和你说实话,现在外婆去世了,我也就把真相告诉你,其实你爸爸还活着,也在香山澳。”
孟浔哦了声,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你难道没觉得惊喜意外吗?”妈妈说:“你还有个爸爸。”
孟浔知道母亲是因为她说了那句,不想世上没有一个亲人,但是她内心的圈层里,亲人只有母亲和外婆,就算那负心汉还活着,又与她何干?
“其实我倒是希望你不要告诉我,因为他是死是活不关我事。”孟浔说完后,才觉得自己语气不算太好,对于母亲,她撒娇不来,但心里却是爱的,她也不想失去她,又缓和了些态度,说:“妈,我们过好自己的人生就行了,有些事情该放下,也别抱幻想了。”
妈妈在那边诶了声,还在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没有什么幻想,我早就没想了,只是告诉你而已,快放国庆了吧?”
孟浔嗯了声,之后又聊了些乱七八糟的,挂断电话时,已经通话半个小时。
至于电话里的父亲,孟浔脑海里想起母亲抽屉里,时不时攒起,剪下来的报纸。
照片里的人、公司的昵称。
母亲那么小心翼翼,她怎么会不知道?
-
接连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
到了周五约定去安妮那里的时间后,孟浔却被辅导员叫到了办公室。
辅导员指了指电脑:“你过来认认这个是不是你。”
孟浔上前,低头看画面,监控里面是周末晚上兰双送回来的时候,但监控只能看见孟浔,看不见车内人的身影,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当她说车里是个女的时,辅导员乜了她一眼。
“现在出现在监控里的是豪车、还有你从豪车下来,”辅导员说:“你的家境我是知道的,你现在快点实话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浔眉头微微蹙起,用脚趾头都知道是谁说的,只是她没想到人的德行品行会如此卑劣。
“你知道现在学校里很多人都在传了吗?传你被——”辅导员停顿了下,道:“现在是校方让我找你谈话,你就算缺钱,也不能去做一些不正当是的事情,这些是违法的,道德败坏。”
“老师,我已经说过了,车里的人是女生,是我周末兼职的女主人家,”孟浔觉得荒谬,“我还不至于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格。”
“是吗?”辅导员又调出一个监控,“那这个是男的女的?”
里面是那天她知道Keith是兰濯风后,打的士回来,她刚下车,有辆劳斯莱斯就停在不远处,望着她的背影。
孟浔她只知道他开车跟着的士,却不知道他在她下车后还看着她。
那时候是夜晚,只能看见男人从后排下车抖出了根烟,随后倚靠在车门,看着校门的方向,头发往后背去,那种高贵却又随性的劲,除了兰濯风,还能有谁?
监控不是特别清晰的,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还有被大树遮挡住的车牌。
但再怎么模糊的监控,都抵挡不住他高贵的气质。
他没有呆久,一根烟抽完,坐上后排离开。
辅导员暂停监控,“豪车男的,还要狡辩什么?”
“你写一份检讨给我。”
“检讨?我没做错任何事情,我为什么要写?”孟浔不可思议,而且写了就代表她承认了,她才不那么傻。她讲道理道:“这个人在学校门口抽烟,也不代表我认识啊,监控里显示的清清楚楚,我是从的士上下来的。”
辅导员看着孟浔,她面无表情,倔的很。
-
安妮花园洋房里。
兰双坐在沙发上晃着脚,看着安妮在厨房捣鼓甜品,道:“安妮,孟浔今天会来,你就不要弄了。”反正弄了也不好吃,浪费食材。
安妮今天涂了口红,化了妆,佩戴了精致的珍珠项链:“孟浔是我的朋友,她虽然会做甜品,但是她来,我也要做好吃的给她。”
兰双泄气,不一会儿,后院的木门忽然被推开。
“三哥?”
兰濯风推门送了一阵风进来,他穿着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锁骨,衬衫扎进服帖的西裤里,扶着门框换鞋,发丝微动,深邃的眼眸不经意的往里面扫了一圈,随后道:“外婆,下午好。”
安妮也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来了?”
兰濯风低眸,面不改色道:“路过,就进来看看你。”
如果不是那晚,她送完孟浔回去后,不经意透漏出周五和孟浔有约,要去安妮家做糕点吃,兰双还真就信了兰濯风的话。
看来爱情、的确是有些玄乎。
换做平时,三哥早就知道她是在套话了。
当然现在也知道,只是有人,心甘情愿入套罢了。
兰濯风和安妮贴脸后,迈着步伐走进来,立在兰双身边,边倒水边用粤语问:“人呢?”
他倒是不遮不掩,留兰双在心里窃喜偷笑。
她又不好太明显,只能面不改色道:“没回我微信。”
“再打电话试试。”兰濯风又说:“你们加微信了?”
兰双点头,拿出手机,亮出孟浔的朋友圈在兰濯风的眼前晃了晃,在他即将冷眼之前,立刻卖乖讨好道:“我打电话去咯。”
然后她按下了孟浔的电话。
刚响几声,就被孟浔接了。
“抱歉,兰双,我今天去不了了。”
没想到孟浔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兰双问:“为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前几天你送我回来,学校以为你是男的,所以让我写检讨,我没同意,”孟浔低声说:“我说了是女的,他们也不信,”
其实孟浔想的是,能不能请兰双来解释一下,但是她想,兰双是兰家人,兰家人都怕麻烦。只是因为送了她回来,还去做一个解释,换谁都觉得离谱。
而且学校根本不听解释。
兰双是开了免提的,她也庆幸自己开了免提。
因为在孟浔说完的时候,握在她手上的手机就被某个人轻而易举拿走,随后她听见三哥用温润的语气,道:“孟浔,是我,Keith。”
简单的几个字,兰双却听出了抚慰的感觉。
她的确没听错。因为兰濯风的下句话是
——“我来解决,不是大事,别怕。”
第11章 第十一章
那是孟浔第一次体会到社会的残酷。
在她打电话之前,她说破了嘴,辅导员就认她的检讨,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但电话挂断辅导员刚从外面进来后的一分钟内,这件事情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孟浔只记得当时是校长带着助理火急火燎的赶来了辅导员办公室,辅导员先是一惊,后弯着腰恭敬道:“校长,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不知道你这么威风,刁难一个学生。”校长指了指孟浔:“那天晚上是安妮教授的外孙女送她回来,怎么就成了这位同学的作风败坏?”
“安妮教授?”辅导员好冤枉的说:“这位同学没和我说过是兰家的小姐啊。”
校长看了眼孟浔,“同学,你没和辅导员说吗?”
辅导员看过来,孟浔看见他眼神里的哀求,想让她承认,以此来推卸自己的责任。
可惜了,孟浔不是软柿子,更不是圣母,她明白这次是兰家人帮忙才会顺利解决,否则的话今天她一定会被逼着写检讨,所以她不会那么傻,有人帮还圣母心泛滥。
“我说过是女生送我回来。”孟浔看着校长:“但是辅导员不听我讲。”
校长睨了眼辅导员,然后看了眼孟浔,道:“好的,安妮夫人已经和我说了,是兰双小姐送你回来的,你安心上课。”
孟浔向校长低声道谢。
然后离开了辅导员办公室,还没走远就听见辅导员的话:“校长,我不知道她认识兰家人,我那个侄子在这里上学,举报给我的,不是我的错。你要帮我啊。”
“现在不是我帮你,是你帮我啊!”校长怒骂:“你能耐多大,都能让兰家人亲自打电话给我,你惹得麻烦给我,你帮帮我解决吧!”
孟浔没再听,因为兰双打来了电话。
她边走边接。
“校长去了吗?”
“去了。我现在出来了。”
“那就不用管了,现在能不能赶过安妮这里来?大家都等着你开饭呢。”
“我现在过去。”
-
孟浔赶着来安妮家的,按下门铃的瞬间,后院的木门就开了,刚好送进来一阵风,推门的人穿着衬衫,微长的发丝随风舞动,他单手搭着门,立在法式拱门的过道内,田园风格的地砖,将他衬得愈发慵懒和随性,他开口更是幽默:“孟小姐,你让我好等。”
孟浔单肩挎着用了几年的书包,素净的鹅蛋脸上微微有些汗珠,看见开门的人后显然有些一楞,不是意外他在,而是意外他的那句话,等她?
“Keith先生在等我?”
“不然呢?”
“等我做什么?”
他轻笑着侧开身,让孟浔进去,然后低眸浅笑:“想看你有没有哭鼻子。”
喔...原来是因为这个意思,想看她有没有被吓到哭鼻子。
“我看上去很爱哭吗?我又不是小朋友,”孟浔背着双肩包路过高大的兰濯风,落在他眼里的确很像,又听她用轻轻的语气:“我怎么会哭呢?”她在反问自己。
不怪她反问自己。
因为这世界上还有人会担心她哭鼻子。真是少见,她自认为自己很坚强,从懂事开始就忙着做手工补贴家用,眼泪对于她而言,是最无用的,她不会因为什么事情哭泣。
后院的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太阳的光影折射进来,孟浔边换上安妮专门给她买的拖鞋,边低眸轻语:“而且,Keith先生不是和我说不是大事吗,也帮我解决了,谢谢你。”
孟浔没有特意说谢谢,是夹杂在对话里。
她连说谢谢都是那么别出心裁。
她往前走,兰濯风在她走出两步开外后,把窗户推开,风铃被涌进来的风吹动,飘着他的声音传入耳:“你真坚强,但不是坚强才会被夸,哭也会。”
孟浔的脚步顿住,她一直以为,要听话懂事,坚强才会被夸。
哭也会吗?
“孟浔,你快来,”兰双举着鸡腿打招呼,“安妮做了烤鸡。”
孟浔看过去,兰双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女生,长相柔美,黑长直长白裙,对着孟浔道:“嗨。”
“这是江枝。”兰双在孟浔入座的时候,向兰双介绍道,随后又向江枝介绍道:“这是孟浔,可能是我未来的嫂子。”
她说话说得好直接,孟浔惊了。
立刻看向厨房那边还在和安妮聊天的兰濯风,他立在吧台边,姿态闲散。手上还拿着安妮的链条眼睛把玩,明明是和安妮在聊天,但似乎是有感应一样,他也看向她这边。
四目相对的瞬间,孟浔立刻把眼神挪开。
江枝在这时候,吃着鸡腿,不在状态,然后说:“啊,三少的未婚妻不是快定下来了吗?”
“那不是还没定吗?”兰双也不避讳孟浔说这些话,说完又侧头对着孟浔:“你还说你和我三哥是纯洁的朋友,你没看见他刚才亲自给校长打电话的样子,我第一次见他这样保护一个人。”
孟浔还没从未婚妻三个字里回神,却又听见兰双这样说,脑海中只想起刚才电话里Keith在那边类似抚慰的那句话。
她电话刚挂校长就来了,前后不过一两分钟,那只不过是他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事情。
但是孟浔知道,在香山澳里,他做任何事情都轻而易举,但取决于他想不想做。
所以兰双用保护说,也没说错,更没夸大。
他没必要替她解决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心里清楚,他又帮了她。
只是保护这两个字,太陌生了。
她从没被保护过,就像他说的,哭也会被夸,她的哭只会换来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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