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濯风坐在单人位,茶盘上放着六位数的茶叶,他拿起茶勺,舀了进去,然后烧烤热水暖杯,见他准备沏茶,孟浔闲坐着放空,金丝楠木的光圈忽闪忽闪,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
兰濯风掀起眼眸看她。
孟浔说:“我前几天去了雍和宫。”
兰濯风沏茶的动作微微顿住,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去雍和宫干什么?”
“当然是求东西。”孟浔没有放过他的神色,眼眸微动,莞尔一笑,似随口问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他不言语,低眸沏茶。
孟浔追问:“难不成你在雍和宫有秘密?”
兰濯风把茶沏好,递了一杯给她,茶香味漫出热气,他说了句小心烫,随后收回了手。
他端起了自己的那杯,瓷白玉色的茶杯,显得他的手指愈发修长温润,他把茶杯放在高挺的鼻子下轻轻的闻了闻,随后茶杯在手中转了转,他浅浅的抿了口,喟叹了声:“你看到了?”
孟浔平时话不多,也不爱观察他的情绪,刚刚这么问,无非就是心里有事。
她瞒不住他,雍和宫里有什么,他自然明白。
孟浔淡淡的嗯了声,双手手心握着茶杯,小心翼翼的抿了口,温热的茶流入喉咙里,带来了唇齿清香的感觉,她好轻的说:“给你求了个平安符。”
说完,她当着他的面,从包里拿出一个平安符递给了兰濯风。
道:“这个你放在手机壳后面,保平安身体健康的。”
平安符是简单的一个红色符,香山澳也有,他们对这些东西较为信任。
只是没想到孟浔这个门外汉也有天会因为他而去捣鼓这些。
兰濯风接过来,边扣开手机壳放在后面,边问:“没给自己求一个?”
“求了啊。”孟浔眼眸微动,笑了笑。
他望着她这股俏皮劲儿,忽然觉得她心情极好,不免好奇:“求什么了?”
“求了姻缘。”
兰濯风眉头微动,笑笑道:“想嫁给我了?”
兰濯风说这些话,透漏这一种温淡的笑意,还有话里的浅浅试探,不明显,怕她尴尬,又怕她拒绝,也有可能是因为场合不太合适。
孟浔在犹豫,但在这几分钟里,他也不沏茶,就这样端坐着,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话。
雍和宫的师父递上功德心愿薄的时候。
孟浔在神佛面前翻开厚厚的功德心愿薄。
每隔一个月就会添新的笔迹,字迹龙飞劲舞如其人,从她离开的第三个月起,直到上个月,还是一模一样的愿望。
唯独第一页的第一行愿望不一样。
那是四年前的冬天,孟浔和兰濯风第一次来北京的那次。
她在神殿前求母亲平安。
而他捐了很多钱,写了第一个心愿
——希望孟浔母亲安康,希望孟浔幸福快乐。
往后的下一年,是她离开的那年,冬天,他写了第二个心愿。
——孟浔。
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每个月,他的心愿只有两个字
——孟浔。
他的心愿是要孟浔。
不是违心的希望她平安、万事胜意、而是他要她,就要她。
他只有在神佛面前才把真正的心愿写出来、诉说出来、祈祷神佛听明白。
祈求神佛能够让他得偿所愿。
孟浔收回思绪,然后又喝了口茶。
“只是想——”孟浔笑笑,接了后半句:“如你所愿。”
如他三年,依旧初心不变的愿望。
孟浔说完,恰好抬眸望去,落地窗外的温暖阳光和树叶晃动,她的心忽然好轻松、好轻松,她说过了要为自己而活,她不再违心,她要活的勇敢且快乐。
兰濯风也端起茶喝了口,只是瓷白茶杯的掩盖处,他的嘴角在扬起。
爱情如茶,时间越久、越纯真。
差不多七年时间。
纠缠、蹉跎、爱恨交织的这七年,他等到了得偿所愿的这天。
是心愿薄里的心心念念,
是功德轮回的诚心诚意,
也是神佛在天终于听见。
-
从北京回到深圳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习辰为此亲自上了一趟北京,当然不能让孟浔出面了,合同也顺利的签下来。
回到深圳的时候,这个项目依旧是孟浔在跟。
而兰濯风也因为要去外地出差,这几天都没住在深圳湾。
这天下班,孟浔一如往常的走到门口打车,但是却忽然听见草坪处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孟浔回眸看,是衣衫不整齐,头发脏乱的孟诚志。
他怎么会混到这个地步?
孟浔懒得去理他,好奇他,也不想这么做。他混得越差,她心里就越是滋味。
她没有圣母心,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谁对她不好,也别想她能够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她对孟诚志,已经是恨之入骨。
孟浔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抬脚就要走,但是没想到孟诚志立刻冲上来抓住了孟浔的手,嘴里还喊道:“孟浔孟浔,我是爸爸啊。”
他在故意闹出动静,大声喧哗,导致很多人都往这里看。
恰好这里是下班高峰期,路过的人都带着好奇、八卦的目光,有些甚至停在原地看戏。
这恰恰好如了孟诚志的愿。他还在使劲吆喝,越来越大声,说:“大家快来评评理啊,女儿长大了,不理老子了,老子供她读书,供她吃喝长大,供她去香山澳读大学,现在出息了,老子爷都不理了,忘恩负义没良心的白眼狼啊。”
孟诚志就是太喜欢演戏了,和林秀扇青年时恋爱,哄着她心甘情愿的没结婚没领证就生孩子,把自己的一生都蹉跎了,累了一生病。可能是孟诚志装的太好了,林秀扇还多年之后,还再次相信孟诚志,跟着他走。
而她也被他骗了,林秀扇去世她不知道,还在苦心帮他被他利用。他骗人的手段,能做到天衣无缝。
现在这样人多的地方,才是他的舞台,恰好可以让他演戏。
“你不是我的父亲,我也没这样的父亲。”孟浔看见了很多人拿着手机在拍,估计不一会儿同城就有很多关于她的新闻。孟浔也没有露怯,这件事情,她本来就没错。
现在是网络时代,什么都在网络上能够解决,舆论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
她犹豫片刻,对着拍摄的人,坦坦荡荡的说:“大家可以录视频,但是记得录视频的时候,不要只录我,也要把这个人录进去。”
“不是只有你会装,现在这个社会,讲究的是证据。”孟浔不惧怕,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孟诚志,道:“你给我撒手,不然,你今天别想在这里走出去。”
孟诚志就是不肯,好不同意逮到机会,哪能这么轻易放手,他压低声音道:“你给我钱,我就不来打扰你。”
“你做梦吧。”
给钱?她怎么可能给钱孟诚志。
他这种人贪得无厌,这次拿了,下次还会来,她又没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被他拿捏在掌心里?
她早已不再是几年前的那个她,因为林秀扇被困住脚走不动路,任他拿捏。
现在林秀扇早已离世,而且她也下定决心要为自己而活,就不会把自己困在他的要挟里。
见要钱无果,路边的人围起来越来越多。
孟诚志咬牙切齿道:“那你总不想我去找兰家人吧!兰家人可从来没有打算同意你,你不给我钱,我就闹到兰家去。”
孟诚志不愧是孟诚志,坏心眼都往一堆使。
孟浔眼眸有瞬间的颤动。
兰家人的确是她的一根刺,兰濯风的家里人对她的态度,她其实非常看重,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她妥协的点,更不可能因为她妥协,这件事就能掩盖下去。
事实就是如此,掩盖也没用。
她面不改色的笑着说:“那你去说吧。”
她无所谓了。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回答,明明刚刚她犹豫了!孟诚志愣在原地,被这样无所惧怕、没什么所谓的孟浔弄得话也不会说。
“你难道就不怕兰家人不让你和他在一起吗?”
他憋了许久憋了这句话,孟浔却扯了扯嘴角,道:“那你低估了兰濯风,也低估了我。”
他用三年时间告诉她非她不可。
如果今天被孟诚志要挟到,那她就辜负了兰濯风的一片苦心,更不配他如此对待她。
“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耗。”孟浔收回眼神,对着举着手机的人说道:“我知道大家一定很好奇,所以我今晚会注册一个账号来解释这件事,到时候希望大家一定要来观看。”
孟浔说完,用力甩开了孟诚志的手。
他顺势软弱的跌坐在地上,真是处处都处心积虑让别人觉得他可怜。他哀嚎一声,说:“没良心的白眼狼啊。”
而人群里,还有许多科隆的人,一起共事几年,虽然不熟悉,但也不脸生,孟浔还饶有兴致的对对方礼貌点头,之后在众目睽睽下,直接上了的士。
大家都被孟浔的从容淡定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车子驶远,孟诚志保持原样,坐在地上继续哭,还在装:“你们看到了吗,女儿长大了,就是不要父亲了,苦了我那么多年的心血啊,费了那么大劲让她读上大学,谁知道会这样。还说要注册账号,她现在那么急着走,就是要去想办法编造事情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路人听完了,有些离开,而有些也不是滋味,有人建议:“叔叔,她注册账号发视频,你也可以注册账号发视频啊。”
毕竟孟浔什么都没解释就走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是心虚,反观孟诚志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只穿了一双拖鞋,看上去的确很可怜。
而他口中的白眼狼女儿,穿着小贵的连衣裙,浑身上下精致,气质温柔,一看就是生活品质极好。
是父女,却如此天差地别,任谁都觉得是孟浔的错。
也是中国人骨子里的同情弱者。
孟诚志坐在地上,瞬间又装可怜:“我没钱,没手机,怎么注册。”
“我有,我借你,给你捐款。”人群中有个男生,戴上口罩,从人群里走出来,自发起义给孟诚志捐款,好像他和孟诚志一样,对孟浔也有深仇大恨,也在赌这次让孟浔吃到苦头。
顿时有不少人拿了零钱,一下子的功夫筹了一千多。
男生带着孟诚志去了手机店,买了二手的手机,然后又给他注册了一个账号。
等所有事情完成,他才离开。
而孟诚志,则一改刚才的可怜,满是算计的眼神就要冲出眼眸,他熟练地拿起手机开始录制。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孟浔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用消毒酒精把被孟诚志接触过的手臂消毒一遍。
她回忆起刚才孟诚志的画面, 眼眸微动,全身上下只剩反胃。
把手搓到发红,孟浔才拿起手机去了客厅, 宽敞的横厅精致干净到像样板房。除却冰箱里有阿姨刚才做好的晚餐, 冰凉到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孟浔从冰箱里拿出晚餐,打开手机, 看见兰濯风发来的信息:【今晚加班开会, 开完找你。】
她犹豫片刻, 先没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如果现在说, 只会让他在会议上分心。而且依照他的性格,得知这件事后,或许会直接会议都不开。
她不想事事依赖他, 她要自己亲手解决这些事。
孟浔干脆把手机飞行模式, 然后打开电脑,把文稿写出来,一阵忙碌就到了晚上,孟浔把录制好的视频整理完,才拿起手机把飞行模式关闭。
信号刚接通的时候, 还有很多的未接电话和信息,其中还有兰濯风的。
但刚打开手机的瞬间, 兰双的电话恰好打来。
孟浔接下, 就听见兰双说:“你怎么不回我信息啊,你看了我发的视频没有?孟诚志什么意思啊,明明是他利用你给他赚东西, 现在还发视频诋毁你说你不养他,哪来的脸啊?”
孟浔听完, 立刻打开了兰双的聊天框,里面果然有兰双发来的视频,应该是听见她要发视频,所以恶人先告状将她一军。
“别担心。”
孟浔安慰气急的兰双,然后挂断了她的电话,打开视频观看。
视频里面的孟诚志比下午看上去还要凌乱潦草,但是孟浔知道,这是他装可怜的手段。有时候她恨自己身上留着孟诚志的血,这令她有时候会对自己感到厌恶。他在视频里声泪俱下,把孟浔说成是一个抛弃父亲母亲的坏人。
“我含辛茹苦养大她,她每学期在香山澳读大学的学费将近十来万,我和她母亲从来没想过要压榨她,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还告诉她没有压力,为了养她,她的母亲累到病倒了,我借了很多钱给她母亲治病,她毕业后拿了高薪工作,欠下来的病钱不说全还,但是至少帮忙还一点,三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出来找她要钱,不来我还不知道,她的生活过的那么滋润,而且我还打听到她住在深圳湾一号,那里买个厕所的钱都能还上我欠的治病钱,我没想过她的心居然如此狠毒。我恨啊,孩子她妈,我没想到我们养了一个白眼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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