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沈拓的回答还算让人满意。
太后送人,他是不会要的,但是,他还说:“谢家要是送你进来,朕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哦对,她说:“呦,哪敢高攀陛下啊,我还是老老实实做见不得光的情人算了,等陛下厌倦了,我该嫁人就嫁人,不碍陛下的眼。”
然后因为这句话,他们吵了一个晚上,从动嘴到动手,筋疲力尽才算完。
“三姐,三姐?你在想什么?”谢盈春的手在虞宁面前挥了挥,成功将出神的某人拉回现实。
虞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反正你就放心吧,你是不会进宫的,等这个年过去了,咱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
一转眼就是十日光阴,眼看要到除夕,夜里又是一场鹅毛大雪。
清晨起来,一如往日,虞宁给小宝系上毛茸茸的小斗篷,送出偏殿,嘱咐她少玩会雪,小心染上风寒。
小宝交给祥安宫的宫女秀珠看顾,虞宁则是跟谢盈春一起往甘露台走。
“佑明小姐,不能再往前面去了,前面好像是紫宸殿的宫人,也不知道圣驾在不在这里,咱们回去吧,莫要惊扰了圣驾。”
秀珠牵着虞小宝的手往回走,寻了一处干净莹白的雪堆,说:“咱们就在这里玩吧,太后娘娘说过,佑明小姐不能往前朝那边去,要是碰上了那个多嘴的大臣,御史又是好一番唠叨呢。”
“好,不往那边走,秀珠姐姐陪我一起堆雪人吧。”
“嗯,我们先把披风系好再玩。”
虞小宝十分听话地点头,跟秀珠姐姐在假山堆雪人。
过了会,有序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虞小宝回头看了一眼,十分惊喜地从雪堆里站起来,满脸笑容地喊道:“皇帝叔叔,小宝在这里。”
身旁的秀珠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果然看见天子就在不远处,此时正在看着她们这边。
“佑明小姐,小点声,不可以这样喊的。”
天寒地冻的,秀珠急得要冒汗,连忙拉着小宝跪下行礼。
却不想那边的天子对这边招了招手,小宝连礼都没行就撒腿跑过去了。
“皇帝叔叔,你是来找小宝玩的吗?”
“嗯,是来找你玩的。”其实每月这个时候他都会来祥安宫给太后请安,做做面子功夫。
沈拓哄骗小孩没有一点心虚,跟小宝说了一会话,伸手牵起白白胖胖的小手。
好凉。
小孩玩起来是不知道冷热的,也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小手和小脸都是冰凉的,这披风也不怎么厚实。
沈拓蹙了蹙眉,声音微凉,“穿的有些少了,小宝不觉得冷吗?”
“不冷的呀。”小宝笑着回答,“小宝喜欢这个下雪,很好玩。”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小宝陪叔叔去用膳,明日再玩好么?”
“好呀好呀。”一听吃饭,小宝双眼放光,忙不迭地同意了。
沈拓弯腰将小孩抱起来,大步往前走。
一旁的秀珠从满头大汗到松了一口气,区区几息的时间她这颗心忽上忽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沈拓本是要去祥安宫请安,结果半路遇上小宝,就带着孩子回紫宸殿用膳了。
用膳后,沈拓再度带着小宝折返祥安宫。
路上,圣驾经过甘露台外,沈拓停下步子,往甘露台望去,“甘露台中似有乐声,是谁在里面?”
不等后面的梁德张口,小宝就兴冲冲地说:“是阿娘啊,阿娘在甘露台跟着一位很美很美的姑姑练舞曲呢。”
“练舞?”沈拓轻抚小宝的头顶,“小宝想去看你阿娘是吗?”
“想呀想呀,皇帝叔叔要带小宝进去吗?”小宝一直很想去看的,但是太后娘娘不让任何人打搅她们练习舞曲,所以没有机会看。
“好,那就带你进去看看。”
孩子这么个小小的愿望怎能不满足呢,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
乐声婉转悠扬,回荡在甘露台四周。
殿内,两位乐师坐在侧面奏曲,中间的三人则是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苦练了许多日,更有声名远扬的第一舞姬教导,纵使是谢盈春这样四肢僵硬的人也舞得像模像样了。
一曲毕,谢盈春屈身喘着气。
“三姐,你怎么学得这样快啊?比我好多了,我怀疑你偷偷练习了。”
虞宁正在伸展手臂,舒展筋骨,“练舞和练武,应该算是同源吧,我从小学拳脚功夫,学得当然比你快啦,人嘛,各有所长,我身手好,动作灵活,但学识读书就不如你了,只勉强认得大字呢。”
谢盈春有被安慰到。
“两位娘子学得都好,五娘子已经很好了。”芳芷在筝架前坐下,笑道:“两位娘子再来一遍罢,我为你们伴曲。”
姐妹俩在殿中站好,随着乐声翩翩而动。
然而就在这时,殿门被缓缓推开。
第36章 偷偷
筝声将殿门开合的动静掩盖住,加上外面守门的太监都得命令,没有扬声通报,所以谢盈春和虞宁都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唯一面露惊讶神色的人,只有正在弹筝的芳芷。
光是看见那肃穆华丽的冕服,芳芷便能猜出来人是谁。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天子,见到大邺的皇帝。
芳芷虽然惊讶,但却并没有出声,继续手下动作。天子怀中抱着一个女娃,静默地看着谢家姐妹起舞,明显是不想让人出声打断的。
几息后,舞曲到了高潮部分,谢盈春随着乐声转身,然后便惊悚地看见了殿门处站着的人。
脚下一阵慌乱,顿时忘了这舞要怎么跳,她整个人慌张起来,自己的脚绊住了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就在这短暂的一刹那,谢盈春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死法。
凡是蓄谋勾引,刻意用手段接近天子的女子,下场都不怎么好,她这几年没少听这种事,深以为戒。没想到终有一日,她也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虞宁转身的第一眼,看见了兴致盎然看着她的沈拓,两人视线相接,但下一秒,谢盈春的动作就吸引了她的目光,来不及多想,她连忙走上前拉住了谢盈春的胳膊。
她成功挽回了谢盈春的脸面,稳住了谢盈春的身形,但却被谢盈春带着往前倾。
见此,沈拓下意识地抬起手,准备接住扶虞宁一把,但还没等他碰到,虞宁就猛地后退两步,看她那个架势好像是在躲瘟神。
站稳后,虞宁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就是脸朝下摔在地上,也不能被沈拓扶住,倒在他怀里!
谢盈春虚扶着虞宁的手臂,两人一同俯身行礼。
“臣女参见陛下。”
她们姐妹俩真是过于丢脸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与太后娘娘当年的风采相差甚远吧。
“起吧。”
沈拓将怀里的小人儿放在地上,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虞小宝立马欢快地扑到虞宁怀里,“阿娘,小姨,你们跳的真好看呢,小宝也想学!”
虞宁轻咳一声,神情有些尴尬,拉着小宝的手捏了捏,低声问道:“小宝怎么和陛下一起过来了?”
“因为小宝想来这里看阿娘呀。”
她想来,所以皇帝叔叔就带着她来了。
虽然沈拓话语对小宝有些暗暗的引导,但小宝这个年纪是听不出来这些弯弯绕绕的,只是直白地觉得皇帝叔叔对她很好,她说什么就带着做什么了。
“小宝年幼不懂事,叨扰陛下了,烦请陛下恕罪。”
说完,虞宁抬眼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只觉沈拓脸色好似冷了些,气压略低。
沈拓瞥了虞宁一眼,没说什么。
有外人在这里,他也说不了什么话,敷衍地对付两句,然后便带着小宝离开了。
沈拓要去祥安宫给太后请安,正好小宝也要回去,他就顺便将小宝带走了。
直到圣驾远去,谢盈春才松了口气,“刚刚真的是吓死我了,陛下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后面,我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还好只是顺着小宝过来看一眼而已。”
“不过……说起来陛下似乎很喜欢小宝,我参加这么多次宫宴,从来没见过陛下对谁说话如此温和。”
虞宁摸了摸鼻子,喃喃道:“可能是投缘吧。”
“投缘?”谢盈春若有所思,“或许吧,三姐你有没有发现,小宝眉眼与陛下有几分相似呢,也许这就是陛下喜爱小宝的原因吧。”
虞宁含糊着不接茬,心想着毕竟是亲生的,能不像么。
她转身欲与芳芷娘子说话,却发现芳芷正望着殿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宁顺着芳芷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见空旷寂寥的宫道。
圣驾一行早就消失在眼前了。
*
夜里,今日梁德派人送来口信,还是老规矩,今夜去千秋殿。
夜凉如冰,雪路难行,祥安宫到千秋殿只有一小段路,但她却走了许久。
纵使路上寒冷,她也要慢腾腾地走,趁着这点闲暇时间体会一下寒风拂面的轻松之感。
“一刻钟的路,应是走了两刻钟,怎么,不想来?”
话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滋味,虞宁此时看沈拓就是这样想的。
这张俊美的脸,她怎么看都不会腻歪,当然,如果这个美人不会说话那就更好了。
沈拓坐在席上,面前摆着棋盘,他右手边是黑白子俱在,看来是在自己与自己下棋。
“路上有雪,走的慢些不是应该的,万一摔着怎么办,那可就不能伺候陛下喽。”
沈拓神色依旧,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谎言。
“太后治下严明,祥安宫内外无积雪,路上更是清扫彻底,下次编瞎话前,记得过过脑子。”
更何况他白日来过祥安宫一趟,这边的路上有没有积雪他是清楚的。
虞宁噎了一下,暗暗瞥了向他,在心里骂他两句。
“是啊,陛下最是聪慧圣明,我一介山野里长大的村姑而已,见识短浅说话粗鄙,确实入不得陛下的眼,不该自作聪明呢。”
沈拓执棋落子,问:“入不入得眼,这是朕的事情,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情,虞宁,你嘴上说伺候朕,但言语不恭敬,行为也不顺从,这就是你所说的伺候?”
“怎么不恭敬,怎么不顺从,陛下让我来我就来,让我走我就走,还要怎么顺从?”
虞宁每每从祥安宫偷鸡摸狗地跑来千秋殿,心里也有好大的埋怨好吧,夜黑风高不睡觉瞎折腾,只为来陪他。
她都这样了,还不够顺从?
“陛下想要的应该是一个没有脾气没有自我的假人吧?上次在明德寺,我还以为至少需要三四年,陛下才会厌弃我,现在看来是我自大了呀,不用三四年,这才三四个月,陛下已然不耐烦我了。”
“若是陛下实在厌烦,那虞宁绝不纠缠,自当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划清界限……”
沈拓将手里的黑子扔在棋盘上,毁了他下了半晌的棋局,缓缓抬头凝着虞宁,冷笑一声:“划清界限?这就是你心中所想吧,每时每刻都在盼着与我划清界限,再不纠缠。”
“我没。”
“说谎。陆承骁走之前对你念念不忘,你也是吧,你每日都在盼着与朕划清界限,分道扬镳,然后呢?去找陆承骁?带着朕的女儿嫁给他?”
“我说了我没有!陆承骁已经被陛下调出京都了,而且不止是他,宁云亭也是陛下调走的吧?无论我想不想嫁人,陛下不允许我就嫁不了,既然如此,那还旧事重提做什么。”
“所以你是很想嫁是么,全是朕挡了你的姻缘。”
“……不然呢?”
不然呢?她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他还不清楚吗?
当然是他挡了这两份姻缘!不然她现在已经和陆承骁成婚了,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哪里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她不愿意嫁给陆承骁做正妻,反倒上赶着给皇帝做妾啊!
虞宁算是看出来了,沈拓今日心情不佳,这是来找她撒气了!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到他哪根弦,整个一火药桶。
本来看着赏心悦目的一张脸此时再看,立马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白长一张好看的脸,脾气这么差。
“既然陛下不想看见我,那我就先告退了。”虞宁真怕在长秋殿和他吵架被路过的宫人听见,毕竟纸包不住火。
“不许走。”
见虞宁跟没听见似得往外走,沈拓沉了眉眼,“虞宁!你给我回来!”
虞宁推开殿门走了出去,但还没下台阶就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拽住。
沈拓攥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虞宁执拗劲上来,愣是要走。
石阶两侧的宫灯还亮着,映出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堂而皇之在殿门外拉拉扯扯,但凡过了个人就能将这里的情景收入眼底。
虞宁正想着,眼角余光一扫,就见拐角处有一行掌灯宫女往这边走来。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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