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运气真好。”镜子随口一说。
乐归仔细检查自己的脚踝,眼睛亮晶晶。
回到合欢宗大本营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哟,这不是我们一步登天的小师妹么,”刚一进合欢宗法器打造的院子,便有人出言嘲讽,“怎么不在登天阁服侍尊上,跑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了?”
“她倒是想服侍,刚才不还像女主人一样让我们都退下么,结果尊上下一句就是让她也滚。”
“以为有前人成功了,自己便也可以么,难怪一个凡人好端端的要往山顶爬,原来是为了勾引尊上。”
众人想起刚才的场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先前对乐归还算和善的师姐,这一刻看她的眼神也有些淡漠。
乐归对这种情景可真是太熟悉了,当初在敝犴台时不就这样,她安安分分当个小透明时,众人对她也是有些善意的,可当她要去低云峰了,那点善意便立刻变成了不甘与嫉妒。
大家都是为了获得尊上青眼日夜不休地努力,凭什么到最后一个最差的轻易就赢了她们?乐归理解这种心情,但这次没有惯着:“尊上刚才说试炼大会结束后带我回低云峰。”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宗主及时从屋里出来,看样子是听到了众人的谈话内容:“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回房歇息。”
“是。
”
众人纷纷回屋,最后只留乐归一人还站在院子里。
“宗主,我住哪呀?”乐归好奇。
宗主露出和缓的微笑:“你住最大的一号厢房。”
“好的。”乐归答应一声就去找一号厢房了。
宗主本以为会得到她的感激,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微微一愣后又叫住她:“橘子。”
“弟子在。”乐归停下。
月光下,宗主盯着她看了许久,笑道:“你今日能得尊上青眼,我真心为你高兴。”
“多谢宗主。”乐归本来想行个弟子礼的,无奈那动作实在太复杂,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宗主也不介意:“你日后到了魔界,切记所言所行皆代表合欢宗,在尊上跟前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乱来,若是可以……据说无忧宫机缘无数,你发达了,也莫要忘了宗门,相互扶持,才得长久。”
“是,弟子知道了。”乐归乖乖回答。
她没有明艳的长相,也没有曲线完美的身材,但一双眼睛生得干净真诚,叫人一看便忍不住相信。
宗主看着她这双眼眸,露出满意的笑:“时间不早了,去歇着吧。”
乐归答应一声便回房了。
事实证明合欢宗宗主说得没错,给她的果然是最大的一间房,她一进门便看到一张柔软的床,欢呼一声扑了上去,整个人都埋进了厚实软和的被子里。
“至于吗?”因为她翻来覆去打滚而掉出来的镜子嫌弃道。
乐归:“至于啊!我在山下住的可是杂役房!就算跟合欢宗认亲之后,也住的是最差的那间。”
镜子轻嗤一声,想起她刚才答应合欢宗宗主要互利互惠的事,便好奇地问一句:“你真要跟合欢宗结盟?”
“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乐归想了想,笑了:“怎么可能!虽然她替我省了几天的脚程,让我顺利在试炼大会开始之前到达山顶见到尊上,但不代表我就欠她恩情了。”
乐归哼哼一声,又在床上翻了个身,“她愿意让我去献舞,是因为想复刻一个凡人勾引尊上的奇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你敢说她没想过失败了会怎么样?”
失败了,就是生死难料,不过对于合欢宗而言,一个连宗门都没回过的凡人弟子的生死,似乎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镜子闻言沉默半晌,缓缓说了句:“倒是难得见你不犯蠢。”
“……我本来就不蠢好么,”乐归哼哼,“我可厉害了,你没看我刚才把她们都怼了吗?要是以前,我肯定笑笑就过去了,但现在我偏不。”
“有尊上撑腰了不起了哈。”镜子嘲讽。
是因为帝江?乐归眨了眨眼睛,倒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心情竟然还有点奇妙。
夜已经深了,乐归打着哈欠把镜子摆到桌子上,往床上一扎就睡着了。
前几天她一直被合欢宗宗主用各种丹药吊着练舞,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肯定能睡上个一天一夜,可又隐约觉得不会这么顺利。
果然,过了子时,她又一次惊醒。
原本总是坐在镜子前的小女孩鬼,如今却坐在床边,用血糊糊的两个眼洞盯着乐归,一头长发有些散落身后,有些就这么随意堆在床上,乐归略微一动,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发丝在往自己手指上缠。
虽然已经在深更半夜见了她许多次,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离得如此之近,乐归这才发现她不止手腕上有各种血洞,就连脖子上、锁骨上,能看到的所有地方几乎都有,每一个洞都是红黑红黑的,几乎要将她骨瘦如柴的身体钉满。
乐归出生于一个高考大省,整个高中时期都处于一种紧绷而麻木的环境里,当时的生活太死气沉沉了,所以每到一月一次的放电影时间,大家专挑各种重口味的恐怖片播放,企图给沉重的生活注入一点活力。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深刻认识到物理攻击和精神攻击的区别有多大,丧尸可怕吧,但它追着你嗷嗷叫的时候你最多是感觉害怕,害怕之后就没什么情绪了,反而是中式恐怖里,平静的夜晚,无人的厕所,一双莫名其妙的绣花鞋,其他什么都没有,却足以让人越想越怕、后患无穷。
就像此时此刻,一个浑身血窟窿的小女孩,无声地坐在床边看着你,要比那些动不动就追着人咬的精怪可怕千百倍。
乐归感觉自己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她默默闭上眼睛,把手和脚都缩回被子里。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她拼命催眠自己,却感觉鼻尖一痒,就好像有谁的头发丝落在了她脸上。
乐归:“……”
黑暗之中,寂静无声。
许久,沙哑粗糙的声音问她:“你看见我了吗?”
乐归抖了抖,默默把被子盖过头顶。
可声音却还是毫无阻碍地传了进来:“你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你了?”
乐归:“……”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在颤抖?”
“哭了吗?你看看我呀,为什么不看我?”
“……我忍你很久了!”乐归崩溃到极致突然大爆发,被子一掀把小女孩鬼盖住,梆梆给了她几拳,“王八蛋死镜子,真以为我认不出你吗?就算想吓人麻烦也把那破锣嗓子藏一藏啊我去你大爷的!”
小女孩鬼:“……”
乐归发泄完,冷静了,把被子重新掀开,小女孩鬼坐起来,伸出火柴棍一样的手试图把头发整理好,结果越整理越乱。
乐归看不下去了,黑着脸帮她把头发拢好,又分成三股编了个麻花辫。她的头发又多又长,光是编辫子都花了不少时间,小女孩鬼默默坐在那里,任由她随便搞。
编完头发,四目相对……如果小女孩鬼那俩血窟窿算目的话。
“什么时候发现我就是先知镜的?”她哑声问。
乐归冷笑一声:“出了魔界又见到你之后。”
谁家厉鬼天天跟着一面破镜子啊,而且镜子自己也说过它是有魂灵的。
镜子没想到自己这么早就暴露了,一时有些沉默。
“我跟你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为什么要一直吓我?”这回轮到乐归质问了。
镜子不屑:“谁一直吓你了,我前些日子是因为被主人打得重伤,无意识魂灵出窍。”
“那今天呢?”乐归反问。
镜子:“……今天是故意的。”
乐归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没等她再说什么,镜子已经从床上跳下去,慢吞吞朝摆在桌子上的先知镜走去。
午夜,头发及地的血糊糊小女孩轻飘飘地离开,怎么看怎么恐怖,但乐归愣是看出一丝尴尬。
“干什么去?”乐归调侃。
镜子:“睡觉。”
说着话,魂灵化作白烟飘进了镜子里。
乐归:“……”
深夜吓人反被人揍这件事,看得出来对镜子的打击不小,翌日一整天都没再出现,不仅是魂灵没出现,连镜面里的小花也没了,巴掌大的镜子看起来真的只是一面破破的镜子,乐归不能去找帝江,又隐隐被合欢宗其他人排挤,这会儿连唯一跟自己说话的家伙都没了,让她感觉有点……寂寞。
好在这种寂寞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三界试炼大会就正式开始了。
试炼大会一共四场,第一场是所有参赛者登上同一座比试台,各仙门法器攻击齐发,直到淘汰得只剩一半选手,第二场则是随机抽签一对一,等于再淘汰一半,第三场就更直接了,剩下的人依然是同一个比试台上大乱斗,直到决出第一名。
至于第四场,则是参与者不论淘汰与否都可以参加的秘境试炼,根据前三场比赛的结果,参与者可以自行组队,一般秘境试炼危险重重,成绩越好的越倾向于一起走,获胜的可能性也越大……不过跟乐归没关系了,帝江只要求她走到第三场拿到第一,第四场没打算让她参加。
【也算是有点良心,虽然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乐归站在人挤人的围观群众里,看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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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参赛的仙门弟子以各种装哔的姿势落在两米多高的比试台上,又抬头看向半空中的VIP观赏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仙界帝君和其他仙门宗主不至于像登天阁里那样憋屈站岗,但依然要把绝对的C位留给帝江,在一片毫无新意的白衣之中,帝江红衣黑袍姿态散漫,双眸紧闭靠在宽大的座椅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却依然牢牢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这狗男人,确实长得漂亮。】
“口水擦擦。”镜子冷不丁开口。
乐归一秒阴阳怪气:“哟,舍得说话了呀,我还以为你要装一辈子哑巴呢。”
镜子:“……早晚撕烂你的破嘴。”
乐归冷笑一声,随即一脸和善地往前挤:“让一下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她干嘛呢?”合欢宗的一个师姐表情古怪,“不会是想挤到前排好让尊上看到她吧?”
“尊上自那晚以后就没找过她,可见当时只是拿她当个笑话看,她不会觉得是真喜欢她吧?”另一人捂嘴偷笑,“魔可不像仙界那些人,若真是喜欢,只怕要拉到床上战个日夜不休才是,哪会轻易让她离开又这么久不闻不问。”
“愚蠢凡人,当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了,可怜哟。”
一直闭目养身帝江倏然睁开眼,以合欢宗闲话的几个弟子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人突然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修为低的当即咳血昏死,其中几个合欢宗弟子神情最为痛楚。
乐归听到身后的痛哼,一回头便看到地上倒了一大片,顿时神情茫然:“……这是怎么了?”
虚浮在半空中的观赏台上,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发难。沉默良久,最后还是仙界帝君小心翼翼开口:“尊上这是?”
“睡迷糊了。”帝江淡定解释。
众人:“……”
第26章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突然倒下,但乐归出于礼貌起见,还是用目光精准锁定了中间那几位师姐:“师姐们,你们没事吧?”
几个师姐一张嘴,便吐出一滩血来。
“……看起来不像没事,”乐归讪讪,又帮不了什么忙,想了想一脸关切道,“那你们好好休息,多喝热水啊。”
帝江愉悦地勾起唇角。
刚才还低气压的人突然又高兴起来,还真是应了世人对他‘喜怒无常’的评价,三界试炼大会办了几十次了,众人第一次感觉坐在观赏台上是这么难熬的一件事,要不是自家弟子都在底下看着,他们真想扭头就跑,离这个神经病远点。
观赏台上的人如此难熬,台下的乐归也是一样,大会还有一刻钟就正式开始了,各仙门的弟子陆陆续续上了台,没上台的估计也就她一个了,她一会儿看看台子,一会儿看看观赏台,一会儿看看观赏台,一会儿又看看台子,看到最后镜子都忍不住了。
“上面坐的是十大仙门的宗主和仙界帝君,这年头灵力充沛,飞升要比以前容易许多,十大宗门有五个是仙界的五个是凡间的,不过现在只有六个出场,估计那四个就是被帝江杀掉的倒霉蛋,”镜子语速极快,“对了,从左边数第二个的小胡子,就是望天宗的赵无忧,也就是背叛你那个朋友的宗主,奇怪了,他竟然还活着……”
“你干嘛跟我说这么多?”乐归看了赵无忧一眼,有点莫名其妙。
镜子不耐烦了:“说这么多是为了让你别再偷看那些人了,马上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上台。”
“……我看的是尊上,才不是别人。”乐归无语。
镜子:“你没事看他干嘛?!”
“废话!这台子两米多高,我爬不上去不得暗示他帮我一把啊!”乐归也暴躁。
镜子:“……”
镜子在她身上下了禁制,旁人看来她就是在低着头自言自语,但又听不到她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帝江倒是听得到,但他宁愿没有听到。
眼看着比赛时间要到了,乐归有些急了:“喂,你能帮我爬上去吗?”
“我只是一面镜子。”乐归身上出了太多荒唐事,镜子此刻竟然有种淡淡的平静。
乐归就知道指望不上它,见帝江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便随机拉了一个围观群众:“朋友,你能把我送上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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