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丈量了一下宽度和厚度,调整好姿势猛地用力……再用力!第三次用力!
乐归的脸都红了,仍没能撼动那块石头半分,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松开。
“尊上!我搬不动!”她用力地喊。
帝江就在十米之外,发丝和衣角被风吹得凌乱,也不知听见没有。
乐归见他没有反应,又大喊一声搬不动,可帝江仍旧坐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乐归彻底无奈了,只好爬起来朝他跑去,只是刚跑了几步,抬起的脚再次落地时,只觉脚下一片松软。她愣了一下,低头便看到一片细致的白沙,再抬起头时,桃花树不见了,后山也不见了,天地间只余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沙滩,还有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帝江。
乐归眼眶有些发热,缓了缓神抬头看向天空,只看到一颗漂亮的星子从天空划过,转瞬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
然后就是第二颗、第三颗……乐归这辈子看过三次流星雨,一次是童年在乡下外婆家旁边的矮山上,她一个人独享一场盛大的美景,第二次是在秘境里的桃源村,她和帝江一起欣赏,这是第三次。
她生命里三次奇景,有两次都是因为帝江。
海浪拍岸,星河长明,乐归置身其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潮湿温热的风顿时从指缝穿过。
“你同我要的幻梦,本来那天晚上就该给你的,今日才给,也不知道晚不晚。”帝江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乐归看到他好好地站着,第一反应便是:“你的伤口没事吧?”
帝江顿了顿:“嗯……有点疼,但可以忍。”
“胡闹,谁让你站起来的。”乐归赶紧去推轮椅,可惜沙滩软滑,她费力地推了半天才推了两米多远,最后还是帝江看不过去了,主动回到轮椅上坐下。
“我检查一下伤口。”乐归伸手就要去解他的衣裳。
帝江握住她的手腕,玩味道:“大庭广众之下,不合适吧。”
“庭呢?众呢?”乐归横了他一眼,解开衣裳后仔细检查半天,确定没事才松一口气。
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乐归正在给他重新包扎的手倏然停下,半晌才抬眸与她对视。
“高兴吗?”他问。
乐归眨了眨眼睛:“高兴啊。”
四目相对许久,乐归笑了笑,帝江的唇角也扬了起来。
还是什么都没有。
幻梦开启后,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便消散于无形,后山的桃花树依然静静伫立,花瓣仍旧漫天飞舞,若不是海浪声依稀还在耳边响着,帝江差点以为这场梦根本没有存在过。
他耗费上百年修为,花了大半日时间构建的梦,也不过是一场虚幻罢了。帝江侧目,恰好看到乐归偷偷抓住一片花瓣,正小心地装进乾坤袋。
帝江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无趣。
这一晚过后,两人的相处模式更沉默了,就连阿花都觉察出不对。
“你们两个又吵架了?”她不解地问。
乐归:“没有啊。”
“真没有?”阿花表示怀疑。
乐归仔细想了一下最近的相处,是不怎么说话,可朝夕相对,没话说也是正常,于是非常笃定地点头:“没有。”
“行吧,没吵架就行,”阿花伸了伸懒腰,“我这几日准备闭关修炼了,希望等闭关出来,能顺利挣脱先知镜的束缚。”
乐归一顿:“你要闭关多久?”
“说不好,怎么也得百年吧。”阿花推测。
乐归恍了恍神:“百年啊……”
百年在奇幻世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却是一个比生命还长的单位。乐归始终在一天二十四小时地过日子,每一天对她而言都是扎扎实实存在的,她很难想象要是跟一个人分开一百年之久,和生离死别还有什么区别。
看到她突然沉默,阿花也莫名生出一点不舍:“如、如果顺利的话,七十年说不定就出来了。”
乐归笑笑:“那我就祝你一切顺利。”
阿花看着她乖乖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又聊了几句,乐归便要离开了,看着她暮气沉沉的背影,阿花突然忍不住叫住她:“乐归!”
乐归回头。
“其实……”阿花只说了两个字,便欲言又止地停下了。
乐归与她对视片刻,笑了:“什么?”
“没事。”阿花讪讪,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乐归心头一动,也没有再说什么。
和阿花道别后,乐归又去了一趟敝犴台,将玉佩还给了李行桥。
“师父的伤怎么样了?”李行桥问。
乐归摇了摇头:“一直没见好。”
“那把玉佩还给我作甚?”李行桥当即要拒绝。
乐归叹气:“留下也没用,玉佩治不了他的伤。”
“可是……”
“拿着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不好一直占着。”乐归劝道。
李行桥抿了抿唇,只好将玉佩接过去:“早知道那日你们会遇此一劫,师父借玉佩时我就该跟着去。”
他言语间满是愧疚,乐归心里也不是滋味:“你别这么说,若非你出借玉佩,我们就无法借着玉佩的力量一瞬回到低云峰,更不能及时为他治伤,你人虽然没去,却也是帮了大忙的。”
李行桥一愣:“玉佩的力量?”
“怎么了?”乐归看到他的反应有些不解。
李行桥:“玉佩没有瞬移的能力……吧?”
说到最后,他有些迟疑,毕竟玉佩里许多玄妙的地方他也没完全弄清,说不定师父运气好,找到了别的用法呢?
乐归闻言先是一愣,缓过神后笑了笑:“那就是我记错了。”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乐归便要点燃转移符回寝殿,李行桥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叫住她。
“乐归等等!”他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封信,“这个,是一个时辰前出现在寄信法器里的,想来是你一直在等的回信。”
前些日子,乐归借他的法器寄了一封信,之后便一直没等到回信,便将法器还给了他,没想到时隔多日,回信到底是来了。
乐归盯着他手里的信看了半晌,接过来后却迟迟没有打开。
关于她寄信的事,李行桥也是知道的,见她拿着信封半天都没动,刚想问她为什么不打开,乐归突然轻呼一口气:“多谢,那我就回去了啊。”
李行桥虽然好奇回信内容是什么,但见她无意当着自己的面打开,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和李行桥道别之后,乐归便回苍穹宫了,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寝殿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盯着手里被捏得皱皱巴巴的信发呆。
许久,她将信收进了乾坤袋,推开门走了进去。
帝江收回神识,抬眸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嗯,回来了。”乐归笑笑。
关好门窗,熄灭夜明珠,拉下床幔,乐归摸黑到帝江身侧躺下,帝江长臂一捞,她便钻进了他的怀里。
黑暗中,乐归伸手抚上帝江的脸,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摸,每一下都透着亲昵。
帝江唇角微勾,问:“怎么了?”
“我前些日子,给腰腰去了封信,问她在剑上是不是涂了什
么东西,为何你的伤一直不见好,今日她给我回信了。”她低声道。
帝江唇角的弧度瞬间放了下去,眼底的笑也一点点淡去:“然后呢?”
“然后……我没拆。”乐归说。
沉默逐渐蔓延,两个人相拥着,呼吸交融,亲密无间,却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乐归艰涩开口:“尊上,赶紧好起来吧。”
帝江闭上眼睛,侧身将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上。
乐归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了过去,只知道惊醒时天还是黑的,身边空无一人,殿门外却隐隐有光透进来。
她像一只趋光的飞蛾,下意识就往光亮的方向走。
门打开,便看到一道发光的天梯直通云霄,帝江一袭红衣靠在阶梯上,衣衫湿透,形容狼狈透着倦色,显然是刚从上头下来。
他看到乐归,似乎也不觉意外,开口时也透着一分难得的平静:“我时常在想,你我婚后诸多不顺,是否因为当初爬天梯时半途而废,若我替你重走一回,你我之间会不会就和从前不同了。”
“尊上……”
“事实证明,不过是妄想。”帝江轻嗤一声,抬眸看向她,“乐归,你腕间的镯子呢?”
乐归下意识去摸手腕,摸到一片空荡荡后愣住了。
“在我这儿。”帝江也不等她问,主动将镯子拿出来。
乐归:“什么时候丢的?”
“有一阵子了,”帝江勾唇,“你说,要心不在焉到何等地步,才会连镯子丢了都不知道。”
乐归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你什么都不在意,自然什么都没注意到,”帝江扫了她一眼,“没了镯子这些日子,你连一句心声都没有,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乐归下意识地问。
帝江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身上还沾染着风雨之后冰凉的寒意。
在距离还有半米时,他停了下来,抬起苍白的手指点在她的心口:“意味着,你这里空了。”
“我威逼、利诱、哄骗,想尽一切办法,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乐归,我放你回家。”
乐归猛然抬头,声音艰涩:“你……你什么意思?”
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反而释然:“能有什么意思,不舍得杀你,也不想清洗你的记忆,更不想只要一具心不在焉的躯壳,思来想去,就只有放你离开了。”
“这一次,我真的放你走。”
第62章
帝江说完,乐归便彻底僵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艰涩开口:“那……我真走了。”
“无量渡在桌上。”帝江抬手示意,就差在脸上写‘好走不送’四个字了。
乐归抿了抿唇转身朝屋里走去,走了几步后深吸一口气,突然折了回来:“你又玩什么花招!”
“没有,我的确是要放你……”
“你放屁!”乐归暴跳如雷,“你总是这样,说一不二独断专行!我不就是这几天有点心不在焉吗?不就是没发现镯子丢了吗?你至于又威胁我吗?我说了我不走了,我不走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还要以死相逼!”
“我有以死相逼?”帝江好笑。
乐归都快气疯了:“你没有吗?是不是我这边去拿无量渡,你那边就要给我表演个切腹自尽啊!帝江你真是够了,我绝不可能再上你的当!”
“真心话说出来了?”帝江眯起眼眸。
“是!说出来了!你现在想怎么样吧,杀了我吗?”乐归气得呼吸急促眼眶发红,看向他的眼神又爱又恨,“来啊!弄死我啊!反正你是魔界之主,是三界最厉害的大佬,心眼子还多得很,我怎么都……”
话音未落,一股大力将她往前拽去,下一瞬重重落在帝江身上,没等她回过神来,帝江的唇便贴了上来。
好冷。
乐归第一感觉就是这个。
她出来时,帝江已经爬完天梯,她只知道他浑身湿透,又透着些狼狈,却没有具体的概念,当嘴唇相贴,才发现他的冷并非浮于表面的冷,而是深入肌理,连血液都结了冰。
帝江吻得又凶又狠,像在发泄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乐归本来也有些生气,可在触到他过于冰冷的身体后,所有怒火都好像被冰水浇灭。
……算了,跟他计较什么呢。乐归心里叹息一声,抬手揽上他的脖颈,试图过渡一些体温给他。
在被抱紧的瞬间,帝江攻城略地的动作一停,下一瞬唇齿突然变得温柔,一寸一寸,侵占她所有的理智和清醒。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帝江将脸埋进她的脖颈,乐归努力抱紧他,将下颌枕在他的额头上。还是同样的两个人,还是最习惯的一个姿势,只是抱人的成了乐归,将脸掩藏的成了帝江。
“你这人真是凶残,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合着成婚这么久,你还觉得我会随时杀了你?”因为脸还埋在乐归的衣领里,帝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竟然有几分委屈。
乐归:“……”
【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了。】
久违地听到她的心声,帝江勾起唇角,静了许久后才抬起头:“乐归,我真的要放你走。”
乐归:“……”
如果是玩笑话,那说一遍说两遍也就够了,可他反反复复地说,一遍比一遍认真,乐归即便不愿意,也不得不开始相信。
帝江的身体还是很冷,即便隔着衣裳,乐归仍觉得自己快被冻感冒了,不然怎么一开口,声音就沙哑得厉害:“你到底……为什么?”
帝江抚上她的脸,长了薄茧的拇指反复在她的脸上摩挲,直到那一小块皮肤变红,他才慢慢开口:“我说了,我不想只要一具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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