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稀罕的人
傅九州赶到时,潮水已经将情人崖的观景台淹了大半。
他刚下车,忽然天空下起了雨。
这雨来得迅猛急切,像是要把地面上的东西冲刷干净似的,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傅九州大声叫着安可可的名字,但所有的声音都被急促如鼓点的暴雨声淹没……
他眼着汹涌而来的潮水,身心都凉透了。
然而当他来到情人崖边下往下一探,手电筒晃过的地方,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傅九州脸色大变!
他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便直接抓着铁索跳了下去!
……
从未有过的窒息感淹没了安可可。
这种濒临的黑暗和绝望,一如当年他们一家出车祸时一样。
那时候她的脸被鲜血糊住,她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满世界都是粘稠的挣不开的黑。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她醒来时,耳边只有翻滚的海浪拍打石礁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而她周围只有望不到边际的黑。
她脚个有什么东西,但她失血过多,醒来后好半晌,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无从得知周遭的一切。
她只记得,是唐宁打晕了她。
她在晕过去前,唐宁拽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卧室里拖,她便拼着最后的力气,把手机扔在地上。
再然后,等她醒来,就是在这么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
当感觉到有海水没过自己的身体时,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命地挣扎起来。
但海水来得很快,而她脚上的铁索在她胡乱的挣扎下将她缠得更紧!
很快海水便没头顶,刺痛了她后脑的伤口。
她的意识在这一旋无比清晰!
然而都是徒劳。
海水已经将她整个人淹没!
无伭她怎样挣扎,似乎都是徒劳。
她绝望不已,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谁来……
谁来救救她啊。
她一张口,腥咸的海水便呛进来,冰冷的海水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她身上,她终于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她整个人无力地往水底沉去,意识模糊间,脑海里想起的,却竟是傅九州那张脸。
他发了那么多条消息她都还没回……
突然一束光落了下来。
下一刻,一只冰冷颤抖的手,陡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用力从水里拖出去!
压在她身上的那块巨石消失了,周遭也不再只是黑暗。
她艰难地睁开眼,只来得及看清楚男人丝血遍布的双眸,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傅九州的心从未跳得这样急切过!
眼看着潮水汹涌而来,他用力在安可可眉心亲了一下,想把人带上去,一用力,这才发现她脚腕上被铁索缠着。
一向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这一刻终于是神色大变!
正这时,头顶上灯光大亮,随即徐天的声音传出来:“老傅!老傅你在下面干什么?!快上来,马上那里要被淹了!”
傅九州咬牙,怀里的人浑身冰冷,两人靠得这样近,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她的心跳了。
“下来帮忙!”他大声喊道,但暴雨声掩盖了一切,未能将他的话从下方传上去。
他抱紧怀里昏迷的人,几乎咬牙切齿道:“安可可,你可是老子今天豁出命要救的人,将来你要是敢跑……”
他没说会有什么后果,怀里的人也听不见。
徐天在上面叫了几声便跳下来了。
傅九州直接把安可可放他怀里一推,二话没说便钻入水里!
徐天此时也顾不上许多,水位越来越高,他赶紧抱着安可可往上爬,刚用力,脸色就变了!
他瞬间就明白傅九州为什么扎进水里去了!
头顶上,传来唐宁急得直哭的声音:“你就那么在意她吗?!快、快上来啊……哥,傅九州!”
徐天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骂娘:“唐宁你他妈快把钥匙送下来!”
唐宁尖叫道:“没有钥匙!让她死在这里不行吗!”
徐天快要气死了!
别说傅九州了,就是他此时此刻,都想给她几巴掌!
傅九州大概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提都没提钥匙的事。
上方,沈垣白着脸站在围栏处,从这里往下看,能清楚地看着急速上涨的水位,能看见徐天和安可可已经快要淹没的身体。
而傅九州在黑暗冰冷的海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唐宁看见他,疯了一样冲过来撕扯他,把他往下面推:“你不是安可可的老公吗!你下去救她!救不上来你就跟她一起死!”“
沈垣仿佛感觉不到她的撕扯,只死死盯着下方,双手抓紧栏杆扶手,好几次似乎想要冲上去,好几次都迟疑了。
唐宁已经崩溃,眼睁睁看着海水将下面三人淹没……
“哥……哥哥!你回来吧!”
徐天撑着一口气,终于在快要窒息的时候,那缠着安可可的力道一松,他急忙抓住栏杆旁边的铁链,飞快地往上爬!
下一刻,傅九州冒出水面,将安可可托住。
等两人好不容易爬到了崖上,翻滚的潮水瞬间追平至脚踝!
大雨还在下。
傅九州的脸在车灯下惨白如纸!
他飞快地把安可可抱进车里,一边吩咐徐天开车,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沈垣和唐宁一眼。
车里温度不算高,但傅九州一进来,还是打了个寒颤。
他身上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然而却极其冷静地将安可可入在后座上,给她做心肺复苏的急救。
徐天从没这么紧张过。
他甚至生怕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打滑,死死握紧方向盘,一面翻出手机让医院同事赶来急救。
暴雨倾盆的夜里,黑色的车如同闪电一般掠过荒凉的车道。
车里,此时只剩下傅九州为安可可做急救的动静。
徐天从没见过傅九州这番模样,一双眼遍布血丝,铁青着脸,那么冷静又仿佛极度紧张,双眼死死盯着身下那人的反应。
仿佛那是什么不可失去的珍宝。
让他处在极度的恐慌之中。
看着极其荒谬。
倘若傅九州只是不想让唐宁闹出人命,他断不会是这种模样。
但那安可可,跟才几天?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安可可终于一口水咳出来,傅九州赶紧将她的头偏向一边,以免她被呛到。
安可可肚子里的水好不容易吐干净,人虽然有了呼吸,便却没有醒过来。
徐天正想站在专业的角度上安慰两句,下一刻,自家这从来不将旁人放在心上的好友,此时紧紧抓着安可可的手,脸上神情是极度惊惧过后的苍白。
他浑身都在颤抖,像最后怕,又像是庆幸。
“没事了,没事了啊。”
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看着他自己列需要安慰。
徐天憋了一路,终于在安可可被送入急救室之后,才忍不住看向自己这好友。
“你就这么稀罕她?”
差点把他们两人的命搭进去!
这就算了,车里那一幕,怎么看都不简单!
傅九州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他大概是也是呛了水,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就在徐天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却听见他哑声道:“老子守了她十年,你说稀罕不稀罕?”
徐天可谓是惊悚的瞪过去,后者盯着手术室,血丝遍布的双眸里,没有一丝玩笑。
有的只是从未示人的偏执和疯狂。
徐天:“……”
半晌,他道:“你竟是个痴情种,真是人不可貌相。”
傅九州对此不置可否。
很快,沈垣赶了过来。
他浑身湿透,亦是满身狼狈。
然而不等他靠近,傅九州已经赶到的下属便将他挡在走廊里。
沈垣怒道:“傅九州,你什么意思?!”
傅九州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从今往后,她跟你彻底没关系了。你们沈家人再敢碰她一下无论好坏,我保证,”一字一顿,字字如刀:
“会让沈家从淮江消失!”
第57章 没良心的
安可可总觉得耳边有人一直说话。
她想,黄泉地府这么吵闹吗?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睁开眼就看到了一群人……的脚。
她好像变成了小孩子,被谁牵着走向人群。
这似乎是某个宴会,但她看清那些人长什么样子。
随即画面一阵扭曲,所有光鲜亮丽的大人们变成了一群小孩子。
她依旧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只觉得头顶的阳光格外刺眼。
其中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般一般横冲直撞,其他人一边笑一边躲,尖锐刺耳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响起:
“你没有妈妈啦,你爸爸今天娶新娘子喽。”
安可可一生气,就冲了过去。
然后不知怎地,她被撞入了清透的游泳池里。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将她淹没!
窒息感传来,她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黑暗的望不到边际的海岸,以及冰冷的海水漫过周身时带来的恐惧和死亡的气息。
一束骤然间划过黑暗,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从天而降的神!
下一秒,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安可可!”
她猛然惊醒!
她睁大一双眼睛,艰难急促地喘息着,刺目的天光令她不适的眯起眼,等到那刺目的感觉过去,她才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
身边站着一个人。
“傅九州?”
看清傅九州的瞬间,她骇然失色!
怎么回事?
他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你、你怎么了?”不怪她吃惊,她所认识的傅九州从来都是花枝招展的骚包,无论何时,他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眼镜一戴,端的是道貌岸然人畜无害。
此时这满脸胡子拉碴眼里全是血丝狼狈又憔悴的人,哪里有过去半点意气风发?
傅九州咬牙一笑,露出白灿灿的牙:“以后再敢不回我信息,我就……”
安可可心头悚然,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可怕的威胁,却不想,他冷哼一声,慢声笑了一下:“……让你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安可可:“……”
她脑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傅九州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探了探她的心跳,问了句:“饿不饿?”
安可可愣愣地点头。
肚子适时地叫了两声。
傅九州哼笑,“等着。”
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安可可脑子才恢复思考能力。
她记得自己此前被唐宁打晕,醒来的时候差点被淹死,怎么会在医院?
她忽然想起濒临死亡时看到的那束一闪而过的光,难道说……
是傅九州救了她?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正打着电话的舒雪儿步伐一顿,四目对视,她对手机那头的人说:“她醒了。”
而后挂了电话走过来,也和傅九州一样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口气:“终于醒了。”
安可可茫然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舒雪儿心有余悸道:“你问我我问谁?我接到你失踪的消息魂都快吓没了,多亏傅九州把你找回来,要不然你这会儿已经葬身鱼腹了。”
提到傅九州,她面色古怪,咂摸着道:“你昏迷的这几天一直反反复复发高烧,没想到傅九州日夜不休的守着你,要不是知道他是个薄情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爱上你了。”
安可可愣住。
舒雪儿又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失踪?怎么突然坠海了?”
安可可张了张嘴,唐宁两个字到了嘴边,她想到什么,含糊道:“想不起来了,我头好晕,你先让我休息会儿。”
舒雪儿忙说:“好好好你先休息,医生说你后脑撞伤,可能造成严重的脑震荡,短暂的失忆是正常的,先别慌。”
安可可闭上眼,心说,自己这好友看起来比自己更慌。
难怪她头这么晕,那唐宁下手好重。
舒雪儿待了没一会儿,傅九州就回来了。
手上还拎着食盒。
舒雪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神情异常复杂。
不过傅九州一来,房间里的气氛就变得微妙了起来,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对舒雪儿下了逐客令。
“她才刚醒,需要休息,你改天再来。”
“哦,好。”舒雪儿下意识点头,直到走出病房她蓦然反应过来!
不对!她为什么那么听话?
傅九州他什么身份啊竟然赶自己离开?
她憋着一股气想回去理论,就看见傅九州正小心地给安可可喂水。
安可可咬着吸管,也乖巧的很。
舒雪儿:“……”
她家的好白菜,怎么净招渣男拱。
但偏偏,两人之间那气氛,容不下第三人。
病房里,安可可喝完水,才感觉到了脑震荡的威力。
哪怕是闭着眼,她也觉得天旋地转,恶心想吐。
勉强的吃了两口粥,她脸色顿时一变,推开傅九州想去卫生间,却还是没来得及,直接吐在了床边。
连同她整个人都险些栽下床。
她下意识道歉:“抱歉。”
傅九州沉着脸,周围气息有些可怕。
他叫来护工打扫卫生,扶着安可可漱口,全程没说话。
一语不发,但那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令人喘不过气。
安可可捏紧被子,脑子里混乱无比,最终打破这僵冷的局面:“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傅九州正盯着头顶上的吊瓶,闻言,视线缓缓下落。
安可可一说话就犯恶心,但她还不能不说。
她一瞬间脑子里想了许多,唐宁是傅九州的妹妹,既然行事这么张扬,疯名在外,就证明这种离谱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干。
而她自问,没本事把对方送进去。
也没指望傅九州会为她出气。
一个是随时可换掉的情人,一个是妹妹。
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权衡。
想通以后,她压下心头的万般情绪,睁开眼,在一片天旋地转中,看向床边一动不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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