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来冷情,情爱之二字仿佛与他无关,是以先前他那师弟算得一卦言他红鸾星动,我们都还不信,没想到他还真带回来个姑娘。”水曦说到这儿,转头看向薛茗,道:“凡人寿命不过百年,神仙却无穷无尽,更何况天上一日,凡间一年,他成了仙后即便是陪伴你在凡间走过一生,于他来说不过也只是漫长岁月中的弹指一挥间。你死之后或许会被他遗忘,又或许他贪恋这份情感寻找你的转世轮回,更甚者他现在不过是对你一时兴起,待兴头落下,他又抱着剑回天上修行去,届时你又何处去寻这个负心汉?”
薛茗琢磨着,这话是越听越不对劲。她本来以为水曦是扮演着为了燕玉鹤的前途着想,劝她主动离开的婆婆角色,但这番话说出来,分明是站在她的立场劝她,甚至燕玉鹤现在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被标榜成了“负心汉”。
薛茗一时分不清她说出这段话的目的。
水曦见她沉思不语,也没有急着逼问她,只自顾自说着:“人与仙终归有别,就算是看着赤霞一路长起来,也无法断言他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你要尽早为自己做好打算。刻骨铭心需千难万难,可忘记不过一瞬间,若是来日他负心于你,我自会教训他。你也可以来寻我,我会为你抹除与他相关的记忆,从此你们二人相忘陌路,永不相见。”
薛茗一直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些话,眼下才后知后觉,原来水曦将燕玉鹤支出去,当真是为了说这些帮她的话,甚至还给她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水曦又道:“有什么想法你只管说,他听不见。”
薛茗微微颔首,算作应答。她早就知道燕玉鹤可能会位列仙班之事,所以这一路走来并非完全在玩,她也思考过很多回和燕玉鹤的以后。自穿越以来与他相识,加上赶路的两个多月,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月,这短暂的时间里若说是发酵出浓烈的,不同生便共死的爱意,那是不可能的。
莫说燕玉鹤对她有没有爱,便是薛茗自己,对他的感情也完全没达到爱得死去活来的程度。可若说薛茗是为了体会到被人喜欢,被人在乎才愿意与燕玉鹤在一起,那也是绝无可能,倘若她真的那么渴望爱,早在高中时期有人向她告白时,就会二话不说选择在一起了。
她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脸,在生活中获得许多并不持久,但十分浓烈的“爱意”。
薛茗自认是喜欢燕玉鹤,喜欢他冷着一张脸,平日里对什么都漠视,却会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喜欢他与谁都是拒之千里的模样,却会在走路的时候牵着她的手,很久都不放;喜欢他总是不经意落在她身上又久久停住的目光;也喜欢他在她睡得昏沉时,用湿锦布一寸一寸擦着她的身体,动作轻缓地给她穿衣裳的耐心。
那日参加完土地神的婚宴,薛茗喝醉了酒,燕玉鹤拒了送他们回去的轿车,背起她一步一步走回去。他没有用任何赶路的术法,走得又慢又平稳,每当薛茗在他背上迷迷糊糊有些清醒的意识时,都会喊他的名字,这时候他要么微微偏过头,要么低低应一声,即便薛茗什么话都不说,下一次喊他还是会得到回应。
当时在燕玉鹤背上说了什么薛茗已经记不清,到了今日再回想时,也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或许,燕玉鹤他真的很喜欢我。
喜欢这种情绪,一开始大都是轻轻浅浅的,并没有那么深刻,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好似许多个微小的喜欢累积在一起,在某天不经意间就会变成了爱,将心脏各处都拧得死死的,完全无法再摆脱了,所以有些人分手时才会像脱了一层皮,去了半条命,且无药可医。
薛茗心里比谁都清楚仙人有别,更自认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人放弃飞升,但她不想在别人面前轻易给两人的关系下决定,希望能够与燕玉鹤坐下来谈一谈。
她转头望了望燕玉鹤印在窗子上那安静的侧影,随后站起身,对水曦笑道:“多谢提醒,这些话我回去好好考虑清楚,倘若真到了无法商量的地步,我会自行离开,这天大地大,还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水曦见她有了去意,便也不再多留,又笑着与她说了几句话,嘱咐她在太虚宗别拘谨,住得自在就好。薛茗再次表达谢意,与水曦道别,推门出了屋子。
出门拐了个弯,就看见燕玉鹤站在窗子下,一袭雪白的长袍随风轻摆,散在身上那泼墨般的长发也轻轻飞舞着,额前的碎发隐隐遮住英挺俊俏的眉眼。他的眼眸总是平淡如水,情绪稳定得仿佛没人能让他失控,察觉到薛茗到来,这才抬眸朝她看。
薛茗不合时宜地想起在床上的燕玉鹤,待他眼角染上火烧云般的红霞时,这张脸才显得分外漂亮,惹人动心。
他缓步走来,旁的也没多问,只像平时那样从容且习惯性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后山去。
薛茗头一次来这种修行的宗门,对哪哪都是好奇的,一双眼睛总是在周围探索着,即便是隔着幕篱也不影响她东张西望。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宗门内的弟子,见到燕玉鹤后皆是恭恭敬敬地喊一句大师兄,开始时薛茗看见了人总是下意识想将与他牵在一起的手抽回,但却被他察觉了意图后紧紧攥住,并不准她抽走。
燕玉鹤似乎一贯这般我行我素,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一路慢慢悠悠来到后山,薛茗总算是见到了燕玉鹤住处的真面目。
院落看起来很大,结构分明,坐落在一片竹林之中。进了门便是宽敞的院子,没种什么花花草草,铺着青石地砖,两边没砌高墙,清风过境,周围顿时传来竹叶哗然的声响,风中充斥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前堂置办得很肃穆的样子,往后穿过一段游廊,便是他的寝院,连接着浴房等地方,再往后则是那汪薛茗泡过许多次的活水灵泉。
燕玉鹤当真在太虚宗十分受宠,这住处的地理位置已经构造都算得上一等一的好,清幽安静,极其适合修行。薛茗对着屋子已经十分熟悉,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进了寝房就脱掉鞋子,往软椅上瘫。
虽说路途中算不上累,但回到家里总有一种放松的感觉,她像一坨泥巴一样,一动不想动。燕玉鹤脱下了外袍随手挂在一旁,来到书桌前坐下,开始研墨提笔,认真地写起东西。
从水曦那里出来后,燕玉鹤就没怎么说话,路上弟子跟他打招呼他也是不冷不热地回应,虽说平日里他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但薛茗还是隐隐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她躺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燕玉鹤的边上,就见他已经写了小半张的东西,字体俊逸潇洒,整齐漂亮。
薛茗好奇地询问:“你在写什么?”
燕玉鹤原本还很认真的样子,但被薛茗这么一问,好像突然就抓住了机会,搁下笔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掐着下巴亲了上去。他的另一只手搂住薛茗的腰身,力道收得紧,让薛茗的身体与他的胸膛贴在一起。
燕玉鹤吻得很用力,尤其眷恋她柔软的唇瓣和两颗小而尖利的鬼牙,不知疲倦地舔了又舔。薛茗很快就被亲得浑身发软,沉溺其中。半晌,燕玉鹤松开了她,鼻尖若有若无地在她脸颊的地方轻轻蹭了两下,退开后才低声说:“整理此次诛杀鬼皇之女和阴阳两界万鬼的卷宗。”
薛茗一听他是在办正事,便从燕玉鹤的腿上滑了下来,体贴道:“那你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燕玉鹤的眸光跟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收回,再次提笔。薛茗对面的矮桌旁坐下来,自己拿了个话本闲着无事翻看,心思却飘得很远。
他刚回来,理所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薛茗纵然是想与他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也要找一个对的时机,觉得还是先等他忙完这些再说。薛茗思来想去,最后困倦了,洗了个澡爬上床睡觉,睡前看见燕玉鹤还坐在桌边低头书写。
睡到一半时,她才感觉床榻传来动静,身边躺了个人,进了床榻后就朝她贴过来,抱着她的后背和腰身将她翻了个身,换了个与人贴合的姿势,由于力道轻柔,薛茗只是稍稍醒了一下,有很快在一个温暖且严严实实的怀抱中睡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果真如薛茗所猜想的那样,燕玉鹤忙得脚不沾地,估计也是处理先前那桩事的后续。另外,薛茗身上原本戴着的锦囊里装了姜箬鸣从各个门派骗取的宝贝,其中那个用绢布包着的,她一直无法使用的几寸小剑,便是太虚宗至宝。
燕玉鹤将东西一一归还,还要接待各个门派前来的人,因此一整天都见不到踪影。薛茗本来也是宅家的性子,不喜欢到处乱走,有时闲了会在竹林里坐着,赏月或者听风,也十分惬意。
不过燕玉鹤的几个师弟师妹倒是性子活络,许是正年轻活泼,对薛茗又十分好奇,总是三天两头找上门来,趁着燕玉鹤不在找薛茗玩。其中她了解到,先前给燕玉鹤起姻缘卦的那个师弟名叫柳梦源。
此人先前被燕玉鹤罚抄经书和跪水崖,被笑话了许久,谁知燕玉鹤一朝将薛茗牵回来,众人大吃一惊的同时,柳梦源也跟着声名大噪。
众弟子都道他连大师兄的姻缘都算得出,还有谁是算不出的?于是每日找他算卦的人排了老长的队,为了躲避,他时常跑到后山,带三两个师妹找薛茗玩。
几人一起坐在竹林的凉亭中分食糕点零食,几个年轻小孩叽叽喳喳地跟薛茗分享着这么多年来燕玉鹤在太虚宗的铁面无私,冷漠无情,最看重的东西莫过于他手里那把剑,旁的没有。说是就算一起长大,入不了燕玉鹤的眼,也与陌路人没什么差别。
说来说去不过是想向薛茗表达燕玉鹤给她的特殊对待,虽说这里面不乏夸张的成分,但这话薛茗却是爱听的,且听得心花怒放,跟几个年轻小孩玩到后半夜才回去。
她挎着装了糕点的小篮子,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儿回了住处,进门就看见燕玉鹤站在檐下,一袭黑袍融入夜色,没有点灯,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薛茗反手关上院门,疑惑道:“你刚回来吗?”
燕玉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缓声道:“在等你回来。”
“我就在竹林里跟你那几个师弟师妹玩,没走远,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了。”薛茗往檐下走去,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小篮子,说:“这是你师弟带给我的糕点,很好吃,我给你留了几块,要不要尝尝?”
燕玉鹤沉吟片刻,继而问道:“哪个师弟?”
“柳梦源。”薛茗笑呵呵地进门,说道:“这小孩儿说话挺好玩的,他说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卦准,所以你罚他的经书,他故意抄得很慢,就等着你回来撤回惩罚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几个师弟师妹长得都挺好看,你们太虚宗不会是看脸收徒的吧,个个都那么水灵漂亮。”
话音刚落下,她的手臂一下子就被抓住。薛茗愣了一下,转头看燕玉鹤,见他背对着月亮,逆着光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晦暗不明,原本平淡的眉眼在这样的阴影下竟然也显得有几分阴沉。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薛茗关切道:“我方才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们太虚宗厉害,肯定是看资质收徒,只是想说你们都生得标致而已。”
“谁生得标致。”燕玉鹤声音低沉,黝黑的眸子盯着她,“与我相比呢?”
薛茗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燕玉鹤会在这方面小心眼,于是上前去将他抱了抱,哄道:“当然是你最好看,他们哪里能与你相比。”
燕玉鹤的情绪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不少,反手将她抱住,脑袋低下来往她耳边凑,轻轻呵气道:“好几日没给你渡阳气了。”
薛茗的耳朵喷洒上他说话时的热气,热意染上耳根,还有些痒痒的,她下意识瑟缩脖子,应了一声好。
进门时燕玉鹤将她手臂上的糕点接了过去,说是留着明日吃,她没怎么在意,转头进门去打算洗澡,没留心身后的燕玉鹤抬手将小篮子扔到院中的举动,门一关,也隔绝了篮子落地上砸出的声响。几块糕点碎裂,在月光下静静地躺着。
薛茗洗完澡都没来得及穿衣裳,就被燕玉鹤抱上了床榻。
今日的吻显得有些热切,燕玉鹤将她抱在怀中,雪嫩的皮肤留下红红的指痕,啄吻的痕迹落在她的脖子,锁骨各处。薛茗躺下来,放松了身体,感受着干燥温暖的手掌在四肢各处游走。
几日不渡阳气,她的身体又开始慢慢恢复了温凉的状态,先前在最后一个聚阴阵那里吸收的阴气实在太多,就算两个月来燕玉鹤也没少往她身体里渡阳气,仍旧无法将她体内的阴气全部排解,稍有松懈她的状态就会开始下降。
薛茗本能寻求温暖,往他的身上贴紧,意识开始往欲.望里沉沦。正当她眯着眼睛感受着燕玉鹤的轻吻时,他忽而撤身起来,让薛茗身上一凉。
她微微睁眼去看,就见燕玉鹤正从那许久不曾见过的水晶罐子里取出了三颗红色的小药丸扔进了嘴里。薛茗大吃一惊,当即吓得支起上半身,惊诧地喊道:“你吃那么多干什么?”
燕玉鹤低眸看她一眼,伏身压住了她,吻在她唇上,舌尖用力撬开她的唇齿,已经化成水的药丸融进去,与舌尖缠绕在一起,薛茗吓得扭了两下头挣扎,却被燕玉鹤压住无法动弹,就这么喉咙一动,把药丸化成的水吞咽下去。
她胆战心惊,颤颤巍巍道:“也没必要吃三颗……”
燕玉鹤亲了亲她的唇角,亲昵地舔走涎液,轻声回道:“你会舒坦些。”
薛茗上次吃了两颗,过程中都好几次感觉自己要死了,登上顶峰的时候意识完全不清楚,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爽快,这次不知道吃了三颗会是什么效果。她哆嗦着手掐燕玉鹤,掐在他手臂那硬邦邦的肌肉上,气道:“你想让我死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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