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微颤,缩了缩指尖,过了好一会,她还是点了头,“有。”
说完,她又觉得羞愧,“姐姐,我也不懂自己是怎么了,我很多时候好像都没有守规矩,对不起。”
这态度很小心,也特别在意别人的感受。
宋姀胸口一堵,很心疼,傻姑娘太乖了。
她哪里会责怪阿妧。
在皇权下,女子的所有反抗都像是个笑话。
说句难听的,事已成定局,她不希望妹妹抗拒,否则惹恼了帝王,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能察觉到陛下的真心,这也给了她很大的宽慰,至于以后的事....
宋姀垂眸,将眼底的不安和担忧遮掩住。
她握住妹妹的手,柔声教导:“阿妧,姐姐以往有些一叶障目,对你有很多疏忽的地方。”
“一辈子很长,你才十七岁,应该多去见见外面的新事物,这次进宫的事,有些突然,但也不全是坏事。”
“你可以读书骑马,可以交朋友,甚至还可以和其他姑娘一样情窦初开遇到喜欢的人。”
“阿妧,进宫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和陛下说,不要藏在心里,这件事你能不能答应姐姐。”
宋妧顿了片刻,勉强答应:“好,我有事会说出来。”
宋姀又开口:“这次进宫你要留宿在陛下身边,这件事不合规矩但却是秘密,阿妧,你不要害怕,姐姐不会骗你。”
宋妧一愣,她本就抗拒进宫,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眼下又要彻底换一个生存环境。
她蹙眉,“上学归上学,我晚上不能回府吗?”
宋姀收起嘴边的苦笑,轻声劝着:“所有的人都会留居皇宫,每五日可归家一日。”
宋妧眨眨眼,心里有些明白了。
这不就是住宿吗。
和她上一辈子一样,住在学校里,她抗拒的心思淡了许多。
但是她又想到谢煊和谢行之....
那她岂不是要日夜陪伴在他们身边?
又要上课又要背书,写不完的作业,还要抽时间和同学相处....
白天陪着这个男人,晚上又是另外一个....
想到今后的日子,宋妧突然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她纯净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第40章 急切
午时。
宋妧稀里糊涂的登上马车时,她还处在震惊中,迟迟没有回过神。
前脚刚说要去读书的事,下一刻她就被送上了进宫的马车里。
就感觉有人特别急切....
宋姀还有顾氏站在马车外耐心叮嘱:
“阿妧,你的常用物品都在箱笼里,你到时交给侍候你的宫婢,她会知道该如何用的。”
宋妧趴在车窗上,乖乖点头。
顾氏是一万个不放心,进宫不同于别处,身边是不能带丫鬟的。
她给这次护送的侍卫和太监塞了好些银子,也不知管不管用。
这次进宫的伴读很多,人多眼杂,谢煊不想这么快把宋妧暴露出来。
为了谨慎,前来接人的侍卫都是生面孔,其中有谢行之的暗卫苍南和李大福的干儿子平安。
平安握着手里的荷包,轻轻一捏就知道里面装着的是银票,他只觉得烫手。
正胡思乱想着,他听到顾夫人又来和他说话,“公公,麻烦你多多照顾我女儿。”
平安心里恭敬的不得了,但面上又不能太殷勤,他笑的讨喜:“夫人尽管放心。”
再如何耽搁,马车也还是缓缓驶离了街巷。
顾氏站在侧门外,盯着空无一人的巷口,面容上满是愁绪。
宋姀上前扶住母亲,心中叹了口气。
假如母亲知道妹妹进宫的真相,怕是能活生生吓晕过去。
但没办法,陛下既然选择深夜来见她,那这事目前就只能是秘密。
至于为何不能让母亲知晓这件事,恐怕陛下还是为了妹妹着想。
那傻姑娘只怕早就被套了话,早就把想要父母和离一事说了出去。
所以一旦母亲知道陛下的心思,身为娘亲,为了孩子的名声,那就是熬到死都不会再提和离。
毕竟,女子入宫为妃为后,身后的亲族那是一点错处都不能有的。
宋姀小声开口安慰着:“娘别担心了,阿妧长大了,也应该慢慢学会一些道理。”
“况且舅母也已经送来消息,表弟他定会护着阿妧的。”
顾氏回握住女儿的手,勉强笑笑,“娘知道了,娘没事。”
两人相伴回了锦华堂,没想到竟看到了宋正德的身影。
他对着行礼的长女颔首示意,“阿姀先回去,父亲有话要和你娘说。”
宋姀看到母亲点头,这才转身退出了堂屋。
宋正德开门见山,皱着眉头问:“阿妧怎么会有资格进宫,莫不是你回娘家找了顾家的门路?”
顾氏面色极为冷淡,“不是,宫宴那晚阿妧结识了六公主,所以才得到了伴读名额。”
宋正德见她的模样就知这事应是真的。
他沉默的坐了一会,突然开口:“阿妧这般也算长进了,否则总窝在府里,成何体统。”
顾氏冷笑,“宋大人学富五车,自然心有丘壑,你这般长进的人只怕早晚都能官运亨通。”
宋正德三岁开蒙,苦读二十载勉强考中同进士,这么多年来他的官职也是止步不前。
他第一次听到顾氏说这些冷嘲热讽的话,他微怔,只觉得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怒目相对,气话脱口而出:
“女子再如何身份高贵,不也一样要嫁人生子,而你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公府嫡女,不也生不出儿子。”
话音刚落,堂屋寂静到诡异。
顾氏面色毫无波澜,她起身,走之前仅撂下一句话:
“我的嫁妆已经在整理了,等阿妧在宫里适应后,我们便和离。”
宋正德道歉的话顿在嘴边,他压下心里的歉意,目光复杂的望着那道背影,随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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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妧自然不知道府里发生的事。
她再一次乘坐小轿被秘密送到御书房的暖阁,她站在这庄严寂静的地方,竟莫名觉得心安。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转身便看到一身玄色龙袍的谢煊站在不远处。
她看愣了,这种黑色的衣物,她差点以为这是谢行之。
“阿妧。”轻缓的声音,温和的笑容,谢煊走过去轻抚她鬓角散乱的发丝。
这么亲近,宋妧也不怎么,突然就觉得脸颊发热。
她稍稍往后退了两步,准备行礼。
谢煊静静地看着她,语气幽深:“这是怎么了?仅一晚没见,你又和我生分了?”
宋妧不是生分,更多的是有些害羞。
她仰头,“你一靠近我,我就觉得奇怪,我没有和你生分。”
谢煊目光闪了闪,唇边的笑意加深,他低头轻吻她的额角,浅浅淡淡的一吻,转瞬就退开了身子。
“知道了,阿妧长大了。”
随后,他又牵着人去了矮榻上坐下,随口问着:“阿妧有没有想我?”
宋妧坦然承认:“想了。”
谢煊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明日就要入学,你可觉得紧张?”
宋妧当然紧张,她眼底泄露出忐忑和不安,慢吞吞的问:“我要学习什么?我的同窗都是谁?”
明日首先要学的东西,是他提前安排好的,现在还不能说,谢煊回答了后半句问话:
“你的同窗有很多,你应该只认识一个就是你表弟顾浩,不过还要等几天你们才能相见。”
这句话好复杂,宋妧长居华业寺,和顾家的亲人也不是很熟,但顾家的人都很疼她,包括这位小表弟。
她想到以往表弟逗她开心的样子,心里安定很多,她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
谢煊思索着顾家的男丁,想到谢行之昨晚留下的消息。
当年差点和宋妧定亲的儿郎好像就是顾浩的嫡亲兄长顾池。
他盯着眼前的小姑娘,状似不经意的问着:“阿妧,你和顾家的那位池表哥关系可亲近?”
池表哥?
宋妧有些不自在。
她记得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池表哥都已经二十了,虽然见得很少,但表哥对她很好。
只不过,后来她知道母亲的想法后,下意识躲着池表哥,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不是很亲近,但池表哥对妹妹们都很关心。”
谢煊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两人无瓜葛,他便高抬贵手,不去计较了。
宋妧根本不知道自己简单的一句话,用意却极大。
她满心满眼都是对课业的紧张,她忍不住又问了一次:“我明日要先学什么?三字经还是千字文?”
谢煊眼眸里藏着令人看不懂的笑意,他语气意味深长:
“你要先学我们三人都要懂的那些事。”
第41章 转换
一直到晚上,宋妧也没能理解谢煊说的那句话。
她脑子转的慢,人也比较佛系,一整个下午吃喝玩乐,这事就让她忘在脑后了。
她此时刚到‘宿舍’门口,正站在养心殿外。
夜幕下这座恢弘的宫殿显得格外神秘,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侍卫,肃穆的氛围让她心生怯意。
谢煊一直牵着她的手,见状,他眉目温润,抬手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嗓音带着安抚的柔意:
“阿妧,这就是你以后要住的地方,要住很久很久。”
宋妧抬头看他,黑亮的眼珠倒映着月色,她的神色有些羞窘,口中欲言又止。
“我和你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你们?
谢煊目光专注的看着她,彷佛眼睛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他轻笑,“阿妧,他也是我,另一个我。”
宋妧心里明白,谢行之确实是谢煊的第二个人格。
但她也知道,谢行之非常强势,有自己独立的思维,除了共有的身体,他身上根本找不到谢煊的任何痕迹和影子。
他们不是一个人....
她胡思乱想着,就这么一路被牵到了殿内。
她站在原地,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哥哥,你为什么会得了这样的病症?”
为什么?
这问题很尖锐,但谢煊还能怎么说。
难不成要告诉她,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坏人,由于自幼被教化,在年龄尚幼时多多少少被净化过,顺势而为他就披上了君子的外皮,做着世人眼中最完美的上位者,如此麻烦极少皆大欢喜,他也愿意配合。
那心底的恶怎么办?
从压制到自控,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谢行之最初只活在他的意识里,后来他亲自放了这疯子出来。
谁知一发不可收拾,如果不是他头脑足够强大,只怕早已被谢行之的意念反噬。
一旦他被那疯子控制住,谢煊真的会消失。
他垂眸,与她对视,又抬手去解她身上的披风,嗓音十分温柔:
“因为哥哥有不能做也不想做的事,所以你的行之哥哥就出现了。”
宋妧不太懂但她没有再追问。
她唇边笑意盈盈,“没关系,你和他都很好,你们只是有些特别而已。”
谢煊觉得小姑娘嘴很甜,他俯身,微凉的唇贴上她的额头,小意温存片刻,他轻声开口:
“我给你安排了婢女,她会侍候你,你在家是如何,在这里也一样,去沐浴,我在殿内等你。”
宋妧点头,随后便和一个叫红菱的婢女去了浴殿。
谢煊看到她的背影离开,原本温和的眉眼渐渐幽冷下来。
他捂着泛疼的额角,清冷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悦。
「谢行之,你又要做什么?」
脑海里只有简短意赅的四个字。
「放我出去。」
谢煊心口一堵,冷冷回复。
「消停点,老实等着。」
说完,他便强行封闭住脑海里不断冒出的声音,转身去了另外的浴殿。
等到宋妧回到寝殿时,谢煊正坐在榻上看书。
听到声音,他抬眸看过去。
刚刚沐浴完的少女,微湿的长发披散,长度刚好垂在柳腰丰臀的凹陷处,发尾轻轻荡漾,阵阵体香蔓延....
怪不得谢行之那条疯狗总是栓不住,就想着往外跑。
这小姑娘又纯又欲,就是个能惑人心神的小妖精。
“阿妧,过来。”
人一走近,他的视线便定在那身里衣上。
蝉丝锦做的薄衫,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影影绰绰,肌肤如凝脂,白到通透。
他此时才发现,原来那腰身细的他一掌尽可掌握。
他的思绪免不了浮想联翩,比如玉体横陈,任人采撷....
他盯着那张红晕满颊小脸,佯装淡定的收回视线,他笑的如往常一般温和,“阿妧,冷不冷?”
到底不是自己的家,宋妧还是有些拘谨的,况且她身上的衣服很轻便很舒适也很名贵,但都不是阿娘为她准备的。
她红着脸摇头,随后小声说:“我自己带了衣物,我有很多衣服,不需要再做新的。”
谢煊克制自己的目光,把人牵到榻上坐下,随后拿过一旁的巾子轻柔的给她擦头发。
“没事,这些衣物很适合你,你娘为你准备的都很好,但这些更好。”
宋妧顿了顿,没再扭捏,“好吧,谢谢你。”
谢煊替她擦好长发,笑着问她:“自己一个人睡在这个榻上,如何?会不会害怕?”
宋妧松了口气,两个男人对她都很好。
但她面对有君子之风有帝王威仪的谢煊时,她崇敬仰慕。
并且他身上的那股子禁欲气息很浓郁,她觉得很有安全感但又有些紧张。
她连忙点头回应:“我不害怕。”
谢煊见她如此庆幸的模样,他的目光变得愈加幽深晦涩。
克制两个字已经刻进他的骨血里,他实在无法厚颜无耻的做出逾矩之事,更做不到强行让两人肌肤相贴抱在一起。
但谢行之定会把她抱到龙床上睡。
那明日早上醒来他就能捡现成的便宜。
谢煊自知心思卑劣,他弯腰给她盖好被子,声音很轻:“阿妧,睡吧。”
说完,他便从另一边下了榻,去了自己的龙床上。
他望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知道那小姑娘在装睡,他没有戳破,无声笑笑,渐渐陷入梦乡。
除了寺庙和她的香闺,宋妧从来没有睡在这样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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