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如旧,你只能回答“我不知道”。因为你真的不知道。
无聊的问询持续了一整天,不过最后你还是被放回去了。至于以利亚,他估计会在那地方呆到死吧。
回去的路上,你还遇到了东京咒高的夜蛾老师了(现在应该是校长才对,你想)。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你说了抱歉,还说你不该被当做罪犯对待,你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
反正一直以来,咒术界大家就是这么对你的。你习惯了。
最后以利亚怎样了?你不知道。没人告诉你他的结局,你也没那么在意。
虽然你还是偷偷拿到了他的审讯记录。
关于梦野家的一切,他居然也没吐露任何线索,表示自己早早地离开了家,对什么都一无所知。你与他之间的关系,被他描述为“我父亲和那个废物的爷爷是从同一个女人的肚子里钻出来的”,说得真够粗俗。其他的,都是毫无价值的废话。当然你并不在乎。
你唯独在乎的是,最终咒术界高层不认定你与他之间有关。你甚至还因为协助找到失踪的孩子而拿到了应有的报酬,不过没多少钱。这笔酬劳是以现金支付的——明明直接转到你的账户里就好了。
你背靠着行道树,抽出信封里的酬劳。数了又数,这笔钱估计够吃几顿自助餐。倒也不赖。
“既然工作完成了,接下来就准备回京都了吗?”
五条悟不知何时出现在你的身后,如此问你。
京都……
你尽力不去多想他话中的这个词,但你还是无法不在意。
对你而言,那个城市里只剩下了悲伤的回忆——那里爱你的人几乎全都死去了,无论是泰格丽思还是你的……
而那个城市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即便只是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你都忍不住想起他们。所以你不再停留,仓皇般逃来东京。
但这些事,你不会告诉五条悟。
“知道吗,我现在是定居东京的自由职业者哟。”
你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微抬起下巴,努力装出酷酷的模样。
“也就是说,我是不隶属于任何机构、只要有委托就干的咒术师。有活找我吗?”
“算是吧。”他撇了下嘴,“你要来高专吗?”
你觉得他在开玩笑,不过表情实在不太像是玩笑。于是你摘下了墨镜,盯着他看了好久,居然还是没能从他的脸上找到恶作剧的破绽。
那就是……他是认真的?
很尴尬的,你又把墨镜戴回去了,可惜酷女孩的伪装早已装不下去了。
“找我当老师吗?”你咕哝着,“我不擅长教书育人呢。”
“我知道。教师这么神圣的职业,当然只能由我担任才行。”五条悟像模像样地一躬身,丝毫不知谦虚为何物,“所以推荐给你的岗位,纯粹只是就职于高专的咒术师而已。平常嘛,帮忙处理诅咒事件就行了,不需要教导学生。而且硝子也挺想有人陪她一起喝酒的——那个人指的是你。”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很缺人?”
“有点吧。”他撇了撇嘴,“还记得七海吗?他毕业之后居然跑去当社畜了。”
“啊——真是特别的选择。”
你从未想过除了成为咒术师之外的未来。
正如泰格丽思所说,以你的身份,即便是作为普通人,也会饱受监视的。
你不会告诉五条悟,成为自由的咒术师不是你刻意为之的结果——没有任何咒术协会或是支部想要将你纳入麾下,所以你只能以现在这种自诩潇洒的方式活着。
如果真的能够成为高专势力下的咒术师,那倒是……
“所以。”他在你面前打了个响指,“来吗?”
这个问题,其实用不着思索。不过你还是像模像样地想了想,这才点头:“好。”
转职申请在两天后就被寄到你家的信箱里了,一式两份,推荐人一栏上已有五条悟的签名,你只要在页末签上你的名字就好。
如此正经的文件,签名应该写成汉字才合适吧?而且名和姓全都得写上才行。
所以,你没办法再潇洒地签下“Alice”,把字母A写得又斜又大,只余下lice挤在角落里。
你叹了口气,拿起钢笔。
久违地、一笔一划地,尽管你一点都不喜欢,但还是写下你的名字吧——
——梦野爱丽丝。
第43章 不眠之日
“爱——丽——丝——小——姐——?”
耳边响起了清脆的响指声。梦子猛然惊醒,急促的心跳险些让她无法喘息。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洒落的日光多少有些刺眼。她想起,现在正是日头最高的时候。
能够不再下雨,倒是好事一桩,发梢和裤脚还是湿哒哒的。梦子收起伞,用力甩了甩,彻底湿透的靴子里积满了雨水,只是向旁边迈了一步,都能感觉到积水被从鞋带孔里挤出来。
就像梦里一样。她想。
“嘿?”五条悟在她眼前挥挥手,一点一点耷拉下去的嘴角看不出究竟是困惑还是无奈,“现在你已经从站着睡觉进化到了睁着眼睛睡觉的程度了吗?那还挺厉害的嘛!”
“唔……”
……是了。她刚才确实睡着了。
为什么会睡着,梦子给不出答案。她并不觉得自己多么疲惫或是困倦,可梦境还是向她而来。她做了一个真实而疲惫的梦。
环顾四周,已经见不到以利亚的身影了,估计是已经被带走。硝子的车上空无一人,可能她还在救治屋内那几个失踪的孩子。
居然在工作时间正大光明地睡着,真是无比羞耻的事。梦子实在无暇思考陷入睡眠的原因了,只尴尬地躬了躬身,下意识想要吐露的道歉话语还没能说出口便卡在了喉咙里。她想起五条悟不太喜欢她说“抱歉”之类的话。
不管怎么说,这回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太好,所以说句对不起也是情理之中吧?
在这个无聊的小问题上纠结了三秒钟,梦子最后还是给出了一本正经的道歉。在他摆出吃瘪的表情之前,她急忙追问:“我睡了很久吗?”
“很久?那倒没有。”五条悟轻轻抬起她的手腕,歪过头看着她手表上的时间,“也就睡了两分钟左右吧。不过睡得很死,怎么也叫不醒你。”
“两分钟吗……”
还好,只在工作时间中抽离了一百二十秒钟,算不上太过分的摸鱼行径。但她没法就此松一口气。
两分钟,对于在工作中的偷闲时光来说倒是恰到好处,要是再长一点的话显然就不合适了。
可对于一场梦来说,两分钟是不是太短了一点——滴答滴答,只是从一数到一百二十,足以构成完整的梦境吗?
梦子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漫长得持续了好久,真切到仿佛此刻还能嗅到雨水的气味。
她记得以利亚充血的眼眸和他凶恶的怒吼,在陷入梦境之前以利亚也曾以相似的姿态朝她冲来,那副狰狞的吼叫面孔几乎完全相同,可那时候,她分明没有听到以利亚发出任何声音。
就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她想。
是因为那时候没有听到以利亚说了什么,所以才在梦中构筑出了他怒吼的场面吗?她又把现实投射在梦境之中了吗?可能是这样吧。
但是,那个在梦的尽头,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梦野爱丽丝。”
这是梦中的自己的名字,所以梦中所有人都称呼她为“爱丽丝”……就像五条悟那样。
她想,她应当再次讯问五条悟为什么以这个名字呼唤自己。但当她迟疑着抬起眼眸时,他已经转过身去了,梦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如任何时刻。
好奇怪的反应。为什么要背对着她呢?梦子想不明白。
向前小跑了几步,她绕到五条悟面前,偷偷地——都跑到眼前了,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
其实梦子平常并不是这么求知欲旺盛的,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行动有些不礼貌,可她真的很想知晓他此刻在想着什么,即便她一向不擅长从表情中读出他的心思。
异样的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由梦子主动问道:“五条先生,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你说什么人?”
“梦野爱丽丝。”
“爱丽丝啊……嗯。我认识的爱丽丝只有你哟。”
一如既往,五条悟还是笑嘻嘻看着她,回答如此果断,中途短暂中断的话语却不像是真正的思索。
似乎,他只是为了表现出自己有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才刻意地在话语中间添上了欲盖弥彰的停顿。他给出的答复不是真正的解答。
如果此刻能够注视他的双眼,或许梦子就可以知晓他的心思了。可惜她只能看到五条悟扬起的嘴角而已,笑意一如既往,却显得有些敷衍。他是真心在笑吗?梦子不知道。这同样是没有答案的疑问。
五条悟忽然拍拍她的脑袋,手掌夸张地抬起又放下,动作却是无比轻柔的,就像是在拍打一只毛绒玩具。
“怎么,又睡着了吗?”
他笑着问,开始担心起发呆的梦子是不是又陷入了睡眠状态。
要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安然入眠,那可真就是奇迹般的怪事了。她连忙摇头否认。
五条悟的手掌还搭在她的脑袋上,搭配仓促的摇头动作,短发倏地就被揉乱了。如果不是他顺便帮忙捋顺了头顶的发丝,梦子估计会一直顶着这个乱糟糟的脑袋,直到回高专也毫无所知吧。
有点像是恶作剧,垂下手时,他揪了一下她耳边那缕金色发丝。这调皮的小动作也是轻轻的。
“怎么了吗,五条先生?”见他的指尖久久停在自己发间,梦子不由得问道,“我的脑袋上有奇怪的东西吗?”
“奇怪的东西?这倒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件还算有趣的事情。”
看来这事确实有趣,刚一说完他就捂嘴偷笑起来了。
说是偷笑,其实不太准确,因为他笑得如此不加掩饰,认定为当面嘲笑都不为过。
梦子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点疑惑而已。她真的很想知道五条悟在笑什么。
坚持不懈地追问了三遍,终于等到五条悟的笑意收敛。他故意将手中的发丝向上一挑,这缕金色发丝在风中飘了半秒钟,而后歪歪扭扭搭在了头顶上,看起来相当奇怪。梦子抬手捋了捋,总算是把这缕头发弄回原处了。
“想起你以前说过不喜欢这缕金发,觉得看起来很怪,还说干脆一了百了,把它拔掉算了,结果扯了半天,估计是实在太痛,你中途就放弃了。”他笑着摊手,“那时候真是说大话了呀,爱丽丝。”
“是吗……还有过这种事?”
梦子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但她能够想象出头皮被扯痛的感觉,那一定相当难受,光是想一想就够叫人胆颤的了。
不过,自己为什么会不喜欢这缕头发呢?对此她也毫无印象了。
实话实说,深红色的脑袋上垂下了纤细的一缕金发,看起来确实会有几分突兀,说不定会被老派的长辈们当作是个性的宣泄。但不管怎么看,应该都不算丑陋吧?至少现在她不讨厌这缕金发,也想象不出讨厌它的自己究竟冒出了怎样的想法,更不知道她还曾将这般私密的念头吐露给五条悟听过。
她垂下手,慢悠悠地折起雨伞。残留在伞面上的水滴把手掌也濡湿了,指尖很快就皱了起来,触感变得愈发麻木迟钝。过了一会儿她才抬头,问五条悟:“我是什么时候和您说我讨厌这撮金发的?”
“我想想……”他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想了想,“三四年之前吧?”
“你也想不起来了吗?”
“别忘了,我不是什么都记得的。”
他耸了耸肩,对于这点小小的记忆黑洞倒是不太介怀。
是了,五条悟确实说过,他并非能够记得一切。梦子还记得上次他说出这话时是在京都,从小楼的地下室走向一楼的台阶上,他回头对自己这么说的。她也依然记得自己在听到这话时心中冒出的那点不太正派的窃喜——她终于能够记住些什么了,可惜记住的不算是什么有用的事。
“好。那接下来送我回学校吧!”
五条悟开始下达上司命令,说着说着还不忘轻拍一下她的后背,似乎是要鼓舞士气,可梦子也没觉得自己看起来有多颓废。落在背上的这一记轻拍让她不自觉挺直了后背,加快脚步追上他。
“好的。”她习惯性地先给出了答复,而后才想起自己也有未尽的工作,“我还需要确认一下布罗肯大道888号内部的情况——您知道的,最后的事件调查报告中会需要涉及到这部分内容。如果后续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送您回到咒术高专之后,我再折返回来进行我这边的工作可以吗?”
“这样跑来跑去地会不会太累?”
“累?应该不会。”梦子硬着头皮勉强说,“毕竟是我的工作。”
在相同的道路上反复往返,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累呢?
她暗戳戳地想着。但她当然不会把心里的这番念头说出口。
“没事啦,你让伊地知去干就好了。”五条悟一甩手,看来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丢出了一个相当无理的工作安排,“干脆调查报告也拜托他去写吧。对了,你觉不觉得伊地知长得就像是那种很擅长写报告的社畜?事实上他确实很擅长哦!”
“啊哈哈哈是吗?”
梦子挤出苦笑。
她想,远在别处的伊地知先生一定在此刻打了个响到惊天动地的巨大喷嚏吧。
第44章 基本礼仪
如果想知道身为下属应当如何恭迎上司上车最为合适,那么询问有栖梦子小姐一定是最棒的选择。
师承伊地知,她觉得自己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司机兼下属兼辅助监督无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本职工作“辅助监督”被排在了这么靠后的位置。
首先,要在上司五条先生走到车旁之前快走几步,赶在他前头拉开后车门,绝对不能让他多等待半秒钟,而且车门一定要敞得大大的,绝不能小家子气或是懒惰地只开一条小缝。如果想要追求一些戏剧性的效果,或是想把礼貌贯彻到底,可以选择在这时候伸出手臂歪过身子,摆出“请进”的姿势。不过此刻梦子还在思索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锦上添花的环节。
待上司进入车内后,关车门的工作要敏捷且安静,绝不能制造出多余的噪音。移动到驾驶座的速度也要足够快,最好要像影子似的咻一下抵达指定位,正如此刻这般迅捷。
很好,今天也完美地履行了身为下属的职责!
为了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梦子松了口气。拧动车钥匙时,才发现车内后视镜上映出了五条悟偷笑的表情。她知道自己不该太过好奇的,可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他是什么事如此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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