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明白了。”杰耸肩,拿悟没办法。
悟就是这样,任性劲上来的时候,谁劝都不好使。他认定的事,根本不可能被别人扭转想法。
就在这时,杰的手机响了起来。杰看了看屏幕,露出了笑容:“啊,是女朋友的电话。悟,我出去接个电话哟。”
说着,他就将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朝走廊去了。一边走,他一边温和地应承着女友的话:“嗯嗯……来周的晚上6点,在品川附近的天桥见面吗?可以啊。想去哪里?事先说好,我不能喝酒哦。”
五条悟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恼火更甚了。
女朋友?他也有啊。杰在得意什么呢。
*
医院,病房里。
禅院直哉坐在病床边,一手持水果刀,一手持苹果,正皱眉削着苹果。
他显然没什么耐心,每一刀都要削掉不少苹果肉。但即使如此,他还在轻啧着继续削皮,仿佛在进行一项修习。
终于,他削好了一个苹果,将其递给了病床上的少女,语气像是施加恩典一般:“蓝,吃吧。这可是我亲手削的。”
禅院蓝沉默地接过了苹果,却没有吃,而是偷偷用目光往直哉身上瞄。
“看什么?”直哉挑眉。
蓝摇了摇头:“没什么。”她老实地低下头,安静地、小口小口地吃苹果,吃相很秀气。
但直哉知道,她肯定是有什么疑问,只是她生性内向,不会说出来罢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把头发染回黑色了?”直哉的眉头挑得更高。
的确,这就是禅院蓝的心头疑问。
今天直哉进病房时,她就发现了。这位从来以流里流气的不良少年形象示人的少主,竟然把自己常年染金的头发又染回了原本的黑色。
没了那头显眼得像是外国人的金发,现在的直哉,虽然依旧戴着耳钉,但却有了禅院族人的味道。
“哼……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因为你而染的头发。”直哉懒洋洋地说:“父亲说了,让我做‘炳’的首领。为了让父亲安心,我才把头发弄回来的。”
“炳”是禅院一族内部的护卫组织,只有精锐才能进入。没什么建树的直哉竟然直接当上了炳的首领,只能说他的嫡出的血脉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不过,更叫禅院蓝感到奇异的,还是直哉接受这份工作的举动。
直哉从来都是那种标准的纨绔少爷,正事不爱干,游手好闲第一名。喝酒恋爱柏青哥打牌老虎机一样不漏,他那从小被逼着练的一手钢琴,也荒废很久了。
他竟然愿意干点活了?这是为什么?
“恭喜您,直哉大人。”禅院蓝低声祝贺他。
“现在说恭喜还太早呢。”直哉低哼道:“我迟早会成为第二十七代的禅院家主,等那个时候,你就是家主的女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
他的语气相当自傲。
蓝看着他,有些想象不出他真的成为禅院家主的模样。
直哉笑了一会儿,又变得懒散下来。他看了看桌面上的治疗档案,说:“你快出院了吧?樱霜那里,我叫人帮你办了休学。等出院后,就回家去吧。”
回家。
这个词语,让禅院蓝的头颅低垂了下来,目光轻颤。
她又要回到禅院家了吗?
那个地方,也能称之为“家”吗?
她不想回去。哪怕母亲和弟弟在那里,她也无法对那里产生任何的留恋。
她宁可躺在医院里,也不想再回到那个监牢般的地方。
“蓝?你怎么不说话?”直哉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怎么,难道你不想回去?放心吧,我现在可是炳的首领,那个叫阳子的娼妓想要动你,还要过问我的意思。”
直哉骂得很难听,分毫没有大族少爷的教养。蓝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生怕被别人听到。
“等你出院的那天,我会叫人来接你的。”留下这句话后,直哉就走了。
病房安静下来,蓝攥着拳,心底反复思忖着该怎么办。
忽然间,一个人影闯入了她的脑海――那是个扎着黑色长发、有着细长眼睛,仿佛狐狸一般的少年。
夏油杰说过,如果需要帮助,就可以找他。他是最强的,哪怕是御三家,他也不怕。他还给她留了电话,只是她从没试着联络过。
禅院蓝目光轻颤,片刻后,她犹豫着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小小姐,你终于联系我了。”电话那头,夏油杰的声音很悠闲。他在看书,手机边有书页翻动和冰块落入咖啡杯的声音。
蓝犹豫一下,小声地说:“夏油先生,您可以……救救我吗?”
*
一晃眼,就到了禅院蓝出院的日子。
夏日的傍晚,蝉鸣聒噪,金红的夕阳仿佛弥漫着不祥。
禅院蓝换上了樱霜的校服,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坐上了禅院家汽车的后座。
一进车厢,蓝就嗅闻到了强烈的汽车香水味,这气味让她反胃。
禅院直哉坐在后座的另一侧,正拿额头抵着前座,用一种放肆的姿势看着她。
“蓝,回家了哦。”直哉勾起了唇角,原本就挑起的眼角愈发上扬了,这让他看起来像是某种擅长幻化出漂亮皮囊来骗人的妖物。
蓝点了点头,安静地坐在后座上。
车辆启动了,医院逐渐从车窗的倒影里远去。
因为有司机在,直哉没有太放肆,只是默不作声地把手勾在了蓝的腰上。
蓝没有躲闪,承受着他的亲昵。
车过半程,蓝忽然抬头,有些生硬地说:“直哉大人,您还记得银台的公馆吗?”
“那不是我中学时住过的地方吗?怎么了?”直哉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逡巡。
蓝所说的地方,是禅院家名下的一栋别墅,在靠近品川的方向。很久以前,直哉曾试过就读贵族初中,并在别墅里居住了一小段时间。蓝也随着母亲,造访过那个地方。
但后来,直哉接受了禅院家的家传教育,不再继续普通人的学业,他就搬离了那里。
“我忽然想起,银台的公馆里,有一架钢琴……”蓝望向窗外,声音飘飘忽忽的:“那个时候,直哉大人弹过《月光》。”
直哉愣了下。
连他自己都忘记这件事了。
从前的他是学过钢琴的,他的休息室里还有一架有些坏了的陈年钢琴。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家主的儿子。
只是后来的他,懒得学这种没有用的东西罢了。他是嫡子,天生咒力又强,身份和实力摆在那里,根本不需要这种花边的玩意儿。
“怎么,想听吗?”直哉似乎心情很好:“那在回家之前,先去一趟银台的公馆吧。要是天色晚了,就在那里过夜好了。”
过夜。
直哉打的什么主意,真是清晰了然。
司机沉默地转了方向,朝着银台公馆去了。
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司机先下车,为自家的少主拉开了门。直哉伸着懒腰钻出来,打了个呵欠,又去牵坐在后座的蓝。“蓝,今晚这里可只有我们两人哦。”他笑嘻嘻地说。
禅院蓝木讷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横在二人眼前的,是一栋气派的西洋风格别墅。在附近的超高公寓楼包围圈里,这栋有着独立围墙、厚重绿树的别墅,显得格格不入,透着金钱的任性气息。
但禅院蓝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面前的公馆上。她攥着手,手心汗津津的,紧张得发抖。
和夏油先生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
夏油先生真的会如电话中约定的那样,来帮助她吗?
还是说,那只是少年人一时意气的漂亮话呢?
禅院蓝盯着自己的指尖,一颗心七上八下。
就在这时,公馆的一侧轰然响起一声爆炸巨响,气浪冲上了天,几乎要将渐晚的深蓝色夜幕都吹出一道白亮的缺口。
“怎么回事?!”
“保护直哉大人!”
禅院家的仆人们紧张起来,连连扑到了直哉的身旁。而直哉被这阵带着沙尘的气浪冲得有些站不稳,眼睛也睁不开,他恼火地喊道:“搞什么?”
在仆人们的咳嗽声里,气浪渐渐散去。他们纳闷地查看四周:“不像是诅咒师干的,也没有咒灵的气息。是瓦斯爆炸吗?”
禅院直哉皱了皱眉,忽然有了个不妙的猜测。
他回过头,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禅院蓝不见了。少女刚才所立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方白色的手帕。
第18章
品川车站附近的小巷子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夜色中响起。
禅院蓝扶着墙,好一会儿才从咳嗽中平复过来。刚才那阵烟雾,让她的嗓子难受极了。
“小小姐,你还好吧?”夏油杰站在巷口,无奈地将一根烟丢在地上,用鞋踩熄:“我没想到,那种障眼法烟雾会刺激到你的喉咙……”
“比起那个……”蓝不再咳嗽,但脸上满是慌乱:“为什么夏油先生要带我来这里?我们在电话里商量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在上周那个电话里,她请求夏油杰的帮忙。具体的行动方案,是让杰把她击伤到必须再度入院的程度,再假装是诅咒师所为。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再回禅院家了,可以继续待在医院里。
可夏油先生他――他竟然直接趁着烟雾,将她掳走了!
这样一来可如何是好?等直哉大人找到她,一切就完蛋了。他会和她一一算账:欺骗直哉、说她想听《月光》的账;偷偷跑走、背叛直哉的账;和夏油杰待在一起的账……
到时候,夏油先生也会被迁怒的!
想到这里,禅院蓝的面色发白,心底后悔不已。
“怕什么?我会带你出来,当然是做好了准备。”夏油杰笑眯眯地说:“你的方案,并不能解决问题。就算能逃回医院,难道你要在医院住一辈子吗?”
蓝沉默了。
确实,她不可能在医院待一辈子。但是除此以外,她不敢做任何事。从禅院家逃走,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
“我认识一些地下商会的人,他们在出售身份的证明。”杰抛了抛手里的打火机,轻松地说:“到时候,我帮你准备一个新的身份,以后,你就不是禅院蓝了。这样一来,任凭御三家如何搜索,也找不到你的踪迹。”
闻言,禅院蓝轻轻睁大了眼睛。
还能……这样?
“真的……不会被找到吗?”蓝有些狐疑。“那可是禅院家……”
“不会被找到的。”杰很笃定,语气也轻松,“放心吧。”
他的话语,抚慰了禅院蓝。她低下头,心轻轻地跳快了几拍。
她真的可以……离开禅院家吗?这样毫无征兆、突如其来地离开?为什么,她的心里并没有任何的踏实感呢?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道尖锐愤怒的女声:“杰!你竟敢骗我?”
蓝和杰都愣了下。两人抬头,发现一个上班族打扮的女性正怒气冲冲地站在巷口――是杰的女友。
女人踩着高跟鞋,大踏步走进来,拿手指指向杰的鼻子:“你不是说,你是有紧急的工作,才爽我的约的吗?这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女孩,就是你的‘工作’?”
面对女人的愤怒,杰尴尬地说:“佐和子,你听我说,她确实是和工作有关……”
“少骗人了!”名为佐和子的女人愈发愤怒,“每一次约会,你都会说‘工作’‘工作’,然后丢下我不管。因为你说去迟了就会有人受伤,我才一直容忍着你。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你的骗术!你只是去和别的女孩子约会而已!”
禅院蓝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第三者。
她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佐和子拿食指点着杰的鼻子,发了好一会儿的火,然后气冲冲地说:“我们分手了,就这样吧!”紧接着,她便转身离开了。
巷子里恢复了一片寂静,仿佛佐和子没来过似的。
禅院蓝担心地看向夏油杰,小声说:“夏油先生,你去追一下她吧。解释解释的话,应该可以说清。”
杰叹了一声,揉着眉头说:“算了,也是该分手的时候。我和她不怎么适合。”
蓝愣了愣:“这样不要紧吗?”
“不要紧。”杰很自在,并没有任何分手的难过:“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有很多人无法保持长期的关系。佐和子不喜欢总是爽约的男人,恰好我又不得不爽约,我和她并不合适。”
蓝疑惑:“‘不得不爽约’的意思是……”
“是因为任务哦。”杰笑眯眯的,眼睛如狐狸:“咒灵忽然出来作乱,我总不能放着不管,跑去约会吧?那可是会死人的东西。――我说过的,我们咒术师,就是为了拯救弱者而存在的。”
在咒术师的职责面前,恋人也好,爱情也好,都变得不重要了。这就是现在的少年夏油杰的想法。
“反倒是你,抱歉啊,被佐和子牵扯进来了。”杰望着前女友离开的方向,有些无奈地耸肩:“她就是这么暴脾气。这一点上,我们也很不搭呢。”
蓝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看了看巷子外头,小声地问:“现在该怎么办呢?”
杰思考片刻:“办新的身份,需要做些准备。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我家吧。”
“什、什么?!”蓝的脸立刻涨红起来:“不能那样……”
“我住咒高宿舍,不住家里。”杰立刻看出她在想什么。“而且,我的父亲和母亲长期外出,目前都不会回家住。”
禅院蓝咬了咬嘴唇,还是犹豫。在她心里,这是相当给人添麻烦的做法。
但是,杰却已经拍了拍她的肩,说:“走吧?”
*
吱呀一声,公寓楼的门被推开,夏油杰打开了电灯开关。
禅院蓝小心翼翼地站在走廊上,不敢踏进去。
杰将更换的拖鞋放在地毯处,慢悠悠提醒说:“一直站在外面,会让邻居感到困扰。也许一会儿,他们就去找大楼管理员告状了噢。”
闻言,禅院蓝缩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进了房间,换了鞋子。
杰关上门,心底说声“果然”。比起劝她接受某事,还是直接用“会给人带来麻烦”的道德感来威胁她比较有用。
这是一间普通的公寓,二室的格局,适合一家人居住。屋内有些杂乱,沙发上丢着没折叠的衣服,既有成年男子的西装,也有家庭主妇的长裙。
“房租一直是我出钱,但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和妈妈反倒不爱住在这里,更喜欢乡下的老家。”杰随便拎起柜子上的合影相框看了看:“大概,他们不喜欢‘咒术师’这个身份吧。”
杰放下相框,推开卧室的房门:“小小姐,今天你就住这里吧。虽说是我的卧室,但已经有半年以上没住过了,你可以放心睡,不会有臭男人的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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