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说什么。”苏橙背对着镜子而站,后腰倚着水池,问他,“你这是在哪?”
“外面应酬。”他喉结滚了滚,暗哑感更重了,“你呢?”
“家里。”苏橙有问有答,像个乖学生,“是新区要开发的那个项目吗?”
“嗯,”周宇琛应了声,没等苏橙问,先说,“都特别能喝,很难搞。”
“你也喝了很多?”苏橙声音里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关心,“前天不是还发烧来吗,少喝点吧。”
“你担心我啊。”白天几乎零交流,他郁闷了一天,突然听到她讲这样的话,沉着的心再次变得雀跃,那股坏坏的劲冒出来,追着问,“是在担心我吗?”
苏橙即便是担心也不会承认的,口是心非道:“谁担心你了,没有。”
“你就是担心我。”他这会儿不止坏了,还懒懒的,后脑勺抵上墙,眼睛看向上方昏黄的灯,想起他们以前在一起时接吻的情景了。
“我要是谈下这个项目,可不可以要个奖励?”
“什么奖励?”她问。
他喉结轻滚,声音蛊惑,“吻你。”
第65章 桎梏
苏橙想也没想说了句:“不能。”
周宇琛没恼,淡笑哄人,混不吝说:“那换你亲我。”
那不还是一样么。
苏橙眉梢蹙着问:“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周宇琛开口唤了她一声:“橙橙,别挂。”
听筒里的声音好像断了一下,两秒后续上,苏橙听到了打火机的咔哒声,他应该是在吸烟,下意识的,她脱口而出,“以后少吸点,对肺不好。”
周宇琛多久没听过这种关切的话语了,八年,从分手那天算起,确切说是八年零六个月。
这八年里,最初的那三年他和家里是彻底断联的,连老爷子都不曾联系,每天早出晚归不停地忙碌。
最严重的那次还忙出了胃出血,在医院里住了一周,病房里的其他人都有人照顾,端汤倒水嘘寒问暖,只有他没有。
他像是杂草一样在陌生的地方自生自灭,做手术的时候都是他自己强打精神签的字。
医生问他没有家人或者爱人吗?
那是瞬间,苏橙的脸就那样出现在脑海中,他甚至产生了某种幻觉,觉得她就在眼前,她在对着他笑,告诉他,她一直都在不曾离开。
可幻想终归是幻想,什么都没有。
护士在一旁念着注意事项并告知他,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没谁能保证手术一定会成功,他要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他早就做随时面临死亡的心理准备了。
失去苏橙后,他的人生似乎什么都不是了,没有方向的活着,没有目标的前行,他甚至不知道终点是什么。
苏橙说因为他才没能见奶奶最后一面,他也同样懊悔,愤恨的想抽自己脸。
错了,他抽了,一下一下,打的脸都肿了,最后是赵川制止的,他问他是不是疯了,一个女人至于吗。
分手又怎么了?
大不了再找一个。
赵川还摇晃着他肩膀说:“琛哥,你以前多潇洒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肆意的活着,为什么现在把自己逼迫成这样,真是太让人心疼了。”
赵川说着说着竟然哭了。
周宇琛没哭,他有什么哭的资格,是他做了错事,活该他承受。
那次胃出血手术后,医生叮嘱不许喝酒,可他太难过,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人彻底不行了。
往事一幕幕回荡在眼前,像是被扯碎了一样,只有酒精的麻痹才会让他好过些。
他有多久不曾好好睡一觉了,大概…好久了。
他不记得。
他用折磨自己的方式度过每一天,一年又一年,他到美国的第二年,学业上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可心更空洞了。
他给苏橙打去电话想听听她的声音,提示音是空号,苏橙换了手机号,没办法通话,他只能给她发信息。
可每次想说什么的时候,最终都会被删掉,还是那句,他有什么资格。
周宇琛觉得自己病了,白天如常,晚上一宿一宿睡不着,室友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强行把他带去了医院。
重度抑郁。
他得了和他妈一样的病。
确诊的那天,他竟然笑了,病了好病了好,其实死了才好呢。
老天爷没要他的命,让他多活了一年又一年。到美国的第三年,他病情得到控制,在人前更是如常了。
他想见见苏橙,悄悄坐飞机回了京北,在京北大里看到了那抹纤细的身影,她身旁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男生。
他们在说着什么,姿态看上去很亲密。
苏橙还对那个男生笑了,恍惚的,他被那抹笑勾了魂魄,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哭了。
那样的笑,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梦里也没有。
那天还发生了一件插曲,他爸找到了他,并试图再把他关起来,那天的争吵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他动手,他也动了手。
当天他坐飞机飞回了美国,买醉到第二天,手腕被破碎的酒瓶划破,险些发生事故。
室友吓得魂都没了,问他:“干嘛自杀,疯了吗。”
他蹲坐在地上,笑得很凄惨,不断说:“她真忘了我了,真忘了。”
室友不理解他这种一根筋式的恋爱,等他清醒后说:“世界上最多的就是女人,为女人寻死觅活最没用,周,你这么优秀,不应该沉浸在过去中,要展望未来。”
未来?
没有她,他就不可能有未来。
他像是无根的浮萍,没有任何归属感,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第四年,周宇琛联系上了外公,被外公的一袭话点醒,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要是实在放不下就让自己变的更优秀,然后把人追回来。
他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学习,外加创业。
创业过程很辛苦,但好在辛苦的同时取得了成功,他用五年时间把加利做大,让它成了家喻户晓的公司。
不知情的人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想把事业做好,其实不是,他还有其他的心思,他要证明给她看,他不是不学无术,他改好了。
现在的他,有资格出现在她面前了。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周宇琛的那八年就是――死过,但又活了过来。
……
“我就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周宇琛被烟呛了下,边说边咳嗽起来,助理出来找他,他对着听筒说,“晚安,明天见。”
声音柔的一塌糊涂,落在苏橙耳畔染红了她耳根,她手一抖,挂了电话。
接着周宇琛又进来一条微信。
ZYC:[不亲也可以,你亲口答应外公了回去看他,不要食言。]
那根本不是苏橙要答应的,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答应,她打开水龙头朝脸上泼水,直到把眼睛都洗红了才停下来。
唇微张,轻轻喘息。
擦干净手指,给周宇琛回复:[我跟你去。]
回复完,她没再管手机,也没看周宇琛又发了什么,简单冲了个澡走出卫生间。
林麦和张欢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于乐乐和张洋的事,气愤的不行,轮着私信苏橙,她们明天要去见张洋问她去不去?
苏橙怕出乱子,回:[去。]
林麦:[那行,我找地方,确定好了告诉你们。]
张欢:[我非撕了张洋不可。]
最终见面地点定在了京北大对面的那家烧烤店,也是他们上学时经常去的那家。
最近烧烤店老板换了,烧烤店的名字也换了,新名字叫:那年。
挺有年代味,让人联想起很多往事。
苏橙临睡前犹豫再三给周宇琛发了消息,告诉了他明天见张洋的事,周宇琛很快回复:[我把张洋带过去。]
随后补充:[正好有几天没见了,一起聚聚。]
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话,苏橙的心提的更高了,[万一她们对他做什么呢?]
ZYC:[那是张洋活该,挨打也不过分。]
苏橙随意回复:[咱们分手那年,张洋可一直护着你来,你这样是不是挺没良心的。]
苏橙忘了有了话题不能碰,尤其是不能从她口中说出来,她此时在想粉饰太平有些不可能了。
周宇琛没发微信,而是直接打来电话,苏橙怕吵到身旁的于乐乐,趿拉着拖鞋去阳台接电话了。
夜里温差大,阳台有些冷,她没穿外套,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肩膀和声音都在抖。
“干嘛?”接通后,她压着声音问。
“你怎么知道张洋一直护着我。”他开口道,“我要是告诉你,我们打过架你信不信?”
“嗯?什么时候?”这事苏橙没听张洋提起过,也没听于乐乐提起过。
“还记得那天我在雨里等你吗,”周宇琛声音低沉,隐隐把苏橙的思绪拉扯到那年,“他和赵川把我带回去后,赵川出去买退烧药,我和张洋起了争执,狠狠打了一架。”
苏橙似乎有点印象了,那天之后的某日她见过周宇琛一次,看到他脸上和唇角都是淤青,赵川说他是不小心撞的,她信了,原来不是。
“干嘛打架?”
“心情不好。”周宇琛轻笑了一下,无奈说,“因为你。”
夜色里男人的声音格外低沉撩人,就像是大提琴奏出的乐曲声,很动听。
“那段日子我很难过,”他视线看向玻璃窗外,回忆着那段难捱的往事,“很痛苦,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我去找你,你不见我。”周宇琛的脸被倾泻进来的灯光拢着,五官轮廓深邃立体,尤其是眼睛,如深海般绽亮。
他嘶了一声,手搭在额头上,眼睛顺势阖上,“真的很难捱。”
苏橙的心猛缩了下,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只能不接,缩着肩膀听他继续讲。
“我们打了好久,老师都惊动了。”周宇琛唇角扯了下,手依然搭头顶没放下来,“那晚,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发了信息你也没回。”
那个时候苏橙正在和他做着彻底的割裂,即便听到手机响她也不会接,至于信息,更不会回。
林麦说过,没想到她看着挺娇弱,绝情的时候是真绝情。
她不知道的是,她把所有的决绝都给了那次分手,后面是无休止的怅然若失,人是她赶跑的,这辈子大概都会失去。
“后来我和张洋又打过一次,”记忆揭开,好像发生在昨天,“是我闯女生宿舍找你那次。我回来后疯狂买醉,张洋劝不住跟我打了一架。”
“那你有没有怎么样?”这件事苏橙不知道,因为第二天学校里就传出周宇琛出国的消息,“鼻梁骨断了。”
苏橙倒吸一口气,“那么严重,你治疗后才出的国?”
“不是,没治。”周宇琛说,“就那么走的。”
“你家里那边…”
“他们都不知道,机票是临时买的。”
“学校呢?”
“托朋友联系的。”
“那这些年你…”
“我都是自己一个人。”
周宇琛说:“从和你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我就只是一个人了。”
“他们说你在考虑联姻的事。”苏橙的脸被外面的灯光映得朦朦亮,身上的睡衣也淌出影,胸前可爱的小兔子图案有些虚晃。
“你觉得我需要用联姻来稳固公司?”周宇琛有些不太高兴了,“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吃软饭的人?”
“不是,我没那么想。”苏橙解释,“我知道你不是。”
“知道不是,为什么不信我?”周宇琛双眉拧到了一起,神色突然很痛苦,“你从来没想过要信我,对不对?”
又是这句,苏橙手指一缩,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他的话伤到了,眼底泛着红,牙齿打颤,负气说:“是,我从来没想过要信任你。”
“我就是这样的人,那你还理我做什么。”
绵软的小白兔突然反抗起来,威力还是很大的,周宇琛知道是自己把她逼急了,放轻声音,“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你都是对的。”苏橙怼人,“一切都是的错,是我活该找你,一次一次,一等便是一天,饭都顾不得吃。”
“找不到你又去找张洋,去求赵川,求他们帮我找你。”
“你说不见就不见,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四处碰壁,但又不得不继续找。”
“周宇琛――”她声音拉长,“遇到你,我就是活该。”
活该被欺负,活该失去。
那晚的聊天到这里结束,苏橙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她没听到周宇琛后来又说了什么,当然也不知道,这晚,周宇琛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小区外,十月中下旬的京北已经有了很重的凉意,他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倚着车门站了好久,也试图给他她了好久的电话。
可惜那端的提示音都是“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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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麦把见面的时间约在了晚上,六点半几个人准时到,张洋来之前还打退堂鼓,几次退缩求周宇琛放行,周宇琛没同意,拎着他衣领把他从车上拽下来。
张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问周宇琛,“琛哥,你到底跟谁是兄弟?”
周宇琛轻哼,“反正不是跟你,别废话,快走。”
张洋被他拎进了包间里,林麦看到他后,气呼呼冲上来,“张洋,我劈了你。”
张洋吓得躲周宇琛背后,“林麦你冷静。”
林麦说:“打死你这个负心汉我再冷静。”
张洋见势头不妙围着桌子跑起来,林麦在后面追,张欢跟着一起拦,追上后两个人一起打。
张洋抱头蹲下,“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
林麦和张欢打够了才放开他,问他要怎么办?
张洋:“反正我不分手。”
林麦轻哼,“你不想分手,却还想和别的女人搞暧昧,张洋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
张洋解释:“那是喝多了。”
“哦,你的意思是,喝多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也不用负责。”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洋百口莫辩,最后求饶,“林麦,张欢你们帮我劝劝乐乐吧,我真不能分手。”
林麦勾过椅子坐下,抱胸睨着他,“劝?凭什么?乐乐就该跟你分手。”
张洋垮了,眼睛都红了,“我不分。”
他们在吵的时候,苏橙手机响了,她拿着手机前脚走出去,后脚周宇琛就跟了出去。
踩着她的影子跟到了长廊尽头,苏橙对着那端的人说:“总监,今天我和秦助理把签约事宜又确定了一遍,大概过几天就能正式签约,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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