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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她思考，一声火哨声于漆黑的夜空中响起，伴随着火哨，还有那一道直刺破夜空、在夜空中划出笔直直线的火焰流星。位于少女前方不远处的那只雄伟黑狼前双足已踏上土坡，听闻声响便扭头观望，脖子上蓬松茂盛的毛发在目睹流星后一下子更加艮起。随即黑狼仰脖呼出绵远长嚎，呼唤同伴来到自己身边。
那道流星像是被斜送入上空的信号弹，末尾划着火焰的余韵，在没有一丝光的夜幕中格外刺目和显眼。西琳也仰头观望着它，只觉“流星”的每一处细节在她的好视力下都格外清晰。忽地脚踝处被撞了一下，一只大狼叼起她脚边的狼崽，跟随着那些往远处去的同类离开了。
这附近有人类。绝对是。没有野兽可以做出那样能够示威的信号武器，也没有任何生物能像荒原上的放牧民族一样使狼群感到恐慌。它们是这片苔原上的原住民，只有另一种历经风雪考验过的原住民才能使它们自行退却。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有人发现她了。
那似是一对青年男女的声音。他们用自己部落有区分于北国语的语言模模糊糊交流了几句，赶马过来来到了外地女孩身边。
荒野上的马比外边的马要大些，它们喷着响亮来到西琳旁边，足下因大型动物体重而溅起的片片飞散泥土几乎要沾上她的靴子。在这个距离下西琳能清楚地听见它们的鼻息，夜风吹起它们的鬃毛，有一小片飘到人类的衣物上。她刚想说什么，随即却像一件陶器一样被人捞起，被轻轻松松横在了马背上。
“哎哎哎！”任她有再丰富的冒险经历，此时也慌了。腹部传来重量。马背上并不平坦，而突然天旋地转被横放到马背上的感觉更让她陌生，在这个靠近脖子的位置上她能感受到大型跑兽不同于人类的剧烈心跳和过高体温，而最关键的是――
它跑起来了！在这种身上承载了两个人重量的情况下――跑起来了！
“啊！！”西琳一时惊叫。
她可不习惯被像物件一样被马运送起来！
但跑兽的四蹄有力地踏着荒原的泥土，西琳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上一次踏地用的是哪只蹄子、下一次踏地又会用上哪只蹄子，马蹄的晃动透过相连筋骨传来，咯上了她没有任何护具的腰。该说不说的――有点痛！
以前虽然也被家附近的农户家里的马运过，但那是在两匹马后面栓了一个小车，而她乖乖地待在后面的小车里，农户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后来在拉特劳伦骑上了马，但那也是法弗纳伯伯给她选的适合她体型、性格优良的小马，能乖乖地被拴在营地旁边等着她，也能乖乖地任她抚摸、喂胡萝卜。
北地荒原的大马却是西琳从来没接触过的，相比起曾经骑过的温顺小白马，这匹正在驮着她的马简直像一个巨人。不夸张地说，即使只凭漆黑夜幕里提灯灯光映出的那一点剪影，她也能认为这马足有曾经的小马一匹半那么高。
而驾驭着这种巨物的人更是非凡的人。在越过一片质地有些松软的泥湾后那健壮的放牧民族姑娘用北地语高呼一声，同行男子随即随她一起拐向另一个方向。这一拐弯更是让马背上的西琳够呛――她几乎快要吐出来了。
以前从不知晕车是什么感受，今日总算能体验一回。
其实这两匹马儿也没有跑出太远的距离，凭她的估算，它们只跑出了三公里左右。然而颠簸加长了西琳对时间的感受，在两匹马停下蹄子的时候，她只觉时间已经过了无限长。
那对青年男女似是到了部落领地中了，把她从马背上放了下来。一位似是家长的人物从巨大火堆后走出，从容地部落语言问了他们些话，篝火照亮他如狮子一般体积巨大的雪白胡子和白发。那些毛发在末端都被编成辫子，用荒原荨麻草制作的发绳捆绑起来。
“这是你们从哪里带回来的人？”（北地部落语）
“阿父，这是我们从荒原上带来的孩子。那些荒野之子正在围攻她，我们看见了她提灯的灯光，把那些荒野之子从她身边驱散了开来。”（北地部落语）
长者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提灯能在荒原上为她带来方向，能指引她去往目标地点的路。那些狼虽然围在她身边，最后也会因为提灯的光芒退却的。”
那位长者似乎很认同她拿着提灯这一做法。在荒原温什戴勒部落的阿父眼里，会在荒原上为自己提供光源、指引方向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很快又凝神瞅了瞅那边：
“不过……她现在在做什么？”
西琳正在闭眼小声口呼着一句咒语。这里的语言对她来说太过陌生了，即使有妈妈教给她的北国语和部族语的基础，她也只能堪堪听懂一小半。在这种时刻，她需要借助一点儿精灵法术的帮助。
在通灵咒术作用下，周围人的话语逐渐清晰，先前听到的那些话的具体语意也浮出了水面。
比如荒原部落对狼群采用的“荒野之子”称呼，比如他们称呼她为“离乡在外的荒野之子”。
怎么回事？她在他们眼中也算是一头狼吗？西琳轻轻挑了挑一边眉毛的眉尖，如蝌蚪跃出水面。
“不不不，荒原上具有野性的存在一律被我们称作‘荒野之子’。”那名青年女性解释道，明亮的火光映出她健壮的身躯和红润的脸庞。现在西琳终于能看清她的面容了，她是个拥有黑头发和红润脸庞的北地姑娘，而且从轻轻松松捞她上马的行为来看――很健康！是个标准的能被妈妈认可的能多吃饭的好姑娘！
西琳对这样能多吃饭的好孩子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她很快就从“荒野之子”变成了一个眯眯眼笑的乖乖小女孩。
回到这里就像回到了家一样。当然了，这里当然也算是她的半个故乡。
“现在天太黑了，等明天再赶路吧！”青年女性熟稔地拉过她的胳膊。这下西琳对她的好感更甚了，她们都是一样的自来熟。如果她的好感度也能被显示在头上的话，那么这个年轻部落姑娘只两个照面就获得了她八十的好感度。
这个姑娘的手臂上有很多健壮的肌肉，西琳的手臂上也有很多肌肉，但是因为不用拉弓，所以没有她的多。她们是相同的肌肉姑娘，越仔细观察，西琳就能发现越多的自己与她的共同点。比如对肉食的喜爱、比如编成辫子的头发、比如都有很大的力气、比如对同伴的亲近感。
原来自己的起源的确是在北国的苔原，要不然，她怎么能和这里人有着天生的那么多的共同点呢？
只是这里的人普遍为黑发或者灰发，并不以红发为主，显然不是玛丽莲娜曾经的故乡聚落。不过那也不打紧，她没必要准确地回到母亲的部族，光是在这里就能找到同血脉的亲近感。
“你刚才说你在王国也吃到过平原奶酪锅？”西塞娅从被窝里兴奋地抬起头，她们此刻都正从厚厚的毛兽被子里趴着，一起打着灯看着西琳从王国带来的地图。
“西塞娅”，是那个姑娘的名字。原来她也只十九岁，力气却比西琳还要大上许多。在西琳试着寻找驱散狼群的方法的时候，她已经骑着大马带着火哨冲锋过来了。
“嗯！是我妈妈给我做的，她曾经也是这里部族中的人。”西琳接上刚才的话题，跟新认识的朋友讲起了自己的妈妈。这里的人并不避讳讨论起那些成功走出苔原的人，在他们看来，走出苔原不过是人生的另一种方向。
“荒原之母庇护我们。即使已走出荒原，母亲仍记挂着她的孩子。”
荒原上的部族是母系社会。“母亲”在图腾中有着崇高的地位。新认识的朋友跟西琳说，刚才的长者是他们族群里的“阿父”，是地位很高的带领者之一，即使大部分青年人跟他没血缘，也共同叫着他“阿父”。
而族长却并不被称为“阿母”。在这里西塞娅给西琳留了个关子，让她猜一猜族长被称为什么。
红发姑娘眼珠滴溜溜了一圈，很快得出了答案。
第146章 北地奶酪饼
“我猜……就是叫‘妈妈’吧？”
部落女孩惊讶了一个瞬间，随即眼瞳中流露的满是欣喜：
“没错！”
温什戴勒部族的女性带领人，被全部族的人们称为“卡西沙妈妈”，是全部族最年长的女性。昨天西琳到达时，篝火的最后方坐的就是卡西沙妈妈。
那是一位鬓发皆白，蓬松发丝同样在末尾编成辫子的女性，根据西塞娅介绍，她已经在部族中做了四十年的“妈妈”，这一代所有的年轻人都是在她的恩泽下成长。
“卡西沙妈妈在十年前以及更久以前都是武斗交流场上的一把好手。那时候所有其他部族派来的武斗者都惧怕她，她被称为温什戴勒部族的‘白狮子’。”
由此可见，这位部族族长在年轻时就是一位白发女性。
“西琳，你们那儿的蔬菜便不便宜？”
西琳想了想，说出了实情：
“嗯，很便宜。来到北国后，所有的蔬菜似乎都变贵了。”
“我们这里的蔬菜尤其贵……牧兽只会产奶和毛，产不出那种脆脆的蔬菜来。我们从小就是吃着肉喝着牧兽的奶长大的，除了土豆，也几乎很难吃到别的蔬菜。”
部族姑娘双手围绕着后脖颈，苦恼道。这个时候，她们已经是枕在软绵绵的枕头上、盖上麝牛毛被准备随时睡觉的状态了。
“那明天……我教给你们让蔬菜快速生长的方法怎么样？”
“什么――？”
快要睡着的西塞娅一下子从床上惊醒，声音里全是喜悦：
“你是说真的吗？”
“嗯。我在南边的巨树之森探险时，向里面的精灵请教过如何让蔬菜快速生长的方法。味道和正常生长的也几乎一样。现在我身上还带着一些蔬菜的种子……”
“真的吗？你说真的吗？”部族姑娘高兴地晃了晃她的肩膀。
“你真的知道让蔬菜快速长出来的方法？不用给它们提供大片的温室？”
可是很快，声音又染上一丝顾虑：
“西琳，你说的这个办法，是不是需要很多的魔法师的那种魔力？”
“有魔力就够啦，不需要很多。”
“太好了！”西塞娅欢呼一声，哗地一声盖上自己的被子。“我要快点睡觉，快点等着明天的到来！”
土屋里的小蜡烛灯光“噌”地一下熄灭，整间屋子顿时陷入到黑暗中。西琳望着上方屋顶泥塑的质感，心里默默地想着些北国地理志上所写的知识。
苔原人民因为天气严寒无法耕种而创造了放牧生活，放牧需要在不同季节游走于不同的地方，所以苔原人民的房屋必须是快捷式的、易建成的。但传统的布制帐篷又不足以抵挡靠北地区的严寒，于是原野上的子民创造出了一种绝顶聪明的方法――
他们发明出用泥土建造出坚固房屋的办法。苔原上的泥土质硬而易凝块，泥土制造的房屋恰能抵御荒原的严寒。除此之外，他们还建造出能容纳一家人而不会轻易塌陷的地屋，这种地屋能帮助他们抵御寒风的侵碍。
诸如此类苔原人民与原野对抗的方式还有很多，比如夜晚固定的篝火、定时举办的武斗交流会。苔原人民会在夜幕的篝火旁喝酒以提高体表温度，他们人均都是一顶一的酿酒高手。
荒野之子就是这样，在千百年的时间里用自己的方式在与荒野对抗着，尽管这原野如此残酷。
西琳默默念叨着那个名称，闭眼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西塞娅很早就起，而西琳在被窝里揉了一会儿眼，也很快就从被窝里爬起来了。这被子很舒服，是用收集的春天里的麝牛幼崽绒毛制成的，温暖而又柔软。麝牛幼崽的毛不像成年牛那样长而易板结，它们的茸毛质感像是春日里的绒绢花。
年轻女孩从被窝里爬下。西塞娅一家在早晨肯定有很多工作要做，她得去帮他们的忙。
土屋外的马儿喷着响亮的鼻息，正在用舌头卷食着地上被送来的干草。正是昨天的那两匹大马，西琳现在看见它们仍有些浅浅的心有余悸。
被马驮着飞跃过泥泽地的感受，她可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西塞娅的父亲去外面牧兽了，他比西塞娅起得更早，在天还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已从土屋里出来。西琳昨天晚上见过一面那个中年人，是个胡子和头发都黑亮的中年人，在篝火旁赤着上身，有着一身健硕的肌肉，浑身都闪烁着健康的色彩。而西塞娅的妈妈则是一个偏荒野外审美的有点秀美的女人，即使这样，她的脸上也呈现出荒原特有的红润。
“哎，你要看一看我家牧的都是什么兽吗？”部族姑娘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外地姑娘，略带着点夸赞。“都是荒原外没有的大兽哦。”
她知道西琳会好奇，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而主动这么说的。经过一晚上的聊天，她已经知晓这个红头发的女孩是个对一切皆抱有好奇心的人。
西琳看了一眼土墙外，看见了巨兽高出墙顶的巨大尖角，笑了笑，还是摇了摇头。
想看牧兽可以随时看，但是现在，她得帮西塞娅把活干完。
西塞娅的父亲提前出发去牧兽，西塞娅的母亲负责照看家里的其他事，包括巩固土屋的墙基。而西塞娅负责做一天的早饭，在父亲牧完第一栏兽、母亲混好了墙基的冻土和泽水时，他们会回来吃饭。
据这个部族姑娘说，她爸爸在早晨是吃得最少的，因为在出发时已经带上了昨天晚上制作的奶酪饼。他每天早晨都会在牧兽途中吃上傍晚制作已经保存一晚上的第一顿饭，然后在牧兽啃完盛夏萌发的草芽后赶回来吃女儿做的早饭。这么做无其他原因，纯粹是想“和家里人笼络一下感情”罢了。
西塞娅说起她爸爸的原话时总是装作她爸爸当时的样子，滑稽又好玩，但西琳很能理解她爸爸的想法。
――如果她能在一天的工作开始以后还能有时间回家吃妈妈做的饭，她也会这么做的吧！
今天的早饭，仍旧和牧民每天早晨吃的一样，是含淀粉量极少的“奶酪饼”。北方牧兽最擅长产奶，每头巨兽所产的奶不光能供给全家人的一天，还能有多余的量卖出去。其中麝牛所产的麝牛奶尤其香浓，它所制作的奶酪造就了“奶酪锅”。
而北地人民会用卖奶得来的钱买一些蔬菜和一些生活所需的其他用具，这里的人们虽然智慧，但外来的用具仍能为他们的生活提供上不少方便。
说起来，妈妈――妈妈是否也在维持着和北地部族之间的联系呢？西琳切着自己带来的蔬菜想。妈妈在卡赫斯特餐馆成立之初就在菜单上添上了那道极北平原奶酪锅，她是否也保持着和北地部族的贸易联系？
据她所知，王都里并没有什么能大量提供北地奶酪的渠道啊。
看来她对母亲的过去了解的还是不够多。越是去了解，就越能发现曾经那个北地姑娘的鲜活。
西琳切完蔬菜，开始跟西塞娅一起调奶酪饼要用的奶酪。这一大钵奶酪很粘稠，足以见其质地之好。而木槌一伸进奶酪钵里，红发姑娘就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麝牛真是些好孩子！麝牛不仅产香香的奶，还提供毛毛给北地人民做被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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