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去哪儿找到营养价值高又实惠的东西呢……微微垂下头的铁匠摸着下巴，感到有些为难。视线下移来到下方，脚下是街道上新铺的青石路面，一块一块平滑温润无比。身边挨着块立在地面上写上白字的裁缝铺的竖招牌。
今天阳光很好，明媚而微微暖人，天气不错。
视野中进入了一辆熟悉的自行车。铁匠抬起头来，跟推着自行车走在街道上的那人打了个招呼。
“呦，西琳，今天又去逛市场买菜啊？”带着些长辈特有的笑意。
推车向这边走来的西琳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不，我要去找安娜玩~”西琳的好朋友，就住在隔着两块街区的城西那边。
“去玩吧，注意安全。”铁匠同样跟她挥了挥手。
红发姑娘推着车走了。
走了两步，又见对方折回来道：
“爷爷，今天晚上卡赫斯特有特价的地龙炖蛋羹，可以去看看哦。”
哦？
于是晚上真的去看了看。特殊时段特殊贩卖的蔬菜炖蛋羹，限量供应持续十天，每份居然只收他五个铜币。
色泽金黄，气味鲜香，不像是用的普通魔物的蛋类。
老铁匠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真的是他花五块能带走的吗？
可端上蛋羹的侍女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老人一时明白了什么。
既然是西琳的好意，那他就收下吧。
西琳骑车到了城西，放好车子拿出车篮里面的东西上了楼。她给安娜带了烤好的小蛋糕，满满的一盒子。
打开门，被门上落下的暗红色绸子糊了满头满脸，视野被遮挡住。
西琳丝毫不慌地把红布从头上揭下来。
“哼，你的诡计我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
安娜的头从门后被遮挡着的柜子后冒了出来，眼睛亮亮的，带着捉弄人的笑容。
她指指身后沙发上整整齐齐堆放着的那堆红色的布，一束一束裁剪过后叠好卷起来，像堆起来的毛巾卷。毛线团也裹成很圆的形状躺在铁盒里，一只只团起来的仓鼠一样，有红色和白色两种颜色。
今天玩什么？
玩红布偶！
布偶做好之后玩不玩说不说台词都不要紧，两个女孩子享受的主要是制作它的过程。擦得亮亮的银针刺进红色的布里，缓缓拖着尾部连着的线从孔内穿出。
每一处针线都无比精细，像是在精心制作一个送给她人的礼物孩子。
安娜的玩偶总是做得更好，她的玩偶上没有线头。每一条线都被完美地隐藏在了内部。
末了，两人一起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聊起了天。安娜房间的窗帘也是暗红色的，现在闭合在一起，倒显得卧室里有些暗沉。
做好的布偶躺在手旁。
安娜先问道：
“嗳，你是不是要去霍恩洛厄了？”
“是啊。”
安娜翻了个身支起上半身看着她，语气略带着点八卦和兴奋。
“那你是不是也要经过拉特劳伦？”
西琳想了想的确是。问道：
“怎么了吗？”
“你就不去拉特劳伦看看？不去拜访一下你那青梅竹马？”
西琳想想有道理，把去拉特劳伦拜访另一位北公爵也放进了日程。
“那就去拜访一下法夫纳伯伯和婶婶好了……”
安娜翻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呀？”
“没事。早知道就不跟你提这事了。”
你呀，在这方面迟钝点也挺好的。
安娜此人，是个潮人。最懂得色彩样式的搭配和怎样化出合适的妆。西琳这个朋友喜欢做一些漂亮衣服，她的父母常不在家，做好的衣服就套在模特支架上摆在各屋放着。在学校里专门存放服装的地方更是满屋子都是。
“走，我来带你试一套。”
说着，带她来到了镜子旁。这面镜子是专门用来试衣服的，斜斜立在地上，周围镶着有繁复花纹的金边，整体规模也很宏大。
西琳试的这套裙子竟出乎意料地符合她的尺寸。而且很好看，有宽大的下摆和缝在裙边以及腰际的蝴蝶结，下摆裙褶与裙褶之间镶着颗滚圆的白珠。
“好看！”
少女提着裙子转了一圈。好友又把她拉到镜子前坐下，给她好好地梳了头发，从一侧的单麻花辫变成了双麻花辫。
化妆刷在脂粉上扑了扑，于原本就白净的脸面上轻匀上薄薄一层。各类工具齐下，眉笔、眼线、唇釉，最后还给她红色的头发上系上了头饰，红色的蝴蝶结绑在头发后上方。
这样，她的西琳就变成了一只精致的小西琳。
“非常好看！”西琳对她进行了一番毫不吝啬的夸奖。
“尤其是衣服，像初雪节晚上橱窗里摆着的苹果糖一样哦。”
“能不好看嘛，在比赛上拿了奖的。”
“唔？！”还没等她惊讶完毕，又被安娜拉着去逛了街。
红发的少女穿着红白相间的裙子，金发的少女穿着白色的洋装，很惹人注目的一对组合。
“快看快看！”
安娜拉着西琳走到一家服装店旁边。
“这个模特像不像我？”
说着，来到橱窗前摆了一个和模特相同的姿势。果然是很像的，不管是发色发型还是穿的衣服都很像，加上那个姿势，就更显得一样了。
西琳哈哈地笑了起来。
一起来街道上逛街吧？
一起在旅行摄影师的镜头下拍照吧？
一起来某家橱窗很明亮、内饰很漂亮的店里吃饭？
最后走到连西琳都走累了。她脚上是绑带的红色小皮鞋，是跟整套衣服配套的，带着五公分的跟。
“啊――”
好友打开家门，遂在家里的床上趴下。买的大大小小的袋子都扔到一边。
穿着这种衣服逛街果然是极累的，但是跟西琳在一起就不会觉得累。
她把头扭向一旁，好看的眼睛微眯。里面的光也露了出来。
其实今天下午逛街的时候，她还看见了莱茵哈特。看见了那家伙的一个侧脸。
于是果断地把西琳拉到了一边，去到了另一家店铺里。
她把西琳打扮得这么好看，可不是给那家伙看的。
穿着白洋装的上身趴在沙发上，沉默了几秒钟后。
“你谈恋爱之后会抛下我吗？”
“啊？什么？”
正在拿水杯喝水的西琳一愣。
“怎么这样问？”
安娜仍无力地趴在那里，连声音也显得有些累。虽然语气很平稳，但听着虚虚的。
“我听说，有些女孩子谈恋爱之后就不会再理会好朋友了。”
“哪有那么严重！”
西琳端着水杯来到她身边。
“从哪听说的这些有的没的？我是绝对不会不理你的。”
“快别跪在地上了，把你的白洋装弄脏了怎么办？”
好友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彻底瘫倒在沙发背上。
“那你今天晚上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嘛。反正我爸妈都不回家。”
“行倒是行，就是……”西琳抬起眼睛想了想。
“我得先回家告诉我妈妈一声。”
“去你家？唔呼――！”
安娜一下子来了精神，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穿着小高跟的脚又在隐隐作痛了，等会儿必须得换下来。
“我跟你一起去！今天晚上就住你家了！”反正都是一样的。
“好耶！”
安娜急匆匆换鞋换衣服，跟西琳一起下了自己的二层房子。临走前没忘了把房门牢牢地关上，上了锁后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把房门拍了拍。
“走！”
今天晚上本来是想好好休息的，但是有安娜在，肯定就睡不着了。非得疯闹到大半夜才能睡觉。
不过没关系，明天在车上睡也是一样的。
第二天清晨，西琳准时地起了床，拎着昨天晚上收拾好的行李箱上了马车。临走前，还和家人一起挥挥手告了别。
“唉。我就说坐轨道车才更快更安全吧，你非得要买马车的票。妈妈总是不放心你。”玛丽莲娜看着她上了车门，有点儿担忧地道。
“我不喜欢那种东西嘛，想坐这种车边走边看看沿途的风景。”
妈妈又微微叹了口气。
“你就坐吧，可别把你的屁股颠坏了。”
“哎呦！”
从马车窗里探出头来的西琳忙作痛苦状。两只手匆匆捂向腰下方。
“屁股好痛！早知道就听妈妈的话了！”
玛丽莲娜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马车发动，前方的巨兽哒哒哒踩着蹄子，有节奏而又有韵律。关键的是，速度也平稳得很。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非常熟悉到稍微不那么熟悉，西琳看着看着就在柔软的车厢后背上打起盹来。
昨天两个疯丫头一起闹腾得不轻，开睡衣派对开到半夜两点才结束。关上顶楼的灯后，还一起在床上聊了好一会子天。
今天能在早晨七点准时起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
餐馆的女侍准时来到工作地点上班。
对于卡赫斯特来说，女儿出去旅游的时候要特意在店门口标上她出去旅游和回来的日期。回来的那天客人会暴多，这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惯例。
这个时间点人还不太多，侍者小姐哼着歌擦着店门口的玻璃。忽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小莱因？”
玛丽莲娜老板经常称赞的那个常来帮忙的好孩子又来了，颇为有礼貌地轻打开了门。身形线条流畅而挺直，一举一动都颇有风度。
“尼格萝丝姐。”他先向女侍小姐打了个招呼。
“我是来跟西琳告别的。”学期结束了，他马上也要回到北境公爵领去。
侍者抬起手中的擦布，惊讶地抵在了下巴旁边。
“什么？只是来跟她告别的而已吗？”
“……对。”
不知为何，尼格萝丝看他的眼神有点意思。
“哦~那你这回可算是跑空了。西琳今天早上出去旅游了，半个假期之后才回来。”
“……好吧。”
他拿过桌上的另一块擦布。
“我帮您一起打扫，等到中午再回去。”
“唉――”
女侍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手中的擦布拿了下来。穿着皮鞋的脚后跟点了点地。
“小莱因，你也许可以去霍恩洛厄公爵府上看看。”
“嗯？”
不说了，你自己意会吧。
西琳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该换乘了，她得拿着票去站台上等下一趟车。
可是，这斑驳的站台为何如此失修破烂？
牌子上甚至有刀痕，跟被抢劫过似的。
第63章 钱币上的爱
西琳坐上了这一趟的马车，跟前边的赶车人打了个招呼：
“大伯，最近车站附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附近的痕迹很凌乱，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透过车厢外皮，赶车人的声音不怎么清晰地传了过来：
“最近是不太太平……”
除此之外，还模模糊糊地嘟囔了几句。但西琳没能够听清，隔着车厢，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就这么又过去了半个下午，马车驶入了通往北境的荒野，大片的荒芜之中只有中间这么一条小路。放眼望去天地相接，毫无人烟。这里是真正的无人之地了。
西琳从昏睡中醒来，感受到肚子里传来的饿意翻出背包开始吃饭。她中午因为补觉根本没吃什么，现在对一切食物都渴望得很。
柔软的面包夹上鸡蛋和火腿一起捏在手中，面包和鸡蛋之间抹了番茄酱。根据口味，分为一个有酱的版本和一个无酱的版本。无论有酱还是没酱，里面的鸡蛋都煎得金黄喷香。火腿有些凉了，但在饿极了的人眼里仍不丧失它的美味。
妈妈早晨起来给她做了牛奶和煎蛋，还把一路上的干粮给她装进了背包里。这样下来，就算路上找不到可以吃食的地方西琳也不会挨饿了。
备受妈妈宠爱的小女孩美滋滋吃完午饭，打开水杯来喝水。咕咚咕咚几口下去，颇为满足――
车厢猛地一下子就翻了。毫无预兆，没有任何声音和提醒。水杯里剩下的水洒了一车厢。
无伤大雅。西琳迅速稳住身体，一声多余的尖叫都没发出，同时仔细留意着外边的动静。不同于前几天坐的车，这次乘坐的车厢样式是侧边有门的，现在这么一歪倒，门也被堵了起来。
只能从狭小的侧边窗户中透过一些光线。
外面的动静骤然乱了起来。不知从哪里钻出了一伙人，闹闹哄哄的。
而前面的赶车人也没有发出被突然袭击时该有的惊叫，只是冷冷地和他们报了报车上的人数。
整个车厢里，就只有西琳一个人。
她明白了，他们是一伙的。
“最近那个劳什子轨道车发展起来了……客人都变少了……”
许多人簇拥着围过来，将车厢一起翻了过去。为了确保里面的人不会反抗，劫车匪徒从腰际抽出刀子，示威性地狠狠往车厢上扎了两下。
刀锋与铁皮划过的声音生冷又厚重，那应该是分量不轻的一把大刀。
“里面的娘们儿听好了，把你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我们的刀可是不长眼的！”说着，又将刀刃对着车厢狠狠一砸。
西琳暗自在心里哼笑一声。不过是色厉内荏的草包罢了，你们的力气就连这车厢的铁皮都刺不透。
“要是反抗的话后果你应该是知道的，到时候不光是财……这里是没人的地方，狗屁律法可抓不住我们！”
侧边的大门被打开，一名匪徒将长满粗黑汗毛的胳膊伸进去，意图将车上那唯一一名乘客抓出来。
之后用绳子绑起来，所有东西可就都是他们的了――
血肉爆开，外面人只听“噗嗤”一声，进去抓人的那名壮汉飞快地在原地倒下来，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右手。
“呃啊啊啊――！！”
他的手，没有知觉了！
“怎么回事，维塔斯？！”
其他一众匪徒纷纷蜂拥而至，从均匀围在车厢四周变成了聚集在车厢门前。只见他们的副头目前一秒还威风凛凛，下一秒就扑到了满是尘泥的土地上，像正在被宰杀的猪一样剧烈地乱动着，毫无规则地四处挥舞着自己的四肢。
“我的手！！――我的手没了――！！”
其余人往地上一看，地上赫然是喷洒而出的溅射状鲜血，一滴一滴的，鲜红分明。而地上人的手掌处有碗大的豁口，他半个手掌都快被切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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