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这个开口,众人一言一语的出谋划策,这几年大魏朝风调雨顺,钱粮自然是充足的。
顾庆之忽然想起来上回吃的梅子酱配烤鸭,他师姐拿来沾粽子的那一次,那位叫什么来着?
“石涯居士。”顾庆之想了起来,“以前是潮州总兵,打过南洋海盗的。”
这么一说,御书房里众人都想起来了,不过神色都有点古怪。
怎么说呢……国师不知道这人叫什么,但是知道他的号,他的号又在什么地方出名呢?
明炉烤鸭店。
国师还真是爱吃鸭子啊。
皇帝又叫人去请他。
这么一议事,就直接从中午说到了申时,大概理了个章程出来。
众人都领了差事,皇帝也先派了钦差去赈灾安抚百姓,又免了西海这一片五年的赋税。
这边遭了人祸,未来还要打仗,再修养两年,差不多就得五年了。
虽然林如海跟顾庆之是亲翁婿,不过林如海是跟着内阁大学士这一波走的,顾庆之嘛,这是皇帝心腹,自然是留下来还要说些别的。
皇帝先跟潘勇道:“西海不稳,京城也难免人心浮动,守城多安排些人手,轮班也频繁些,轮班的时间、路线也多些变化。”
潘勇应了声。
皇帝又吩咐尹恩立,“锦衣卫的人,叫他们警醒些,虽然要打探消息,可也别泄露了身份,等回来,朕亲自给他们敬酒!”
尹恩立应了是,又替下头人道谢。
皇帝看向忠顺王,“宗室还要四哥盯着。”
“出不了乱子。”忠顺王沉声道。
最后,皇帝看向顾庆之。
顾庆之也承诺道:“从今天起,到大军凯旋归家,西海只会吹东风。”
“很好,既然如此,朕――”
皇帝话没说完,外头就传来太监稍显尖利的声音,尖利里还有点颤抖,“太上皇请陛下去一趟。”
皇帝面色一沉,想的却是一句俗语:一出事儿,什么牛鬼神蛇都跳了出来。
太上皇在他这儿已经是牛鬼蛇神了。
皇帝环视一圈,一个是自家兄弟,下来是皇城守卫统领,锦衣卫指挥使,还有大魏的国师,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天家无私事,一起去吧。”
众人跟着皇帝往大明宫去。
大明宫这两年不像以前那么大张旗鼓的每年都要修整,还要置办新的家具装饰,虽然不及以往那么金碧辉煌,可依旧是宫里最宏伟的建筑。
顾庆之跟在皇帝身后,一进去大殿,先看见的就是个穿着勋贵冠服的男子,背对着他们正跟太上皇说话。
“皇儿来了,你跟陛下说吧。”太上皇微笑道。
皇儿叫得自然是他的好儿子,继承了大统的皇帝,不过如今这么叫已经晚了,只叫皇帝觉得太上皇虚伪。毕竟皇帝思前想后,还是喜欢当初那个桀骜不驯的太上皇。
勋贵转身过来,满脸笑容给皇帝行礼,又跟顾庆之几人打了招呼。
这人顾庆之看着也挺眼熟,南安郡王。
等众人行过礼坐下,太上皇只当没看见顾庆之,笑道:“岩武是来请战的。他祖上你也知道,跟你曾祖皇帝打天下的,家学渊源啊。”
南安郡王三十出头的样子,神采飞扬道:“岩武这个字,是当日我父王给我取的,岩是要我向岩石一样坚强不屈,武说的就是我们家的传统。我祖父当日能立下如此大的功劳,我也一样。”
还没等几张嘴替开口,皇帝脸一沉,直接便道:“你还不如那纸上谈兵的,人家至少还有名声,你有什么?王三代?打猎虽然草草结束,可你射箭的功夫还没有国师好,你想领兵?”
刚才还神采飞扬的南安郡王顿时就手足无措了。
太上皇笑道:“你也听听他说什么,家学渊源,他骨子里流淌的就是将领的血。”
有太上皇这么鼓励,南安郡王的精神又回来一些,他道:“臣觉得,战事的起因是海蛮子粮食欠收,咱们可以先卖给他们一批底价粮食,显我大国风范,然后再遣一女子――”
“够了!”皇帝一拍桌子,“西海沿子两个村十不存一,你要卖给海蛮子低价粮食?死了的大魏百姓算什么?你拿的是大魏朝的俸禄还是海蛮子的俸禄?”
皇帝明显是练出来了,以后顾庆之能开口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他抓紧时间来了一句,“郡王,您好好当你的纨绔二代不好吗?打仗这种事情,你把握不住的。别的不说,你会游泳吗?海战怎么打你知道吗?你知道对手有多少人口,多少兵力,船炮又能射多远?”
顾庆之下午才听了有识之士讲了一个下午的粮草、编队和登陆,恨不得跟着战船一起过去的,见南安郡王明显把这事儿当成功劳簿,谁能气儿顺。
忠顺王说得就更直接了,“你连二十个护院都搞不定,你还想领军?”
长得忠厚老实的锦衣卫指挥使尹恩立也道:“不如先来宫里守卫处操练一番,至少表面上能看着像个领兵的将军。”
潘勇倒是鼓励了一番,“不如先来臣军中做个账前先锋学些东西?”
“那是我大魏的百姓!”皇帝严厉道:“那是我大魏的将士,没有一个应该是你的功劳簿,也没有一个是你的垫脚石。”
皇帝冲着太上皇失望的摇了摇头,“父皇,皇帝是天下人的父亲,皇后是天下人的母亲,朕觉得这才是当好一个皇帝的根本。走吧。”
顾庆之跟着皇帝身后出去,虽然没他发挥的余地,但是皇帝真的是不一样了。
想想当初那个因为太上皇没叫他来寿宴,还要偷偷跑来看一看的落魄皇帝,再到今天这个意志坚定,正一件件施展抱负的皇帝。
“大魏朝一定会长治久安的。”
皇帝笑了一声,“朕知道。”
第二天一早,皇帝的旨意就一道道发了出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先一步准备的就是大军的粮草。
顾庆之适时又把他的老岳父推了出来。
别的不说,内阁六位大学士里,林如海是唯一管过盐税的,有过调动大魏朝两成上下国库的经验,他还有在船上缉私盐的经历,虽然跟海战比不算什么,但在六位大学士里,也是一等一的有经验了。
毕竟这么好的皇帝……真要叫顾庆之说“我要扶灵回苏州,我要给我师尊守孝三年”,他是真有点说不出口,所以还是给他老岳父多点立功的机会吧。
林如海忙了起来,顾庆之也不例外。
部分将领、监军还有管粮草的官员,是要从京中走的,这也算是大军开拔,要顾庆之主祭的。
加上打仗要大规模的祭天祭祖,有几日顾庆之忙的都没回家。
这一忙起来,再闲下来的时候,连重阳节都过了好些日子了。
这天,顾庆之又是天黑才回来,林黛玉把手里的热茶递了过去,“累不累?”
顾庆之一口喝了,“看见你就不累了。”
“这下我放心了,还是这么会哄人。”林黛玉道:“早点歇息。明儿还是一天的事儿,我看着你都心疼。我给你揉揉肩吧。”
“明儿歇一天。”顾庆之叹道:“该做的都做了。祭天祭祖宗我都祭过了,粮草也在按部就班的征集,一路上也都是皇帝的心腹在监督。皇帝也提前统一了思想,一定要打,要狠狠的打。还有西北边关,皇帝也差遣了密使过去,又暗中调了一队军马,就等着叫北蛮子吃个大亏。下来就看他们打的怎么样了。”
林黛玉接过茶杯,又给他倒了一杯热的,“我今儿去铺子看了看,京中的粮食比往年贵了两成,炭火贵了三成。”
“这是有人囤货。”顾庆之道:“就怕他们砸在手里。我估摸着过两日就要打了,最多半个月,就要有捷报传来,南北的捷报都得有,到时候他们得降价出。”
林黛玉一笑,“既然如此,我叫他们给你准备热水,好好泡泡也去去乏,明儿晚些再起来吧。”
两人洗漱过后,便好生安置了。
寅时刚过,已经在外头走了三天的惜春终于找对了地方。
计划跟事实不太一样,许是从来没出过门露怯的关系,惜春一开始就觉得那车夫要坑她。
虽然没有经验,但是警惕心是有的。
惜春识字,也知道怎么辨别东南西北,既然坐马车不保险,那就靠走的。
德胜门、奉溧道、平头山。
三天下来,惜春的经验是咻咻的往上涨,她如今是明白了,她原先找到的那个车行八成是个黑车行,幸亏是躲开了。
平头山不高,山上也有被人踩出来的小径,月朗星稀的夜晚,就连山上的小庙也隐隐可见。
惜春走了一晚上,终于是在天将亮时到了山顶。
XX庵,前头两个字已经掉了,得等到太阳出来才能看见。
站在庵堂门口,惜春喜极而泣,靠着墙软了下去,太累了,可终于找到了。
不多时,庵堂门开了,里头出来一位尼姑。
惜春发现自己竟然都站不起来了,她手脚并用爬到了那尼姑面前,“师父!我想出家!”
借着还未消散的星光,和将出未出的朝阳,这尼姑仔细打量了惜春。
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身上青灰色的袍子满是灰尘,还有几处 破洞,脚上的草鞋带子已经断了,好像是从袍子下头撕了布条下来又绑上了。
还是夜里爬上山的。
尼姑点点头,伸手扶她起来,“进来吧。”
于此同时,林黛玉一声轻呼也惊醒了过来。
靠着前一阵子照顾她的经验,顾庆之熟练的拉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又把两人被子压在一起,做完之后连眼睛都没睁开。
“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跟我说说。”
林黛玉也没睁开眼睛,同样熟练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不记得了。我好像总在一个地方待着,院子里满是竹子,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看不清脸,特别冷,还总喘不上来气――肯定是你扯我被子了,手还搭我身上!”
顾庆之笑了一声,“难道不是你想吃竹笋了?后来呢?”
“不记得了。”林黛玉又蹭了蹭,“我有你呀。国师大人,就是做噩梦,你也会来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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