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伏在他胸膛,点了点头, 鼻音浓重, “嗯, 猫抓过我。”
易思岚拧了下眉,站直去拉她手臂。
那里一直就有几道被抓伤的痕迹, 现在看来凶手很明显了。
“这些就是猫抓伤的?”
他点亮一盏壁灯,低头仔细在看她手臂。
这几道伤痕很深, 还很密集,根本不像是逗猫的时候偶然被抓伤的。
她还是点点头, 没出声。
易思岚鼻间呼吸沉了沉,拉着她往床边走。
安顿她坐下,又去衣帽间取出一个干净的枕头往右侧放,“在这里睡吧,我陪着你。”
她“嗯”了声,摸索着躺下。
给她盖好被子,易思岚绕到另一侧钻进被子。
重新握住她手才接着问:“是不是她们欺负你,你才被猫抓伤的?”
话刚到这里,窗外猫叫声又此起彼伏传进来。
她吓得双手往耳朵上捂,整个人缩作一团。
易思岚把她搂进怀里,一声接一声在说:“我在呢,不用怕。”
好几分钟过去,一声雷鸣后,几只猫似乎是被吓跑了,叫声在雨中渐远。
续念惊魂未定,竖着耳朵静静听了阵,确认是真的不再有猫叫,才拍着胸脯长长呼了两口气。
易思岚手掌挪上去,在她后脑勺上轻抚两下,笑着说:“没事了。”
她点头“嗯”地应了声,回应了他刚刚的问题:“小时候我不怕猫的,还经常会喂路边的流浪猫呢。后来……续禹丞买了一只猫回来,他把我关进了储物间,和那只猫一起。”
回忆涌上,她止不住又抖了下,“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那只猫特别凶,一直朝我身上扑。”
储物间里堆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她无处逃窜,又搬不动那些箱子,下意识只能用手臂往身前挡。
等到门被打开的时候,她两条手臂早已经被猫爪挠得满是血痕。
也是从那时起,听见猫叫、看见猫她都下意识躲得远远的。
后来眼睛看不见了,对于那件事的印象却一点没减少,反而在听见猫叫的时候,自己又身处黑暗中,恐惧感就更是成倍增长。
她吸了吸鼻子,“不过后来爷爷把那只猫弄走了,也不许他们再在家里养猫。”
到这会儿,易思岚才彻底明白。
她的性格为什么和外表不同。
为什么一开始总拒人千里,像是浑身都长满了刺。
从小身边都是些这样的人,经历的都是些这样的事,整天受欺负,她又怎么可能放心去相信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
也是如此,才更显得,她现在对他的信任多么来之不易。
“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他柔声说。
续念弯了下唇,神色缓和下来。
她抿抿唇,主动问:“你上次不是问过我,我眼睛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嘛,你现在还想知道吗?”
听她这么说,易思岚有些意外,笑意在唇边晕开,应:“当然想,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他轻咳了声,“其实,你眼睛的事我之前问过爷爷,听他讲了一些,但是怕你觉得我干涉太多,就没告诉你。”
“难怪那次从爷爷家回来,你就说要带我去医院。”续念恍悟。
她也笑笑,接着说:“不过现在是我自己想说的。”
短暂沉默,易思岚没催促,只静静搂着她后背。
她捋好思路,开口道:“那天是爸爸的生日,全家人说好一起吃饭的。下午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捧着妈妈的照片和她说话,想着到饭点再下去。我没想到爸爸他们会提前回来,而且经过二楼的时候,听见了我在说话,折过来也看见了我手上的照片。然后高阿姨说,把一个死人的照片一直留在家里很晦气,让我别再拿出来了。”
易思岚拧着眉,追问:“所以你们因为这个发生了争吵,才导致你摔跤?”
他摇了下头,“不对啊,爷爷说你是在三楼的楼梯脚摔倒的。”
“嗯,”续念点了下头,“因为他们抢了我的照片,说要拿去烧掉,我追上去抢,就被推倒在三楼了。”
易思岚声音低了些:“是高阿姨,还是续禹丞推的?”
续念扯了下唇,喉间漫出一声自嘲的笑,“都不是。”
“是我爸。”
“我摔下去,天旋地转的短暂几秒钟,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小时候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拍照的,后来爸爸妈妈争吵的,爸爸用东西砸我的,还有妈妈离开时的……”
她眼角溢出泪水,声调微微颤着,“我知道爸爸早就不疼我了,但也从没想过,最后给我最大伤害的人,是他。”
易思岚往下俯身,眸光闪动。
双手挪到她脸颊为她拭去眼泪,缓声安抚:“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从楼梯上滚落的一刻,她看着身影渐远的续恒和高靓宏,满眼不甘地以为自己从此便要离开这个世界。
后来是醒过来了,眼前却只剩一片空洞的灰黑。
身边的人不止一次盘问过,她到底是怎么摔下去的。她也不是没想过说出来,可想到爷爷,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一边是孙女,他知道真相的话,又该是怎样的为难?
爷爷对她那么好,她不想他再难过和气恼了。
这件事就这么成为了她和续恒夫妻俩之间,心照不宣谁也不提的秘密。
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再提起也没什么。
这会儿一句简单的安慰落进耳廓,她却还是觉得心头像被一柄刀剜过,疼得有点难以呼吸。
易思岚没再多说,只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手掌在她后背一下接一下轻轻拍着。
在这一刻,言词或许苍白。
她躲在他怀里,像是短暂找到一方不被侵扰的避风港。
反而从沉静中攫取到力量。
良久,续念平静不少,自己反手揉了下眼角,把泪痕擦净,仰起头面朝他的方向,问道:“易思岚,你知道我刚刚听见猫叫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吗?”
他低下头,指尖从她脸侧散乱的发丝捋过,“嗯,怎么想的?”
她弯了下唇,笑得恬静,“第一反应是躲进被子里,后来躲了一会儿,还是能听见那个声音。我又想,我可以戴上耳机,把音乐声开到最大,这样一定能阻隔猫叫声。
但是最后,我还是来找你了。因为——”
“你能让我依靠的。对吧?”
一双亮莹莹的眼眸就在他面前缓慢眨动,借着微弱灯光,把他身影融在正中。
这下变成他心头一紧,原先觉得缓慢的、微弱的,一点点渗进心脏的东西,这一刻似奔流的海,彻底将他整颗心吞没。
他眼眶一热,点头应:“当然,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可以是你的依靠。”
续念咧开嘴笑,“你之前说我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因为很多事情,我确实都是可以自己解决的,就像刚刚怕猫的这件事。但是我又想,我们现在是夫妻,适当的,我也应该接受你的好意,或者主动向你索取关爱。制造需要与被需要,这样我们的关系才能维系更久。”
“我知道我们念念一直是个独立,有想法的女孩。但也不得不承认,被你需要,我真的很开心。”易思岚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她。
两人默契地轻声笑。
他又抱她紧了些,“好啦,睡吧,我陪着你。”
她弯着唇点点头,挪着身子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手臂搭到她腰间,道了声“晚安”才闭上眼。
易思岚也回一句:“晚安。”
小夜灯昏黄的光线还在,落到她熟睡的侧脸,画面实在令人心安。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好久好久。
-
天亮起来,易思岚被窗帘缝隙透进的光线刺得睁开眼。
反手正要去拿手机看时间,怀里的人动了下。
怕吵醒她,他只好把举到一半的手又收回来往她后背落。
不知过去多久,床头柜上的手机来了电话,震个不停。
续念打了个哈欠,迷迷蒙蒙睁眼。
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在三楼的房间,半起身想去拿手机。
手臂撑着床沿起到一半,胸口蹭过他肩膀,她才一下子清醒,想起自己昨晚是和他一起睡的。
她后退着坐下,脸颊一红道了声:“早。”
易思岚也笑着道了声“早”,手臂被她枕得有些发麻,抽出来抖了几下,才去拿手机。
来电人是叶杉青。
又去看时间,现在九点半了。
那不用接也知道,肯定是问他怎么还不到公司。
他按了挂断,反手将手机一扔,转回来问她:“早餐想吃什么?”
续念问:“不接电话吗?万一是急事。”
“不会,”他拉着被子往她身上围,“没睡醒就再躺一会儿,我做好早餐再叫你。”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上楼去洗漱。”
说完没等回应,续念下了床,摸索着墙壁就往外走。
以前总听人家说,夜深的时候分泌的激素会驱使人做一些白天做不出的冲动决定。
此刻的她回忆起昨晚来敲人家房门的举动,就归咎于是激素作祟。
现在只觉得整个大脑都被羞赧占领,根本不敢面对他,只能先逃为上。
回到卧室洗漱完,换下睡衣,她才顺着楼梯下去。
刚从二楼拐过,易思岚的说话声从厨房那边传来:“嗯,小区里的流浪猫。”
续念脚步一顿。
他是在找物业处理那些猫?
但物业的做法,一般就是把猫抓起来,较好的情况是送到动物收容所,坏些的就难以预估。
她是怕猫,但也不想那些猫因为她受伤害。
续念蹙着眉,正想加快脚步上前阻止。
这时又听见他说:“物业不行,万一把那些猫被杀死了怎么办,你带人来找一找,找到后带它们去做做体检打打疫苗之类的,看能不能送到猫咖,或者找人收养。”
原来他也和她想得一样。
续念弯了下唇角,脚步重新慢下来,
等他挂断电话,她才朝厨房里挪,张口喊了声:“易思岚?”
他还没换睡衣,腰间围一块灰蓝色的围裙,额前黑色发丝垂下,满身慵懒。
听见声音,他偏了下头,握着筷子的手没停下搅拌,“你坐一会儿,下了小馄饨,马上就好。”
续念是应了声“嗯”,脚步却并没停。
听着他手上铃铛“叮铃铃”的响声,手掌往前探,一步步朝他靠近。
没几秒,她手掌落到他宽挺的后背上。
她咧开嘴笑了下,两条手臂一起从他后背围上去,踮着脚说:“找到你了。”
易思岚腾出一只手,轻抚了下搂在他腰间的手,“一会儿会儿就好。”
她仍是一声“嗯”,就这么静静倚在他后背上。
三五分钟时间,小馄饨出锅。
他一手端着碗,一手来牵她,“你慢慢吃,我先去见山。”
“你不吃吗?”续念问。
匆匆的脚步声渐远,他答了声:“你吃就行,我先过去。”
话音落,他跑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又折下来抚了抚她脑袋才往外走,“我走啦,晚上见。”
“好吧……”续念撇撇嘴,坐在原地听着门开了又关,脚步声彻底消失。
午饭后,续念在家练了会儿琴。
到魏玉霞开始准备晚餐的时候,闻见飘散的香气,她才从负一层上去。
魏玉霞回头看她,“思岚有没有说今天要不要回来吃晚饭?”
续念摇头,“白天发过信息,说是有会。我打包送过去,和他一起吃。”
“好。”魏玉霞笑着应一声。
饭菜出锅,她找出个大一些的餐盒分层打包。
续念是错开晚高峰出发的,半小时出头就在见山门前的路沿上下了车。
她跟司机师傅道了谢,刚要展开盲杖去探路。
耳边来往的车流和人潮中,闯进了铃铛的声音。
离得似乎有些远,那声音算不上多明显,她怕判断失误,又侧过脸听了几秒,才笑着喊:“易思岚!”
街道那头先后过来的人一共五个,除开易思岚、叶杉青和罗依琳,还有两个一起从工厂回来的客户。
几个人一起循着声音看过来。
易思岚“嗯”地应了声,脚步加快往她身边挪,一手接下餐盒,一手去握她手。
偏头说:“过来怎么没说一声?”
她应:“怕你在忙嘛,这不是刚下车就遇上你了,正好。”
几人先后推开玻璃门往里进,罗依琳瞥了两人几眼,忍不住问:“我们刚才离得分明还远,你是怎么察觉易总出现了的?”
又朝易思岚看一眼,她蹙着眉继续说:“还是说,你们夫妻俩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暗号?”
续念轻声笑,没出声。
易思岚撇了下嘴,眉头一扬,将系着铃铛那只手抬起来晃悠两下,难得在他们面前露出傲娇的神情。
罗依琳盯着那枚铃铛滞了半秒,恍然大悟,“怪不得……”
这段时间以来,先是发觉易总手上多了婚戒。这倒还好理解,结婚的必备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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