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由着秋摇的这句问话,左渔竟然想起了许肆周。
休学前,许肆周跟着她们班也参加了年级月考,结果数学、英语和理综全考了接近满分。上周老师批改完卷子公布成绩的时候,许肆周不在场,却依旧引得全班哗然。
毕竟他才刚转学过来不久,就以碾压众生的姿态,夺下了年级的理科第一名。
没人知道他以前是怎么学习的,因为他在班上好像不怎么刻苦,除了偶尔跟蒋科他们了解考试题型和规则外,几乎就没怎么刷过题。
其实许肆周这样的能力,才令人羡慕吧,看起来不怎么学习,却有实力把知识都掌握透彻,一到考试见真章。
正想着,水性笔头的黑色墨水在纸上晕开一片,意识到自己出神,左渔连忙直起背,将笔头抬了起来。然而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她隔壁走道,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这是什么?”秋摇问。
“姜茶,还是热的。”熊韦谦笑着回答,露出一排白牙。
左渔循声看去,秋摇手上拿着一杯棕红色的黑糖姜茶,就是她们常去的那家奶茶店卖的那种,熊韦谦长臂一伸,往她桌上也递来了一杯。
“你怎么突然给我们买姜茶啦?”秋摇问熊韦谦。
“不是我买的,”熊韦谦腼腆地挠了挠头发说,“阿肆请的,很多人都有。”
“啊,这么好!”
“嗯。”熊韦谦看到秋摇那张笑脸,嘴角也傻傻地跟着上扬起来。
他没久待,转身就要走,左渔才后知后觉地对他说:“谢谢。”
“没事,要谢就谢阿肆。”熊韦谦爽朗地摆了摆手,然后回到许肆周身边,继续和他们一起有说有笑的。
这会儿临近上课,他们一群人已经上来了,左渔随着熊韦谦的方向又望了望许肆周。
他本来在和沈卓聊天,这会儿恰好也把视线投了过来,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眉角对她挑了一下。
眉角竟然对她挑了一下……!
左渔倏地移开了视线。
这种感觉,挺难形容的。很奇怪。有种看向他被抓包了的错觉。
自己明明只是无意间看过去的,而他……偏偏在一堆人里朝自己飞了个眼色。
左渔看着眼前的姜茶,想起昨天护士姐姐说,她因为痛经晕倒而被许肆周抱进了病房,耳朵不由得发红发烫……
许肆周看着少女慌张错开的眼神,无意识地勾了勾唇。
旁边嘴上叭叭不停的沈卓突然转头,意外地捕捉到他这抹莫名的笑意,凑得更近地观察他:“肆哥,傻笑啥呢?”
许肆周后知后觉地挑起眉,嘴角微翘:“有吗?”
“有啊,操!”沈卓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连忙招呼着附近人过来看,“你们看!阿肆竟然也会露出这种笑!”
“哪种哪种?”
许肆周笑意已经收回去,旁边几人没看见,依旧围在那儿看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就那种,像是调戏得逞的笑容!”
“我靠!调戏谁啊……我看看?”孙益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一群男生嬉笑打闹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格外明显,惹来目光无数。
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纷纷看过来,只见到许肆周一脸“看个屁”“爷看你是想找死”的表情,伸脚踹了孙益一脚。
“滚。”
许肆周懒懒散散地丢出个字,孙益知道他也不是真生气,笑嘻嘻地躲开,仍旧耍宝似的,分析得头头是道:“按照肆哥刚才视线的方向,应该是看向讲台,讲台没人,那就是讲台底下的人,讲台底下一二排是空的,那就剩下第三排的左渔和秋摇……”
“小鱼鱼啊……?”
孙益发出了接近真相的语气,又回头看了看左渔的侧影轮廓,但转念一想,不禁嘀咕道:“小鱼鱼的脸……还能好不?这口罩戴了好多天了……”
孙益一脸惋惜,许肆周摊长手臂,指尖搭在栏杆上轻轻敲了下,若有所思的问道:“她脸怎么了?”
少女在喧闹的课间里依旧用功,拿着笔,微微垂着脑袋在做题。
她额头的纱布竟然去掉了,今天换成了一块小小的创可贴,颜色是浅浅的淡粉色,贴在那块儿,显得楚楚动人。
还不待孙益回答,许肆周感觉肩膀处被人轻轻拍了下。
是同班的一个女生,女孩羞红着脸:“许肆周,孙老师找你去办公室一趟。”
她指了指不远处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孙彩霞。
孙彩霞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教化学,三十刚出头,大学一毕业就来知行高中任教了,对待学生素来和善慈蔼。
上周理综成绩出来的时候,许肆周不在,有些卷面问题不能及时跟他聊,所以孙彩霞等到他今天休学结束才把人喊过去。
办公室里,许肆周进去后直接走到孙老师座位。
“肆周啊,你刚转学过来就参加了我们的月考,我以为你会不适应,没想到你反而考得很不错,接近满分,这个很值得肯定!”
孙彩霞盯着他的理综卷,尤其是化学部分,嘴角弯着,脸上的笑意绷不住。
实在是太长脸了。
除了个别几点问题,这几乎是一张满分模范卷子。
解题逻辑清晰,头脑活络,别说班里,就是她在知行任教多年,也没见过考得这么出色的学生。
知行高中在县里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和市里的其他高中比,生源就远远不如他们,所以重点率低。
每年考试能达到优秀的已经是凤毛麟角,更不必说现在像许肆周这样,整张卷子加起来仅仅扣了四分。
许肆周站在一旁,没太关心的样子,手头拿着张纸在摆弄着,但回答老师问题时倒是认真地抬起头来回应。
“不过我这次找你来谈话,是有几点想提醒一下你。”孙彩霞抬头。
许肆周:“您说。”
“你看这里,老师给你扣了两分,这两分主要是因为你整张卷子都没有写‘答’或者写‘解’,”孙彩霞切入主题,“我们高考啊是有这些卷面要求的,在每道题的解题步骤开始前,要写下‘解’字或者‘答’字,这很重要,相当于给阅卷老师一个明确的指引。”
孙彩霞循循善诱,指着他被扣分的点,继续提点他:“还有这里,这里的单位用错了,虽然这是物理卷,但是高考不能用‘盎司’做单位,不能用英制单位,要用‘克’,老师也给你标出来了,是不是你以前习惯了写国外单位,回国后一下子转换不过来?”
许肆周嘴角抽了抽,当时填写答案确实脑一抽,手急眼快了。
……
许肆周没说话,正思考该怎么答,紧接着就听见她说:“没关系,重新习惯就好了,我们高考的阅卷老师只认国际单位制,你认真改改,不要再犯这种卷面的小错误,以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冲状元!”
虽然这次月考试卷难度不大,能考满分并不代表就能和省内其他重点高中的尖子生竞争,但是许肆周的成绩实在太振奋人心,好好培养一年半,把语文提起来,一切皆有可能,孙彩霞和年级上的其他老师都对他寄予了厚望。
然而她们不知道,许肆周只是短暂地回国一段时间,在英国私校已经接受过GCSE、A-Level等基础课程,读书并非他回国的任务。
至于高考这座独木桥,本就跟他的人生路线不重合。
……
左渔进门听到孙老师说让许肆周冲状元这句话时,有点儿恍惚。
第14章 酒窝星球14
五分钟前她正在做巩固练习, 刚往最后一道选择题填了个C,就被一个男生叫住了:“左渔!”
男生叫徐沛,是班上唯一的学生会成员。他一边进门一边跃起,抓门框做了个扣篮的假动作。
左渔抬起头, 以为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结果他说:“陆萍老师找!”
左渔合起书, 正准备起身, 就听见男生说:“好像是找你去整理试卷。”
“噢, 好的,我现在过去。”她忙应。
从六班走到办公室大概三百米, 大课间时间长, 左渔到的时候,办公室里热热闹闹的, 西侧的办公位上挤了不少学生在和老师聊天,还有一些其他班的人坐在长桌前写检讨,你一言我一语的,整体情况竟然有点儿像菜市场。
左渔径直往陆萍的办公位走, 却没想到在这里恰好碰上被化学老师抓来聊天的许肆周。
许肆周脑袋还垂着, 卡片纸在手里转了一圈, 眼皮都懒得抬, 似是被眼前的人影挡住了光线,他才抬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么一眼,和左渔对视了个正着。
许肆周挑了挑眉,眼神散漫,只应了句:“如果学习只是为了应试拿高分, 那太无聊。”
孙彩霞似乎是没想到许肆周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霎时间也被他说得反驳不来。
他这话不对吗?没有。
做题确实不该只是为了考试拿高分, 做题更多是希望学生能够获得解决问题的能力。
确实不是笨小孩。
但也不是乖乖立正听教的小孩。
停顿了一会,孙彩霞深深看他一眼,从旁边的试卷堆中翻了翻,找出了一张订正好的试卷:“你这么想也没问题,但是作为一个高中生,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所有考试中尽可能的拿到更高的分数。”
“这是左渔的试卷,你拿去参考一下。”孙彩霞将手中的试卷递给他。
虽然左渔试卷最后面的两道题没写完,扣了十八分,但是总成绩也挺高的,全班排第三,年级第六名。孙彩霞看着她整洁且有条理的答题卷,一脸满意的模样,递给了许肆周,让许肆周参考。
“左渔成绩虽然不如你高,但是考得也不差,答题格式规范,卷面很漂亮,你要好好看看,好好学习学习人家……”
许肆周挑眉,将手上随意折好的纸飞镖丢桌上,接过来看。
确实工整的一张卷子,少女字迹娟秀,做题很有条理,解题公式列得规矩清晰,足见其聪敏的逻辑思维。许肆周多么聪明的人,正反面瞅了一遍,立马就琢磨出左渔失分的薄弱点在哪里了。
孙老师没注意到左渔也在场,左渔红着脸听老师夸赞自己的卷子,匆匆忙忙地路过。走到陆萍桌前,一群语文老师正在商量期末复习进度。
陆萍看到左渔,眉眼一亮,招了招手让她过来整理自己桌面的试卷。
左渔按照老师的要求将卷子分门别类,也就没再注意孙老师和许肆周还聊了什么。
等她快忙完的时候,李植捧着茶杯接完水路过,他低头吹开飘浮在水面的茶叶,眼角余光看见左渔的身影,便停在了她旁边笑眯眯地喊了声:“左渔。”
“嗯?”左渔从试卷堆里抬起头,看到李植咧着笑容的脸忙打招呼,“李老师。”
左渔作为好学生的典范,说话声音听起来又柔和又舒心,李植满意地点点头,问她:“昨天晚上你不在,但是我让班上的同学都写了一下自己对于本次期末考试的目标,制定好目标才有奋斗的方向和动力。你的成绩一向都很优秀,但是还没拿到过年级第一,最高的时候也是年级第五,这次要不要考虑考虑,定个目标,考年级前三?”
这是李植当班主任后的一个铁律,每逢大考必定让班里的学生写下自己的目标排名,如果最终达标,则可以奖励自由调换座位一次,如果朝目标进攻失败,则这部分同学需要在班会课上站起来,夸班级排名比自己更前一名的同学三个优点。
不可谓不奖罚分明。
每次考后总结,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莫过于调换座位,到时李植会在黑板上一格格的画上座位表,然后完成目标的同学依次上黑板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想换的那一格上,位置调换完毕后,再由失败的同学依次上讲台,夸奖排名在自己前面的那位同学,有时候会全班起哄,然后引得隔壁班的人都会看过来。
左渔看到李植眼中殷切的期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嗯,不错!”李植展眉解颐,捧着茶杯酌了口,“敢闯敢试,下一步就是敢干,好样的!”
和李老师聊完后,左渔又花了半分钟把剩下的忙完,最后抱着一摞陆萍交给她的小测卷离开了办公室。
离开前,她下意识想找许肆周还钱,但是许肆周已经不在办公室了,而孙老师正和12班的化学老师在聊着天。
“孙老师,你不是本地人,没听过恫山许家吧?”
“确实没有。”
“刚刚跟你说话那学生,就是恫山许家的,那可是咱们这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上世纪四十年代他们家里好几个分支都离开了恫山,有些北上发展,还有一支从港岛去的纽约,现在已经是正宗的上流豪门了,特别低调神秘,直到几年前,许家联姻的消息刊登在《纽约时报》上,大家才又重新听闻了关于这一脉的消息……”
左渔离开时无意间听到老师们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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