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知道了,外公。”
回到自己房间,左渔默默压下鼻头的酸意,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教材和错题本准备复习。
时间还早,她做了一套数学卷子后拿出手机,想问问秋摇今天课上老师都复习了哪些内容,顺便告诉她如果有什么新的卷子可以拍照发给她,她在家里也能做,保证不落下进度。
她给秋摇发送了q.q留言,以为要等到周末才能收到回复,但没想到临入睡前,秋摇就给她回了消息。
秋千摇啊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宝宝![酷.jpg] 】
两秒后她又发来一句:【外婆怎么样啊,严重吗?[撇嘴.jpg] 】
左渔放下笔,给手机充上电,回她:【还好,比较幸运,没伤到骨头,休息几天就行^-^】
那边秒回:【那就好!】
秋千摇啊摇:【宝宝,你别担心,这几天都是复习,老师没怎么讲新知识,就是咱们班篮球赛赢了,老李答应了后天请我们吃饭,可惜你来不了,好遗憾,没人陪我……[大哭.jpg] 】
左渔虽然也遗憾,但是没办法,只能回了个遗憾的表情:【TvT】。
她放下手机,想起这场篮球赛,也跟着想起了许肆周。
透过书桌前的窗户,她看向远处灯火阑珊的苏城寺,心里莫名有些担心,不知道许肆周今晚在寺庙里过得怎么样。
但隔着距离,左渔什么也看不清。
半晌,她揉了揉眼睛,终是关上了窗户,她相信,以许肆周的本事,在哪里都不会过得太差。
静下心来,左渔继续复习,直到深夜十一点,她才拖着疲劳的身体上了床,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左渔没一会就入睡了。
关了灯后的房间漆黑一片,只有淡淡的月光倾洒。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悄无声息地亮了,上面弹出一条最新消息提示——
2014年1月16号晚上11:43,您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第28章 酒窝星球28
翌日清晨, 左渔早早起床,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外婆。
虽然今年是个暖冬,但因为夜里下过雨,冬寒料峭, 她担心外婆的风湿老毛病又犯了。
不过当她去看外婆时, 外公刚好带上房门从里面出来, 左渔想进去, 被外公制止:“妞妞, 外婆还睡着,让她多休息一会。”
左渔只好点头应好。
洗漱完, 她去厨房做了早饭, 熬了点粥蒸了几个馒头,然后跟外公坐在院子里吃。
今天的天气还没完全放晴, 晨光熹微,山影蒙眬,左渔吃完早饭后替外公外婆提前把开春的农活做好,翻地修地, 除草沤肥。
直到十点半回到家, 外婆还没起床, 左渔放心不下, 进屋看时,才发现外婆卧在床上,腰部及髋部以下的肌肉疼痛严重,外公正把热毛巾敷在她的腰上。
果然外婆的风湿还是复发了。
而且老人家不想她担心,本来还想瞒着她。
左渔叹了口气, 告诉外婆不要总想着隐瞒病痛,很多小病会随着时间加重, 有事情还是要第一时间告诉她们。
“我,还有爸爸妈妈,我们都会好好照顾您和外公的,不要担心麻烦我们,我们小时候都由你们照顾,现在这些是我们应该做的。”
“好好好,乖外孙。”外婆知道她的孝心,握着她的手点头,答应说好。
从房里出来,左渔想着去东边摘点金刚藤给外婆煲水,缓解一下,于是拿起镰刀出门,找到放在院子角落里的一辆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是十几年前外公送妈妈上学用的,是那种老式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骑车时链条磨擦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
车子中间有一条黑粗的横梁,这种“大块头”又大又高又重,对于她这种小个子的女孩来说,就像掩藏在旧时光里的“庞然大物”。
左渔把镰刀放到筐里,然后将它推出门,试了试,感觉它还属于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为了节省时间,她就骑着它出发了。
自行车“咿呀咿呀”地骑过山野小路,左渔在路过苏城寺时透过门口朝里看了一眼,也是巧了,许肆周正好松松垮垮地靠在一棵参天古树前,垂着头在看手机,被这丁零当啷的声响吸引,他抬头望出来。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恰巧碰上。
左渔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地紧紧刹住了车,踮着脚尖从车上蹦下来。
“早上好啊……”
许肆周感觉自己看见了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从车上跳落,不自觉的弯了弯唇,将手机揣兜里,索性站起身朝她走去:“去哪?”
左渔指了指东边的方向,说外婆风湿犯了,要去采点草药,她没细细解释太多,转而告诉他:“许肆周,如果你想回去,可以坐下午的车,这边去恫山的车一天两趟,上午的已经开走了,但是下午还有一趟,是一点零五分发车,吃过午饭就能出发。”
“这么急着赶我走,不欢迎我来?”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的,”许肆周的语气有些拽拽的,左渔怕他误会,连忙摆摆手,“我只是觉得这边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你可能会感到无聊。”
“还行。”不过就是周身被供奉的香火熏成了檀香味。
他身后是高僧来来往往,偶尔还有拜佛的香客进进出出,这样一派虔诚庄严的拜佛地方,他孑然一身地站着,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许肆周怎么看着,都不像是信佛的人。
这样桀骜不驯的少年,即使在佛祖面前,感觉也不愿弯一寸腰,屈一分膝。
但他又确确实实在这里住了一整夜,果然以许肆周的本事,在哪里都不会过得太差,也难怪有人会说,无论他身处在哪个圈子,都能兼容得很好。
那他应该能安排好自己。
她不需要太担心他。
“好吧……”左渔默默转身,“我赶时间,不能跟你聊了,那我先走啦。”
她怕拖得越久,外婆就多疼一分,于是跟他挥挥手,重新骑上车离开了。
金刚藤长在东边的山坡上,靠近溪河,以前外婆犯风湿,妈妈就去那边给外婆拔些回去,每回用它煲完水喝,外婆的疼痛就会缓解不少。
往东去就一条路,左渔骑着“咿呀咿呀”响的自行车,抵达了小河边。她把车停靠在路边,拿起镰刀,然后过桥来到山坡下。
山坡的半山腰上长了一大片金刚藤,它们缠绕在树枝上,需要镰刀砍断,但有时候运气好也能轻松拔起来。
左渔爬上半山腰,把镰刀放在一旁,尝试先把容易拔的先拔了。
昨晚下过雨,路面有些泥泞打滑,不太好走,她扒着旁边的树枝以借力,不到十分钟就收获了不少。
靠近河边的那里还有一株,左渔手里抓着一把刚拔下来的金刚藤,小心翼翼地往上移,伸出另一只手去扯,但刚好这株藤的底部缠绕在崖壁的树干上,她用力扯了扯,却没把它扯下来,有点惨。
她继续往前一步,尝试拔它的根部,希望将它连根拔起。但她用力拉了会,就在她将它从泥土里拔出来的那一瞬间,脚后跟因为湿滑的路面没站住,整个人往后一倒,然后直直地朝着水里栽去。
这个山坡不陡,距离水面不过就半米高,摔下去不咋疼,而且她熟悉水性,在掉进水里的时候没有特别慌。口罩沾水之后湿漉漉的往下掉,水很冰凉,但左渔迅速扯掉了自己的口罩,然后意识冷静地挥动双臂,在水面扑腾了几下稳住身型,不让自己继续往下坠。
刚才拔下来的金刚藤全部漂落在水面,有些在渐渐地往下沉,左渔一边踩水一边将它们全部回收,但与此同时,她身后传来少年的一句“操”。
随之而来的是“噗通”一声,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进了水里,激起一朵巨大的白色水花。
她疑惑得还没来得及转身,手臂就被从后接近的人给牢牢抓住了,紧接着,腰腹处被一条清劲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她半个身子被托举着,抱出水面。
水花在她眼前溅起,哗啦哗啦的,眼睛进水,视线变得朦胧,左渔眨了眨眼,手掌将脸上的水珠抹去,扭头,然后渐渐清晰的视野里出现了许肆周的脸……
“不要怕,扶我。”
少年暖心的安抚混杂着水花声一起传来。
许肆周稳稳托住左渔,同时划动手臂朝岸边游去。左渔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结果就被人带到了岸上。
……
“许肆周,你是在救我吗?”
“不然呢?”
左渔手里还抓着一把金刚藤,在岸边缓缓坐起,语调轻到近乎听出怯意:“可是…我会游泳的。”
“??”所以奋不顾身救了个寂寞。
还他妈安慰人别害怕。
也怪他自己,刚才光看见左渔在水里,想也不想就往下跳。
许肆周随手抓了把头发,双手撑在身后,人微微后仰,敞着两条湿漉漉的腿,一副随便了的样子坐在河堤上。
他喘着气,左渔把身子全部转向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过于冷漠,明明人家也是出于好心才会救她,于是轻轻扯他的衣角。
“不过还是谢谢你呀,许肆周,你真是一个好人!”
她不由歪了下脑袋,嘴角微微笑起,也是说完之后才意识到,她曾经派给他的那张坏人卡竟然在此时此刻完全翻转了过来。
许肆周原本垂着头,伸手去捞自己扔在地上的外套,听见少女给他发的好人卡,不由自主地撩起眼看她,刚刚心急救人,没来得及看清,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没戴口罩了?
笨蛋美人浑身湿漉漉的,湿漉漉的眉眼,湿漉漉的睫毛,湿漉漉的声音。清澈如出水芙蓉般的脸,眼睛就算浸过水也依旧灵动晶亮,像是一头刚从雾气迷离的森林里闯出来的小鹿。
去他妈的。
顶着这样一张我见犹怜的脸,还有个小酒窝。
许肆周听见自己遭殃的声音,耳朵里只有四个字。
在、劫、难、逃。
原来生而为人,免不了落俗。
心慌得七零八落,丁零当啷的响,颤颤巍巍地跳动,几缕阳光破云而出,他移不开眼,喉结一下下难耐地滑动,看着她在笑,就好像潮湿的发茬被旭日晒暖,血液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头皮一阵阵发麻。
从小被钱、被信托金惯着长大,去餐厅不必预定,看比赛永远坐第一排,其实偶尔也会有被一切东西满足后的虚无感,他以为自己早已被物欲所蔽,轻易激不起几分波澜。
就比如那时在苏城寺,他倚在木门上给渡嘉奈发完消息,转身要走。住持身着古朴的僧袍路过,含笑着叫他:“施主,请留步,不妨入殿拜一拜,求个平安?”
寺里烟熏火燎,佛堂门前总有来来往往的人焚香磕头,跪拜自己的欲望,或虔诚、或贪婪,络绎不绝。
但他不一样,他没什么想求的。
因此,他只是环抱双臂,百无聊赖地摇头。
直到此时此刻,当他看见左渔以后,他才发现自己依旧免不了俗心——他突然萌生的欲念,以至于对当时住持的问题突然有了回应。
仅仅看着不够,怎么都不够。这一瞬间,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欲望,大概就是男人的劣根性,那样生动的笑容,他得寸进尺地想和她有故事。
“左渔,你原来这么……”好看……
“啊,许肆周,你流血了!”
“……”一声惊呼将怦然心动的气氛打破,许肆周刚到嘴边的话无奈地吞了回去,他从左渔身上移开眼,咳了声,多少有点不自在,欲盖弥彰地摸了摸人中和鼻子,一看,也没血啊?
“你的脚后跟……好多血……”左渔说着指了指他的左脚。
水底下的石头凹凸不平,有些还很尖锐,应该是刚才跳下水里时不小心划伤的。
“……”他妈的还以为是说他盯着人看、直接盯到流鼻血。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回去找人来帮你。”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鲜红的血液顺着脚后跟流了一地,左渔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连忙起身推自行车,将金刚藤放车篓里。
许肆周紧跟着起来将她拉住,一脸不以为意:“小问题。”
“不行,你这伤口看起来很深,我去诊所找小高医生……”许肆周是因为救自己而受伤的,而且这个伤口看着很严重,肯定很疼,左渔心急如焚,内疚地跨上自行车,踮着脚连忙蹬了出去。
不料往前刚骑了两步,身后就有一股劲将她拽住,她用力蹬了两下,刚回过头,身后的人跨着长腿慢悠悠地坐到了后座,左渔心一慌,自行车左右摇晃了两下。
“许肆周,你快下车……”
她惊魂未定,“这么大的自行车,我载不了你啊,一会儿我没骑稳,把你摔了怎么办……”
“啊,不行,要栽了……许肆周……要栽了~~”
左渔声音随着车子摇摆的幅度而微微发抖,眼看就要翻,许肆周双脚分岔两端,及时替她稳住了车身。
她不由呼了口气,心头才放松下来,下一秒就被身后少年徐徐的一句话再次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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