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过得很快,没有了手机, 左渔余出很多时间, 除了陪外公外婆,还会陪爸爸妈妈拜年走亲戚。
假期的卷子很多, 但她没有拖延,不到年初三就全部做完了。
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后,她又自己找各种习题集来做,仿佛只要一将时间填充起来, 她就没有空闲的精力去想许肆周了。
大年初五的时候, 外公外婆去了一趟苏城寺祈福, 她手里提着祈福贡品, 要走时终究忍不住,转身又跑回了佛堂大殿,虔诚地磕了个头。
她希望许肆周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只要他身体无虞,她就心满意足。
期间有青衣僧人站在殿外, 给来来往往的香客分发平安符,左渔走过去, 求了一个。
僧人慈眉善目,笑着问她想写什么,左渔默了默,好半天才张了张口,吐出一个名字来。
在那烟熏火燎的银杏树下,佛经念诵,她听见自己哽咽着说出许肆周的名字。
僧人问她这三个字怎么写,她说,许氏,永远张扬肆意的肆,周而复始的周。
僧人笑了笑,没说什么,将写好名字的平安符赠予她。
左渔接过,恭恭敬敬地道谢,郑重地将它放入自己的口袋中,一步一步地走去跟外公外婆汇合。
从尺塘回恫山后没多久,春季学期开学了。
回到学校,左渔先回了宿舍,然后才回的班级。
回校后,她没再戴口罩了,无论走到哪都引来一片打量的目光,无论男同学还是女同学,走过她身边时全都定定地看着她。
那些眼神,无一不比以前更惊艳。
甚至还有人特地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成群结队地跑过来看她,尤其是那些高年级的男生。
学校论坛在一夜之间沸腾,热帖标题——知行高中那个校花回归了,实至名归,妖魔鬼怪统统都得靠边站!
第一节班会课,班主任李植便将座位表打印了出来,张贴在黑板上,随后进行了一场慷慨激昂的新学期动员演讲,课室里一张张青春张扬的脸庞,但不见许肆周。
下课后,全班调整座位,左渔位置没有变动,默默坐在原位,周围充斥着刺耳的声响,桌椅磕磕碰碰,拖拽地面,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知道许肆周人不在,沈卓和蒋科帮忙将他的座椅移到左渔的旁边。
那之后的整个二月,左渔旁边的座位冷清寂寥。她的同桌就只有从窗沿外映入的日光。
班上人人都知道许肆周回北京养伤,但没人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对于大家来说,许肆周就像是一段神秘而短暂的经历。虽然他曾经在他们的生活中留下了一段印记,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并不属于这里。他就像一阵风匆匆而过,留下的只是一抹淡淡的回忆。
在他离开的日子里,班上的气氛变得有些萧条,仿佛失去了一份特别的存在。然而,生活还在继续,大家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开始重新适应班级的新常态。
班主任李植在某一次课堂宣布,本次数学竞赛的唯一名额确定下来了,由陈仲远代表高二年级参赛,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左渔跟着鼓掌,思绪里却有种不真实感,总感觉许肆周教训陈仲远,逼着他背《滕王阁序》,好像还是昨天的事,那般历历在目。
二月底,学校组织了一场年级篮球赛,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6班偏偏再次对上了13班。
没有许肆周在,班上的男生打得很艰难。
眼见自己班处于优势,13班有球员挑事,故意刺激沈卓,趾高气扬地说了句:“哟,现在抱不了转学生的大腿,就成一盘散沙了?”
沈卓气不打一处来,攥着拳头,被熊韦谦拉住,最后到底是化悲愤为力量,彼此团结协作,一点一点绝地翻盘。
比赛最后是赢了,但左渔站在场下,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手心几乎抓出汗。
她看着场上挥洒汗水,鲜衣怒马的少年人,心里却想起那个少年,想起当初在陈师傅石锅鱼饭店,她答应好的,要给许肆周送运动饮料。
我来兑现承诺了,可是你呢?
你现在还好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左渔以为她不会再见到许肆周了,但谁都没有想到,他在二月的最后一天,突然回来了。
春潮繁花,大地复苏,万物生长,课室吵吵闹闹,沸反盈天,一群男生将他团团围住,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的兴奋和生动,甚至比篮球赛赢下13班时更深更热烈。
一个月没见,他身形依旧挺拔修长,眉宇间依旧清晰疏冷,看起来完好无恙,肩宽腿长,懒懒散散地倚靠在讲坛旁,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硬糖,一如往常,甚至气质更帅了。
“许神,你回来了!”
“兄弟,妈的,想死你了!”蒋科重重的拍他的肩膀,“你不在的这一个月里,我靠,我天天都在想你。”
“滚。”他嘴上回着蒋科,腔调冷淡地吐字,眼光却往左渔的方向扫,嘴角勾着,“肉麻。”
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早春料峭,他只穿一件短袖,露出的手臂依旧好看,骨骼线条清瘦修劲,青筋微现,充满少年感,脸上痞气,嘴唇薄薄的,但气血很足,丝毫看不出来那晚在摩天轮上的羸弱感。
男生们一声又一声地喊他“许神”,听起来不可谓不情深意切,左渔却在他的目光中,慌张地低下了头,鼻子一酸。
他回来了,他是真的回来了。
她第一次心动的少年回来了。
还安然无恙,依旧青春热烈,依旧又酷又拽。
左渔笔尖不经意地在试卷上划过一道,墨水在纸面晕开一片。她迅速用手擦拭了一下,但指尖上留下了一团黑色的印记。
上课铃打响,旁边空了整整一个月的椅子被人拉开,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心神,目不斜视地拿起了课本。
突然,面前的桌面横着伸过来一条糖果,左渔柔软的眼睫毛一颤,顺着视线看见男生修剪整齐的指缘,然后是明晰冷白的手指。
她假装没看到,继续埋头翻自己的书,可紧接着,他不知道又从口袋哪儿翻出越来越多的零食和糖果,一样接一样地放到她的桌面。
左渔红着眼眶,不忍去看,可很快,她的桌面就被Q.Q糖、旺仔牛奶、棒棒糖和果冻摆满了一片。
班上很多同学都在看她,看着许肆周明晃晃地给她投喂,明晃晃地哄她。
左渔咬着唇,一言不发地将这些示好的零食推了回去,可就在她要抽回手的下一瞬,许肆周从课桌底下拽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不由得害怕极了,生怕被老师和同学看见了,但她正要挣扎,许肆周突然温柔地反扣住她的手指,就这么放在课桌底下,轻轻地揉了揉,又捏了捏她的指腹。
“动什么。”他像是猜透她在想什么似的,“没人看见。”
他的呼吸慵懒地喷洒出来,因为靠得近,左渔再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柏树香气,五脏六腑都是他的气息,眼底酸酸软软,瞬间涩得不行。
她微微用力挣了挣,许肆周依旧抓着她的手说:“你再动,可就被发现了。”
语气还是往常的吊儿郎当,而又玩世不恭。
他真的太会勾人了,左渔被他勾得心跳和呼吸都紊乱,心里暗骂着自己不争气,可许肆周散漫地用气音哼笑了声。
“就算看见了,”他身体后仰靠着,嘴唇满意地勾着,“谁敢说?”
“噗——”
这一句太骚,坐在前边的沈卓正喝着水,回头听见了,不由得一口水喷出来。
许肆周听见动静,懒洋洋地抬头,坦然自若地看沈卓,底下的手仍不松,就那么浑不吝地看着他,一副“有意见也给爷憋着”的气场。
沈卓立马识趣地举起双手,笑眯眯地说:“肆哥说得对,咱什么都不知道!”
左渔心一急,不再让他牵着,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地,用力掰开了他的手指,迅速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生气了?”
许肆周手被放开,挑着眉,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面上所有的情绪变化,低声哄着。
“我错了,行不行?”
左渔撇开眼。
见她不说话,许肆周又猜:“是我回来晚了,之前为了救一只猫,从屋顶摔下来了,没想到摔得有点重,惹你担心了?”
左渔眼睛又酸又软。
他能不能不要再哄她了,她的心真的没那么狠,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提,她不会再喜欢他了。
从除夕夜那天,她就答应过爸爸妈妈,她不会再喜欢他了。
更何况,他爸爸也对他有殷切期待,不会允许他任性胡来的,他不要再把时间耗在她身上了。
他们……没结果的。
教室外,英语老师手里拿着一摞试卷,步履匆匆地走过走廊,马上就要进来了。
左渔憋住呼吸,像是狠狠地下了决定般吐出一口气,喊了他一声:“许肆周。”
“嗯?”
左渔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心,逼迫自己言不由衷地说话:“你能不能不要再哄我了,不要再对我好,我——”
“我不喜欢。”
第53章 酒窝星球53
听见这句话, 许肆周全当是小姑娘还在生他气,确实是啊,无论是谁放到她那个位置上,都会生气。
他醒来的时候, 在北京301部队医院, 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小妞怎么样了。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摩天轮, 总怕小妞会不会担心死, 床头没手机, 他按了铃,找来程野, 后来一问, 才知道自己手术昏迷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在北京住院的第一天,他躺病床上, 手机充完电,他爸就闯进来,又来找他谈那个国家战略部署,硬是要他接手一项目, 说什么养好病后别回恫山了, 跟指使阿猫阿狗没两样, 他都懒得听他放屁, 冷淡懒散地垂着眼皮拿起手机准备开机。
父子俩一向没什么好谈的,不反唇相讥已经是奇迹。
况且那会他刚做完手术,实在没那么多精力去跟他犟,干脆将人忽视个彻底。
但司余鸣见他依旧这幅吊儿郎当的样,一副充耳不闻“东风吹马耳”的混账劲, 气个半死,“嘭”地一声把他攥手里的手机摔个粉碎。
许肆周这才懒懒地抬眼看他:“你他妈发完疯, 赶紧滚。”
大吵了一场,手机摔了,屏幕碎得不能看,也开不了机。后来程野重新给他买了台新手机,但新设备登陆q.q,之前的所有聊天记录都没了,也不知道他的小妞有没有发消息过来。后来他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她既不回,也没接,那阵子他就觉得小妞肯定是生气了。
他的小妞生气也正常,他想。
怎么生气都行,他都哄。
一天哄不来就两天,两天哄不好就一星期,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陪在她身边,她要怎样都成。
英语老师笑眯眯地从前门进来,将教材放讲台上,说了声“Good morning, everyone.”,班上齐刷刷地回一句,“Good morning, Miss Li.”
许肆周想了想,跷起个二郎腿,正经又坦然地说:“等会中午,一起吃饭?”
左渔不明白,她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她以为许肆周多少也会感觉不爽,甚至还可能会生气,但他偏偏对此毫无反应。
她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但这时候在上课,她没办法说更多,只好闭着嘴摇头,言下之意是我不去。
她装狠:“你自己吃。”她不能再跟他一起了,她要跟他保持距离。
英语老师站在黑板前,声音富有激情,让大家翻开书本的第18页,全班同学一起朗诵全文,左渔捧起书,依言照做。
可许肆周又慢条斯理地拽着她的课本,不依不饶地问她:“没时间?”
左渔伸手想抽回书,却扯不动,只好低声说:“不是,不想。”
许肆周盯着她白皙标致的脸颊,差一点儿看呆,那张脸又乖又纯,他妈的,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天,许肆周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又问:“那晚上?晚上一起吃?”
“不,也不要。”左渔快速把书拿回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找到书页对应的句子,专心致志地跟着班上的朗诵声念了起来。
课后,左渔正准备和秋摇一起去饭堂,却被许肆周拦住了去路。
“我和她说两句。”他挑唇笑,秋摇识趣地点点头,走远了几步去接热水。
许肆周眼里温柔像是有光,左渔仰头看他,不知所措,甚至微微吸了吸鼻子。
“怎么?现在这么怕我吗?”他笑,嗓音清冽磁性。
左渔不说话,他又碰了碰她的脸颊,指腹摁在她那处小酒窝,语气闲闲地逗她:“我又不会吃了你。”
左渔心脏狠狠地揪了下,总觉得什么都没变,可事实是什么都变了。她侧头避了下,语气是她能说出的最没有温度的话:“麻烦你让开。”
“宝宝,别生气了,我知道我错了,让你担心了。”他微微俯下身,“我现在向你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离开你半步,要是再让你为我担心,我就天打雷劈,行不?”
左渔看着他的眼睛,几乎就要举手投降了,但仅剩的那丝理智告诉她,不行,左渔,你得把他推开,你必须要把他推开,你们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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