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点大麦粥就好,我去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安妮说罢,将只有盐味的鹰嘴豆泥吞进肚子。
眼下的安妮在他眼中冷漠而强硬,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好说话的姐姐。
上午被揪的耳朵还在隐隐作痛,乔治不敢反驳。
村落在河边,次日清晨,是个阴天,舒适的春风吹在树梢,朝阳被云遮挡。
安妮穿了一身轻薄的米色亚麻长裙,在衬裙里装了一小袋钱,手中拿着水囊,刚破晓,便沿着河边的大路往小镇的方向徒步。
河面,有几艘扬着白帆的船只掠过,它们似乎也是往小镇方向的港口去,安妮早上吃的不多,不紧不慢的赶路。
从村子一直往南,路上经过了其他的两个村落,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大多数都穿着亚麻做的衣服,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镇上去售卖土产。
安妮忽然看见远处,一个穿着红色宽袖长裙的女人,戴着银花瓣耳环,她侧骑在马车上,与牵马的仆人说话,高声谈论镇上的事情。
她身上裙子的布料看上去很像绸缎,在阳光下反着光,鹤立鸡群,一看知就是哪个富商的妻子。
“领主大人已经到了丁戈,据说他要亲自去娜委河边选一个地方修建新的港口,听说还要在那修建神殿,还有角斗场。”
“咱们兰埔斯郡,也就丁戈占了这样的先机,领主大人从王都回来还不到三天吧?看来是下定了决心。”
“只要海上的战争彻底平定,其他王国的船能顺着娜委河入境,三五年之内,丁戈,乃至整个兰埔斯,必然会成为莫尔兰王国西部最繁华的地方。”
女人骑着马,马蹄“哒哒”声不断,她走远了,安妮才抬起头仔细去看她的背影。
这还是安妮第一次听人说这里的大地名,莫尔兰王国,兰埔斯郡,。
听这话的意思,丁戈未来的发展前景很不错嘛,象是要大兴土木搞开发区的意思,她心想着,步履加快。
快要中午时,安妮终于走到了镇上,出门之前,伊莎贝拉拜托她帮忙买一点染料,乔治说想要一个新的弹弓,安妮同意给他买牛皮筋做弹弓。
妈妈玛利娅则让她去布料店打听一下最近的毛呢布料的价格。
小镇的入口处有一道石头堆砌了一两米高的城楼与城墙。
进入城门,安妮跟随人流涌入小镇的街道。
小城坐落在河畔,石子路中轴线的尽头,是在当地有百年历史的白色教堂,教堂附近是伯罗萨男爵的庄园。
丁戈一半的土地都属于伯罗萨家族私人的产业,男爵也负责丁戈以及邻近一二十个村落的治安管理。
除开神堂与贵族府邸,丁戈的建筑都不算华丽,古典而质朴,与安妮家的石头房子没什么分别,只不过足够密集。
安妮先去了主街道上最大的一家布料店。
她今天出门时带了二十个铜币,也不知道够不够花,并没有打算消费。
“您想买点儿什么?”柜台后站的店管家招呼她。
布料店的货架里码放着一码码的料子,混了羊毛的厚一些,纯亚麻,棉质的薄一些,还有天鹅绒,麂皮,皮草,还有丝绸,甚至有绢布和纱。
印花的,提花的,刺绣的,以及各种颜色,应有尽有。
安妮不知道这些布料为什么能凑到一起去,难不成这个世界的地理格局与上辈子不一样吗?
“请问这种布料是来自华夏国吗?”
安妮指着丝绸问道。
“华夏国哪里来的华夏国,我雇主的商船走遍世界各地,也没听说过华夏国,这些绸缎来自大陆的西南方,有好几个国家都能生产。”
店管家自豪地给安妮介绍,安妮却双唇紧闭,什么都没说。
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她穿越的地方可真够架空的,无论是地理环境,国家风俗,几乎就没有与上辈子一样的。
安妮叹了一口气,振作起来问店管家:“请问您这里收不收毛呢布。”
店管家点头:“收,但这个时节气温高,价格没有冬天好,如果是染了颜色的布,可以给16个铜币一码。”
一码布接近一米长,做一件平民的衣服至少需要两码到三码布左右。
玛利娅一个季度,最多能产六七码布料,算下来就是112个铜币。
问完了布料的价格,安妮才去皮具店,花一个铜币,给乔治买了牛皮筋。
然后就是杂货铺,安妮问店主买了一包能够染出蓝色的植物染料,一小撮蔬菜种子,以及她打算引蜂用的,一小块树叶包的蜂蜡。
她把买来的东西都塞进衬裙的口袋。
买完东西,安妮的肚子饥肠辘辘,她凭借记忆,找到了镇上的小吃摊一条街。
卖葡萄酒,肉干,果脯,面包的摊子居多。
一大块不含糠麸,加了黄油的白面包能卖上两个铜币。
安妮也就看了看,以她的经济水平,还吃不起这种好东西。
打算回家吃饭的安妮刚走出城门,忽然看见一个老叟在卖鸡仔,大约都是破壳二十天的样子,褪去了黄色绒毛,长出羽毛。
她走过去问价。
“公鸡3个铜币,母鸡4个铜币。”
安妮还剩十六个铜币,打算买一公两母。
卖小鸡的老叟给她从篮子里挑了三个活蹦乱跳的小鸡,便宜了一个铜币,让安妮抱着走。
回家时,太阳已经开始往下落,还算是炎热的午后,安妮推开屋门。
伊莎贝拉踹了正在烧水的乔治的屁股一脚:“安妮回来了。”
安妮把买来的东西都给他们,自己抱着小鸡放在屋子角落,她打算用没用完的藤条给小鸡弄个简易的笼子,养在屋子里的一角。
乔治则开心的水都不管了,用牛皮筋去绑弹弓,计划下次跟安妮去山里时能打一些兔子。
伊莎贝拉拿到了染料,转头与妈妈研究起下次要染的花纹。
两个小时后,小鸡仔被安置进了笼子,安妮把没吃完的野菜切碎了放在它们的食碗里。
又去午后的菜地里,挖了几条蚯蚓,再把蔬菜种子撒进去,有萝卜,莴苣,牛皮菜。
阳光透过木制百叶窗,暖融融的照在屋内,小鸡仔们加餐了蚯蚓。
安妮蹲在一旁休息腿脚,安静而认真地看着它们用尖嘴啄吃。
乔治给安妮倒了一碗差点煮糊的粥,问安妮他什么时候能吃上这鸡下的蛋。
玛利娅坐在织机后回答乔治,“要等夏天过去。”
第4章 养蜂
山风阵阵,安妮背着涂了蜂蜡的背篓,头上围了披肩,与乔治结伴顺着山路蜿蜒进入森林。
这日清晨,上山的人少之又少。
安妮不想多生事端,所以的事情打算做的隐蔽一点。
上次上山时,她并没有光顾着赶路,还仔细观察了树林里有没有蜂窝。
安妮让乔治不要走远,就在路边附近耍弹弓,她自己背着背篓进了茂密的植被中。
涂了蜂蜡的筐子搁在树杈上,安妮把披肩拉下来,举起湿润的草点燃,乌烟冒上树梢,原本居住在树冠蜂巢的蜜蜂纷纷飞出来。
它们闻到了篮子里的蜂蜡味,自然就成群结队的移居。
安妮等了许久,烟雾都燃过了。
她蹲在一颗灌木旁,随着气温节节攀升,丛林里的野花都吐出花蕊,春景煞是好看。
安妮专心等着蜜蜂入篓,耳畔忽然传来马蹄声。
她疑惑地朝更远的山坡看去,竟然见到两个骑着马匹的人影。
一个人身穿天鹅绒绣金线骑装马裤,有一头淡金色头发,穿长靴,配银剑,披锁子甲,骑毛光锃亮的白马,是个年轻人,显然是贵族。
一个穿红色长袍,黑白斑点毛镶边,骑黑马,胸前带着硕大的金色镶宝十字架项链,是个上年纪的胖子,像红衣主教。
他们在谈话。
“勋爵,我想领主大人的意思,是想让您的哥哥西蒙勋爵负监督责丁戈新码头和圣殿的建造,领主很信任他,这对您毫无好处。”
那年轻人不为所动,“他到底是我的哥哥,比我年长几岁,父亲更信任他不是很正常吗?”
“不!他的母亲只是海盗的女儿,而你母亲是索图特家族的女大公,即便现在你母亲不在了,你的出身也比他强得多,斯特兰奇,领主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红衣主教怒吼道。
“你会想让他这种流淌着卑贱血脉的人承担赛巴斯蒂家族的未来吗?”
名叫斯特兰奇.赛巴斯蒂的青年人沉默不语,半晌后,寂静只剩鸟鸣的森林传来他淡淡的声音:“当然不。”
安妮蹲在森林里,抬起手挠了挠头顶。
她完整的听完了墙角,但对对话的内容提不起丝毫兴趣,听起来,是什么王公贵族,在搞什么夺嫡的剧情。
这与安妮这种无法世袭的骑士后代一点关系也沾不上。
安妮更关心她的蜜蜂,等人走了,安妮才站起身,看一看篓子里情况。
已经有一团蜜蜂围在涂了蜂蜡的地方,安妮关上篓子,把她从树冠把篓子取下来,背在身后,顺着山坡走开。
找到乔治的时候,他正在刻苦地攻打丛林里乱窜的野兔,收获是没有的。
安妮摇摇头:“你必须得提前预判猎物的走向。”
她接过弹弓,捡了大小合适的石头,先对准野兔的屁股打了一次,再通过它逃跑的姿势判断出方向,提前打出下一弹。
兔子的脑袋被命中,一命呜呼。
迅雷之速,利落的手法,让人咂舌。
“你不是安妮,你被女巫附体了。”乔治捂着嘴抱怨。
“你总算是猜对了。”安妮把兔子捡回来,拍了拍乔治圆溜溜的脑袋。
安妮从没准备隐瞒自己的生存能力,她得先活下去,活的很好,再谈被不被接受。
安妮让乔治把兔子带回去剥皮,她则是直接去了自家山坡上的羊圈。
把蜜蜂关进了屋子,安妮回家取了乔治刚剥下来的兔子皮,她清洗一番,拎着就朝山坡下的村子里走去。
她准备去玛丽家,向她爸爸老詹姆换几块木板做蜂筒。
从安妮家到詹姆家,会经过村里骑士大人的农庄。
她看见木栅栏里围着村中最肥沃,最平坦的一块土地。
里面有农奴在小麦地里劳作,这个时节,正该大麦播种。
木栅栏里,还有一幢石头垒成的高大房屋,比安妮家的房子宽一些,高一层,两旁种植着花草和龙柏,看起来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田园别墅。
安妮知道,这个时代最小的地主便是骑士。
而骑士的爵位不能继承,他们只能多置办田地,积攒钱财才能保住地位。
要么,就上战场去立功,让自己升级成男爵,获得国王赐予的食邑。
但村里的这位骑士已经老迈,不可能再上战场,他又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姐,养在农庄里,听说已经订下婚约,对方是隔壁村子的年轻骑士。
农庄很宽阔,骑士一家的住宅在西侧,东侧则都是麦田,和农奴的破木屋。
安妮走了许久,才到玛丽的家。
玛丽.詹姆父母具在,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们的家也建立在河岸边,是木头房子,只有一层,阁楼用来睡觉。
木屋外面,围了一圈木头做院墙,院子里种了菜,木匠正站在院子里,和两个儿子一起锯木料。
见到安妮,老詹姆便停下手中的活儿。
“有什么事吗米勒小姐。”
“我想用这个跟你们换几块结实的木板,玛丽在家吗?”
她把兔子皮递给老詹姆。
“玛丽跟她妈妈去镇上卖菜了。这还是新鲜的兔子皮呢。木板我这里多的是,想要多少,我让安德鲁送过去。”
老詹姆没有多想,村里人很多都会在山上放陷阱捕猎,这里的山又险又陡,贵族老爷打猎都不往那去。
但只要爬上了山峰,便可以俯瞰很长一段的娜委河。
安妮回家后不久,安德鲁就把木板送过去了。
傍晚,安妮用铁钉把木箱钉好,背到山坡的蜂房里,将里面的蜜蜂赶进了木箱,只有厚实的木板才可以承受几十斤的蜂巢与蜜糖。
做完一切,安妮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回了家。
她又累又疲倦,年轻的身体虽然精力十足,但也不能过分的折腾,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吧,安妮想着。
回家之后,玛利娅和伊莎贝拉还在织布,乔治在生火烧水,他已经把兔子肉腌上了。
柴火烧的噼啪作响,传出一股温暖又厚重的香味,织布机的声音节奏有规律,看着窄窄的一室温馨,叫人莫名心安。
安妮上楼,从房梁取下一块风干肉,晾了几天,已经彻底干透,因为撒盐的原因,没有变臭,反而咸香扑鼻。
先把咸肉切成片,在烧干的铁锅里煎,再撒上香草碎末,一人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乳猪肉,再加上一碗麦粥,吞下肚去暖和又充饥。
乔治最近经常吃肉,他吞了一口麦粥,四下盼顾,有些不可思议:“咱们真的能这么天天吃肉吗?要不要把剩下的肉和兔子肉卖了换钱。”
“不用。”安妮一口否决。
“筒已经弄好了,我们只需要等待它们成长。接下来,我会开始酿酒。”安妮说。
“你什么时候会酿酒了?”玛利娅疑惑地问,大女儿一直长在她的跟前,并没有人教。
“妈妈,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听村里人说起过,我记住了而已。以前爸爸在,我可以只顾着贪玩,但现在家里的形势困难,当然需要把聪明才智都用上。”
“放心大胆的吃喝,人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吃过晚饭,安妮擦洗了一番,困倦地上床睡觉。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得做烟熏防蚂蚁的处理,还得防着马蜂,安妮这几日经常在蜂房一呆就是半天。
剩下半天,她在家门外的空地上做木栅栏,先要砍树,修光后拖到门口,再固定起来。
三天时间,安妮把门前屋后的几片地都圈了起来,一有空,就带乔治去山坡上捡石头回来加固。
三天后,安妮又与乔治一起在屋门口起了几垄菜地,她打算把屋后出苗的菜都分移到前面去,方便浇水。
安妮还专门在院墙一角留了块空地,她打算建一座旱厕。
挖旱厕是一件辛苦活儿,乔治去村子里借来铁锹,姐弟二人也不过分劳动,每天就像蚂蚁搬家,一篮子一篮子的刨土。
坑洞足够大之后,安妮用半山腰的黄黏土攉泥,糊在坑壁,点燃火堆烧硬,然后再一半搭上木匠那里换的木板,上面建木板房,盖上稻草顶。
坑的另一半露天,用木头做盖子,平时一拉开,就可以直接从沉积池里取粪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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