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的画面来来去去,变换交替,最终定格在“犯人伏法认罪”的一幕上。
凶手果然是上村猛。
杀人的手法,正是江户川柯南曾经推理的那样:由上村猛人为制造的过敏性休克。
没有了安洁莉卡的干扰,案件的侦破无比顺畅。那些被上村猛刻意隐藏的细节与证据,全都像是大雨将至时的鱼群,纷纷浮出了水面。
毫无疑问,安洁莉卡不仅没有了嫌疑,这一次还根本没有跟案件中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
可是。
可是为什么……我却感觉到如此的难过呢?
梧桐树上,安洁莉卡静静地聆听着,心中的同情与悲伤却如同涨潮一般,被她的心脏反复吸收,最终让其膨胀成无法排解的沉甸甸的海绵。
“可是,你最终选择捡起尊严的方式,却是杀人,对吗?”
“你觉得以这样的方式捡起的尊严,还是你想要的吗?”
面对上村猛的痛哭流涕,江户川柯南那张充满了稚气的脸庞上露出的却是无比矛盾的沉稳与从容。
他眉头紧皱,锐利的双眼即使在镜片之后,也能够射|出令人胆寒的光。
【呜——呜——呜——】
【呜……呜……呜……】
刑事警察很快带走了上村猛,死亡的滨口也被早早地运出米花公园。
因为悲剧聚集而来的人们很快便四散开来,只剩下见证悲剧的安洁莉卡,以及揭开悲剧真正面纱的江户川柯南一行人,还留在悲剧的现场。
“其实……我为滨口老师选择了很多种‘意外’……”
在被带走之前,上村猛低着头,看着地面,忽然开口。
“过敏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因为我对滨口老师的日程了如指掌,或者不如说,滨口老师的日程,完完全全就是由我一手安排的。”
“他的衣食住行,也全都是我在负责。”
“如果他没有因为过敏而死亡……”
上村猛虽然认罪,但是脸上并没有解脱,只剩下冷漠:“今天,他也会因为那种愚蠢的抱树活动,被昨天在园林工人修剪枝干时,并没有完全断裂的梧桐枝干打破脑袋!”
“只要我想——”
上村猛冷笑一声,忽然回头死死地盯住了江户川柯南:“滨口肆意践踏我的尊严,这是他的罪孽!”
“至于我如何捡拾破碎的自尊,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这个置身事外的小鬼——还真是会说漂亮话。”
“看来——”上村猛脸上一瞬间闪过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唯有等到你自己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时,才有可能感同身受吧……自以为是的小鬼!”
那股从上村猛身上窜出来的不甘和狠厉,有如实质,让安洁莉卡都忍不住紧张地摸了摸树干。
“你还不下来吗?”
案件解决后,江户川柯南双手插兜,抬起头,静静地看向了梧桐树上。
“哇——妈咪——?”
“妈咪你为什么在树上啊?”
空条徐伦戴着一个花环的半成品凑近,抱住梧桐树的主干,第一个尝试往上爬。
“等等,徐徐。”安洁莉卡叹了口气,让自己先从郁闷的心情中挣脱开来,“你不要爬上来。”
“妈咪马上就会下去啦。”
【盯——】
空条徐伦抱着树晃了晃脑袋:真的吗?我不信!
在空条徐伦的印象中,安洁莉卡的确是个身体柔软,动作灵活的成年人不假。但是——爬树这种事情,在她现有的记忆里,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呢!
所以……妈咪什么时候爬上这棵树的?还有……妈咪为什么要爬树……?对了!妈咪之前不是早早地就离开了米花公园吗?为什么现在妈咪不仅在公园里,还在这么大的一棵树上?
【盯——】
“我看,你多半是自己下不来吧。”
江户川柯南的视力很好,远远地也能看得见安洁莉卡颤抖的四肢,还有她每一次往下尝试的时候,都会更白上几分的脸色。
“哈,怎么会呢?”
安洁莉卡感觉自己的脸颊好像抽搐了一小下:肯定只是因为紧张而已,绝对不是因为被这个喜欢揭人痛处的小孩子说出了大实话!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就算安洁莉卡现在已经确定江户川柯南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她还是不太能够想象对方到底有着怎样的心路历程。
刚刚被上村猛以那种堪称恶毒的语气诅咒着,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既然能够上树,当然也能够自己下来嘛。”
意外案件已经解决,没有外力干扰,同样也没有嫌疑在身,安洁莉卡眨了眨眼睛,用左手在梧桐树的主干上轻轻拍了拍:
“JOJO等妈妈一下哦。”
常规的下树方法她的确无法掌握,光是想想树顶与地面之间的距离,内心就充满了拒绝。
但是。
正所谓能力,就是要在束手无策的时候派上用场!
徽章安静地出现在主干顶端,安洁莉卡再三确认好,这一枚附着的是【扭曲】功能。
一个人,要从一棵高达四五米的巨大梧桐树上抵达地面,一般来说要花多长时间呢?
安洁莉卡并不知晓。
但是,于她而言,只需要半分钟。
明亮的徽章控制着梧桐树的主干,从它的顶端开始,一种无形的、唯有安洁莉卡才能看得见的扭曲凭空出现,让粗壮的树干表面,出现了螺纹一样的扭曲。
直上直下,安洁莉卡做不到。
但是,一旦将表面扭曲,原本无法落脚的主干逐渐倾斜,变成了一条带有坡度的“道路”。
安洁莉卡踩着这条特殊的道路,就像走下旋转楼梯一样从容优雅,连裙角都没有飘起来半分。
轻盈,无声,又美丽。
!!!
当安洁莉卡用那双棕色的小皮鞋踩上梧桐树下的绿茵地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有看到,对方出现任何“下树”的动作!
“徐伦……你的妈妈是仙女吗……?”
吉田步美捂着嘴巴,但是双眼大放光芒:“根本就像是童话里的仙女一样嘛!呼咻一下——一点声音都没有——一下子就落到了地面上!!!”
嗯……
嗯……
嗯……!
“对呀——!”空条徐伦虽然搞不懂自己的美丽妈咪到底如何做到瞬间下地的,但是对于同学们主动送给安洁莉卡的赞美,她倒是替她照单全收,“我的妈咪就是仙女哦——!”
哎呀。
安洁莉卡多多少少被小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神看得有些羞赫,但是心底有个地方,却因为这样真诚又热烈的注视而温暖起来。
“小朋友们都很厉害呢!还会帮助警官先生们跑腿!”
“为了奖励你们,阿姨请你们吃晚饭怎么样?”
【好哦——好耶——太棒了——!!!】
在一众欢呼雀跃的小孩子中,江户川柯南却皱紧了眉头:可恶!为什么我搞不懂她的行动?这种事情……就算是怪盗基德也不可能不借助任何工具就轻易做到吧?
她,这个神秘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果然,还是不能够轻易打消对她的怀疑啊……
如是想着,江户川柯南转头看了一眼灰原哀:毕竟……第一个发现这家伙的,不就是那个女人吗?
【盯——】
就在江户川柯南暗自观察安洁莉卡的时候,一股特殊的视线也从前往餐厅的队伍中慢慢凸显了出来。
??!
谁?
江户川柯南紧张地四处看了看:货真价实的小学生同学们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晚餐要吃些什么,没有一个人关注他;灰原哀被空条徐伦牵着手,耐心地侧着头,听她叽叽咕咕地说着悄悄话;至于旁边那个橙发的孩子,则是在江户川柯南看过去时,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
Hi?
中原中也露出无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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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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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安洁莉卡穿着睡衣,一个人站在卧室外的露台,上半身靠在复古的木质栏杆上。
夜风四起,金色的长发飞舞如乱丝,让人看不清安洁莉卡的表情。
白天的温度,和夜晚的温度,完全是两个样子。
安洁莉卡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慢慢地变得冰凉。鼻尖也被风吹得有些发痛。
睡不着。
原因很多。
或许是因为,白天才经历了好几场的惊心动魄;
或许是因为,看见了一具不幸的尸体;
更或许是因为……因为害怕,因为畏惧,因为即将到来,她却无法掌控的未知。
洗澡之前,安洁莉卡撩起头发,转过身,在镜子里仔仔细细地看过了自己的后背。
原本,那就是很美丽的:清晰的线条,光洁的肌肤,不带任何赘肉的利落。
就是安洁莉卡自己,有时候抚摸着背部,也会为那种触感和形状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
蓝色的沙漏并未影响安洁莉卡脊背的美丽,反而给它更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
一种在安洁莉卡身上,从未出现过的风情。
她总是内敛的、沉静的、温柔地等待着。
可是,如今脊背上发着光芒的沙漏,却让她显得有些神秘——同样,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妩媚。
当她扭着脖子看向自己的背后时,镜子里照出来的那张脸,以及那副模样,毫无疑问是妩媚的。
怎么也梳不上的碎发丝落了一两缕在背后,每一次安洁莉卡有所动作,它们都会在肌肤上轻轻地飘动,生出一种微微的痒意。
沙漏的左侧如今已不再是波纹的样子,而是真正成为了模糊的一团,变成了蓝色的光芒聚集而成的【沙】,将左侧的空间,完完全全地填满了。
正因如此,整个沙漏都在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颠倒。
这样的情况下,安洁莉卡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呼——
安洁莉卡嘴唇微张,一缕发丝就猛地撞了上来,让她皱起了眉。
晴朗的夜空下,她一个人静静地站着,看着遥远的星河,就像看着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梦境。
唉。
有那么一瞬间,安洁莉卡心中生出一个坏主意:比如说,钻进空条徐伦的房间里,把一个人睡得香喷喷的小女孩抱在怀里用力揉一揉脑袋。
好在,坏主意冒出来的下一秒,她立马摇头严厉地批评自己:太不像话!你这家伙!到底把孩子当成什么了?难道只是调剂生活的玩具吗?
唉。
没有可爱的宝贝供以慰藉,安洁莉卡孤零零地苦熬着无眠的一夜,只觉得天空越来越明亮,思维也越来越涣散——怀揣着不安的心,她最后还是躺在露台的躺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妈咪——我们把这个打开来吧!”
现实和梦境交错着,让人的认知逐渐混乱。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空条徐伦的声音,或许是梦里,也或许是白天没注意的遗留,总之,安洁莉卡凭着本能点点头,应声:
“好啊。”
破晓时分,微熹的晨光与安洁莉卡身后沙漏的光芒同时出现,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什么?居然是一片空白?!”
空条徐伦展开比她整个人还要长的卷轴,两只手很是艰难地拿住了卷轴的握柄。
“这是什么意思?”
“爸爸……他现在也会恶作剧了吗?”空条徐伦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基本上在自己心中只是个【印象】的男人,会一本正经地做出这种孩子气的事情。
的确是一片空白呢。
趁着安洁莉卡还没醒,灰原哀早早地端了杯咖啡。当然,厨房里还有三杯热牛奶——毕竟只是顺手的事情而已。
就当是暂时与她们同住的报答吧。
自认已经成年、成熟的灰原哀尝试着完成所有力所能及之事。
“不可以哦。”安洁莉卡扶着脑袋从楼上走下来,说实话,她也并不太喜欢用电梯,“小孩子,不可以喝咖啡。”
热气腾腾的咖啡还没在手里端稳五秒,就已经被“寻味而来”的安洁莉卡不容拒绝地一只手拿走:“喝点热牛奶,能够长得更高哦。”
是吗?
我可不这么认为。
灰原哀淡淡地抬眼看了看,只是没有把心声说出口:之前我已经满了十八岁,身高的发展前景似乎并不乐观。
……不过……
小孩子不能喝咖啡吗?
作为一名生物医药科学家,灰原哀陷入了短暂的自我怀疑:其实……之前身高不够出色……可能真的和不健康的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有关系?
在组织里,自打研究天赋被发现以后,灰原哀,或者说,宫野志保,就没有在被除了姐姐以外的人当做过小孩子。
她总是穿着干净无菌的白大褂游走在各个实验室:有时候是学习,更多的时候,则是对不同的实验进行指导。
研究天赋所带来的话语权,让很多人忘记了,她其实是一个极度缺乏正常童年的,孩子而已。
但是。
即使身为APTX4869的主要研究者,灰原哀如今也无法解释这种“毒|药”的特殊药效,更无法预测身体中的药物将会在未来带来怎样的影响。
就目前来看,APTX4869对于大部分人类而言都是致命的。服药之后,勉强算是“正面”的“成功”案例,也只有她和工藤新一。
所以。
至少在现在,灰原哀可以用研究者的身份肯定:这个小学生的模样,基本上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换而言之。
如果研究不出解药,那么她和工藤新一,一辈子都只会当一个小孩子——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喝再多热牛奶也没用。
“来吧。”
“不过,还要多谢你。”安洁莉卡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氤氲着的各种气息就全都飞到了鼻子里:微微发酸的速溶咖啡味、热牛奶那种特有的奶腥味、还有伴随着流动的风,一起吹来的昨夜未消的露水潮湿的味道。
“厨房对现在的你们而言,可是相当危险的地方。”
“下一次,还是等我来吧。”
安洁莉卡虽然没收了灰原哀的咖啡,但也只是放到了一遍。同时,她端出几杯热牛奶,一一放到了孩子们面前。
“JOJO?”
“这是哪儿来的卷轴?”
密密麻麻的……为什么写着这么多字?如果想要传达的内容一张卷轴不够的话,大可以多用几张,何必写得这样拥挤,让人看得都有些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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