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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眸，身体微微坐直的同时，也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迫近了。
柊与理从那双蓝灰调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眨眼，它也跟着眨眼。
几乎完全地占据了少年明亮凌厉的眼瞳。
可她却只对这个问题感到了困惑。
——你怎么办？
柊与理不理解这个问题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它听上去真的有点莫名其妙的。
不过谁都会有莫名其妙的时候，所以柊与理倒也不觉得同桌问出这种问题有什么古怪的。
于是她说：“要是迹部同学已经有了搭档，我当然要去找别人组队。”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总会还有些稍微靠谱一点的同学还没找到自己的小组。
非要别人打破已有的约定再来跟自己组队这种事，太缺德了，柊与理自认为做不出来。
况且她一开始的要求也不高。
只要对方不是铁了心拖后腿的秤砣，她完全有自信带着那个人在期末结课时拿到A+。
所以她当然不会做出任何挽留，更不会撒泼打滚耍无赖求着同桌跟自己搭档。
不过这也意味着，柊与理不会再花费太多时间用于跟同桌的对视了。
他的搭档有着落了。
她的还没有呀！
想到这柊与理有点急了。
她看向同桌的眼睛。
——既然迹部同学已经找到搭档了，我还是去问问别人吧。
脑子里没有别的事情时，她就不会像之前那样慌乱到只会输出最想表达的意思，可以提前打好礼貌又客气的腹稿。
然而下一秒，迹部就将柊与理还没说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我还没有搭档，可以和你一组。”
柊与理：“？”
那刚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没有为找到搭档而感到高兴，第一时间将柊与理团团围住的，反而是困惑。
“只是有点好奇，随口一问而已。”看出她的茫然，迹部声音低沉缓慢地说道。
“如果对你造成困扰，我向你道歉。”
柊与理：“……”
那也不至于。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好奇这个。
不过介于同桌自己说了只是随口一问，柊与理便也没去深究。
她开始渐渐地为自己这次总算得到了一个可靠搭档而感到高兴。
——这可是稀有闪光搭档诶！
于是也有笑意攀上那双明丽漂亮的眼睛。
“那以后就请迹部同学多多关照了。”
她说着，甚至主动跟迹部景吾的郑重地握了下手。
完全就是那种双方签下彼此互惠合同后的做派。
甚至没法从这张像是沁着阳光的脸上看出点别的什么期待。
——她就只想着她的作业。
欣慰之余，又让迹部景吾感到无奈。
他垂眸看着森见柊与理伸出的手。
女孩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掌根和右手中指的侧边有因长年书写而磨出的痕迹。
但他只触碰到了她的掌心，并不凉，是健康温暖的温度。
随后不到两秒她就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拿起笔。
再然后，森见柊与理就把自己和他的名字写在了同一张纸上。
“我去把这个交上去。”
写完她从本子上把纸撕下来，轻快地扬了扬。
迹部景吾看向那张名单：“等一下，森见。”
“怎么了？”
他转而拿出一张之前打印文件剩下的A4纸，重新把两人的名字往上写了一遍。
“藤野老师很注重形式感，”虽然是事实，可他还是说得很冠冕堂皇，“把你手里的给我，拿这个去。”
这种从小细节就开始刷老师印象分的意图虽然明显，但是好用。而且最重要的是，作为隐藏私心的理由它足够妥当。
柊与理也还是那个聪明却不会多想的柊与理。
她当即意会，从善如流地完成了与他的交接，带着新的名单转身走向讲台。
至于她的同桌，则随手翻开了手边的诗集。
他的目光略过白纸黑字的日光和烛焰、呼吸和微笑*，最后落在坚硬安全的精装外壳上，然后沉默地将那张带着锯齿撕边、写着“森见柊与理-迹部景吾”的横格纸，夹进经久流传的诗歌与韵律里。
第18章
那么大一张的A4纸上只写着两个名字，看着莫名有点浪费，但柊与理只觉得好快乐。
她几乎是小跳着走到了讲台边上，然后在藤野老师慈爱的目光中交出手中的名单。
藤野老师接过名单扫了一眼，旋即笑着说明年的范例作业可以换新的了，然后就让柊与理回去自己的位置。
于是柊与理又开开心心地小跳着穿过整个教室。
她回到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眼睛转过去时，发现同桌正看着自己。
他的双眼微敛，一只手扣在桌面，食指轻轻敲打，另一只手支着下巴，无名指的指尖正好落在那颗泪痣边上。
虽然柊与理从开学一天就感慨过，迹部同学是个很好看的人，但眼下在靠谱队友的滤镜加持下，她只觉得自己的同桌真是越看越好看。
这么帅气威风，活该他是冰帝人气王。
她这么一边想着，一边拉开刚才推回桌下的椅子。
然后柊与理突然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她发现，她习惯的椅子摆放位置，与同桌此时坐着的椅子位置差了许多。
冰帝课桌和椅子的高度是统一的。
这种高度对柊与理来说是差不多刚好，可对于迹部来说就显然有些局促了。
柊与理以前还从来没注意过，原来同桌必须把腿支得这么长，才能不让自己委屈地盘缩在课桌底下，
——那这么看来个子不高也有个子不高的好处。
想到这柊与理更开心了。
她感觉自从找到搭档后，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所有东西，好像都比平时更加可爱了。
“啊嗯？和本大爷组队这么高兴？”
同桌性格里自恋的那一部分，又小小地露出了一角。
不过柊与理完全不介意在这种时候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超高兴！迹部同学谢谢你！”
她点点头，动作甚至还挺用力。
发梢扫过脸颊，蹭得微微发痒。
柊与理抬手擦了擦脸，殊不知这个动作放在眼下的场合里，看上去居然还颇有几分喜极而泣的意味。
而问出问题的迹部景吾却在柊与理话音落下后，留下一句“你开心就好”，然后便没了声息。
发现同桌忽然没了动静，柊与理有点奇怪地往他那边瞄了一眼。
结果看见刚才还笑着望向自己的同桌，虽然依旧保持着之前支着下巴、腿伸得又长又嚣张的坐姿，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把脸转了过去。
只给柊与理留下一个看上去略带孤傲、而且还挺圆挺饱满的后脑勺。
于是柊与理盯着同桌的后脑勺看了几秒，又无端地想到之前自己给自己理发时，从网上搜到的一些别人的心得体会：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头型饱满脸能打，就算剃平头应该也不会难看到哪去。
不过介于在画面想象力这方面的一贯匮乏，柊与理没有再继续深入构想。
既然迹部同学在欣赏窗外春光，那她就来研究一下这学期的小组作业好了。
回想起这节课自己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神游，柊与理打起精神，翻开先前老师发下来的课程大纲仔细研读。
这次的小组作业贯穿整个学期始终，需要设计一个实验分三个阶段完成。各阶段的推进时间是一个月，每月月末提交阶段报告。
而且这门课因为没有期末考试，所以还要求每个人都要在学期结束之前写完两篇5000字的议论文。
届时议论文和小组作业这两样的得分，会各占期末成绩的百分之五十，不管哪边都不能落下。
这两项任务加起来不算特别重，但摆明了容不得拖延。
好在柊与理虽然是个单线程，却是个效率很高的单线程。
况且课业又不像活动策划、人员调配、人事管理那些必须涉及到人人际关系的事务一般复杂。
只是单论学习的话，她还是比较有信心能够应付得过来的。
总之等下放学，先和同桌讨论一下作业第一部分的提纲该怎么列吧……诶，等下，不对。
柊与理想起件事。
她往左侧头，发现刚才兀自把脑袋扭过去欣赏窗外春光的同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扭了回来。
那张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又因为坐姿没那么端正，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
他视线的焦点虽然是落在柊与理身上的，但柊与理觉得这大概只是因为，自己刚好是同桌放空时视野范围内、离得最近最显眼的物体。
“迹部同学。”
“嗯？”
“你今天放学之后是不是没什么时间？”
“你想先确定提纲？”迹部问。
柊与理点点头，跟聪明的同桌当搭档连说话都会轻松很多，只是小组作业的讨论、任务分配、报告书写都需要两个人一起。
柊与理不知道迹部景吾的一天是怎么运转的，但想要在那么多事务里挤出些时间，显然不会太简单。
所以她才会问“是不是没有时间”，而不是“你有时间吗”。
然而迹部景吾的回答却出乎柊与理意料。
“有时间。讨论地点你想定在哪？就在教室？”
听到他直接把安排往后跳了一步，柊与理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她问：“迹部同学，你今天不用训练和去学生会吗？”
“要去，可以请假晚点到。”
他语调平缓，把一口气请了两个重要职务的假说得轻描淡写。
柊与理只好小小声地提醒他：“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今天没空，可以改天再讨论。”
小组作业的时间虽然不充裕，但每个阶段都有一个月的时间，也不是非要在今天放学后。
“但是本大爷差不多每天都没空。”
迹部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说了句很欠打但是又非常基于事实的话。
“往后推和今天就讨论没区别，想腾出时间总要请假的。”他的眼角微弯着上翘。
更加直观感受到同桌有多忙的柊与理沉默了一秒，旋即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那可以等你训练完，处理好学生会的事再讨论吗？”
迹部朝她抬了下眉：“你不是要按时回家？忙完社团和学生会的事，起码要六点以后了。”
柊与理没想到迹部还记得她要按时回家这件事。
而且……
柊与理突然停了下来，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意识到。
“迹部同学你说要请假，难道是为了能让我按时回家吗？”
结合同桌的聪明才智和他的乐善好施，柊与理感觉自己的猜测还挺靠谱的。
她翠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于是迹部见状又笑起来。
这回他笑得更深了些：“不然在座还有谁有这个需要？”
仿佛是在打趣她像个小学生。
柊与理：“……”
那还真是谢谢你这么贴心哦……
不过虽然被打趣是个小学生，但柊与理还是生不起气来。
毕竟她的同桌人真的很好嘛。
连请假都是为了不耽误她回家，这要还能生气，多少有点白眼狼了。
“那我今天先回去跟家里人打好招呼。明天等你处理好事情，我们再讨论提纲吧。”
性格好手艺也好的厨师阿姨照顾柊与理快三年了，对柊与理来说至少能算半个家里人。
为了让柊与理每天都有新菜吃，这个以前不怎么会玩手机的中年女人，每天在社交平台上刷小视频刷到飞起。
她还时不时会在社交软件上，把看上去不错的视频分享给柊与理，问她想不想吃这个，想吃的话就给她做。
所以只要不是非常突然的计划有变，柊与理通常会提前一天跟阿姨打好招呼。
这样她就不会担心自己用心安排好了食谱，结果出门买完菜，突然接到雇主家的一个电话说今天不用来了。
“可以。”
眼见同桌答应了这个方案，柊与理欢欢喜喜地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包。
她等下还要去田径部报到，进操场挥洒一下青春和汗水才能回家。
她喜滋滋地小声哼着歌。
迹部景吾听了一会，发现从古典乐李斯特的《钟》到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之类的儿歌，她都会哼。
虽然偶尔也会跑调，可看着她这么高兴，居然也会觉得还挺好听的。
不过有的事情如果不事到临头，或者没人提醒，她看上去也根本不会想起来就是了。
啧。
迹部景吾在心底咋了下舌。
“森见。”
“哼哼——嗯？”
正在哼歌的女孩被打断了调子，声音拐着弯应了他一声。
“加个好友？”他拿出手机，一边点开社交软件，一边光明正大地问道。
“噢，好啊。”
女孩眨了下眼，被他提醒才想起，还得跟小组作业的搭档加个联系方式才行。
她从书包最底层翻出手机，然后开机，低下头在屏幕上戳戳戳。
按开屏密码，她也没想起要避着外人。
要不是迹部景吾自己把脸撇过去，她的密码早就要被他看完了。
这样想来她不在学校里玩手机也好。
迹部景吾又想叹气，然而最后他只是阖上眼，等着有人把他从黑暗里叫醒。
“迹部同学。”
来了。
“来加好友吧？”
绿宝石般的眼睛里蓄着笑意。
不多不少，但都发自真心。
然后他们加上彼此的社交账号。
柊与理的账号ID就是她的名字，[Hiyori]。
头像和她本人的反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因为她用的是宝可梦里的胖丁。
粉色的宝可梦圆圆一团，在森林里唱着歌，相同的是她们的眼睛都有漂亮的绿。
至少在迹部景吾的印象里，国中三年级到现在高中三年级，她一直用的都是这个头像，从来没有变过。
柊与理也在看迹部的账号。
因为她发现，自己同桌的账号ID居然也只有一个[A]。
这让她想起了那个没人点赞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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