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与理好惊讶。
因为真的从没来见过他这样……
他们两个相处,也一向只有她脸红害羞的份。
甚至直到刚才, 柊与理都一直以为迹部景吾的人生字典里根本不会有“羞窘”这个词语,以为他无论做什么都会是从容不迫的。
结果并不是啊……
见状柊与理忽然就有点高兴了。
意外发现男朋友颇具反差感的一面,非但没叫她觉得幻灭,反倒让他的可爱程度在她心里蹭蹭往上涨了好多。
还可以更害羞一点吗?
特别害羞的时候,他会不会连脸也一起变红?
柊与理不知道。
但她开始好奇了。
她开始分析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
然后很快发现原因不在于其他,而在于去她家。
柊与理很自然地排除掉了看电影的因素。
毕竟刚才迹部景吾要把影院空出来的时候,可是无论神态动作都没有半点异样的。
所以对迹部景吾来说,去她家原来是一件比亲吻更容易让他局促的事吗?
可为什么啊?
去女朋友家里做客明明比亲吻健全多了吧?
想不通。
回家路上柊与理背着男朋友,悄悄给闺蜜发了消息求助。
可惜时间太早,隔着十几个时区的北条还没睡醒,无法立刻为她解惑。
好在迹部也没有拒绝她的邀请,还很快恢复了往日里的沉着。
柊与理因此遗憾了好一会儿。
她还挺喜欢这个和平时有点不一样的男朋友的。
不过沉着冷静的迹部景吾她也很喜欢就是了。
柊与理想。
之后她拉着他的手一起下车。
在穿过公寓一楼的大厅,来到电梯井前的这段距离里,柊与理发现好多同校同学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和迹部景吾。
柊与理更疑惑了。
她不懂为什么全世界好像只有自己认为“去交往的人家里做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难道大家交往的时候,都不会带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回家吗?
也没有吧?!
明明她印象里以前午休听八卦,类似的事情听过挺多的啊?
而且当时大家对于这种事情的发生,也表现得挺习以为常的。
柊与理不理解。
她沉浸在对现象的思考中。
以至于等到了某一目标楼层,电梯停下,身后的同学想要出去她都没有发现。
还是迹部搂着她的腰,将她往旁边揽了揽,然后那个同学才在迹部无声的示意下,同手同脚地走出了电梯。
回过神柊与理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公寓门口。
迹部景吾戳了戳她的脸颊,见她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便将手放了下去。
打开公寓大门的那一瞬间,柊与理莫名紧张了一下。
她飞速回想着公寓里的清洁情况,所幸从小养成的良好习惯让公寓里的一切都看起来非常整洁。
而且自从早中晚三餐都被迹部景吾接手安排后,就连最容易变成灾区的厨房,柊与理也许久没有进入过了。
噢……说起厨房……
柊与理牵着男朋友的手,刚想问他等下晚餐吃什么,又发现他的视线落到了别处。
顺着他的目光柊与理望过去,发现他在看摆在玄关的那个花瓶——更准确地说,是在看那只被柊与理放在里面的竹蜻蜓。
“你还留着。”
他忽然低声说着,像是在喟叹一般,唇角也略微地上扬。
于是等到那个发生在公寓门后的吻结束,柊与理想她一定不能让迹部景吾发现,自己还把当初他摘的那几朵天竺葵也做成压花保留下来了。
看到一个竹蜻蜓都高兴成这样,看到压花他该怎么想?
柊与理咬着自己的舌尖,感到舌根都被吮地有些发酸作痛。
她后知后觉地开始替自己担心等下该怎么办。
好像只能寄希望电影足够好看,能把迹部景吾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了。
于是在迹部景吾一边查看冰箱的同时,柊与理一边翻出了观影列表,挨个问他有没有看过。
结果问完发现大少爷虽然平时不打游戏,但观影数量还是很丰富的。
就连柊与理这个脸盲都非常喜欢的一部、拍摄于1997年的某部硬核科幻电影他也看过。
而且因为喜欢,他还和柊与理一样,差不多每年都要将这部电影翻出来重新回顾一遍。
“以后想重看记得跟我说,嗯?”
迹部从公寓的开放式厨房走到沙发前,俯身亲吻她的嘴唇。
柊与理点点头,刚想说要不今晚就看这个。
可扭头想想,重刷了几次的电影,连她这个不记得人脸的都能回忆起每个画面中出现的人物是谁、分别都说了哪些台词,就更别提本身记忆力就非常优异的迹部景吾了。
他只会比她记得更熟。
最后柊与理什么电影都没选。
她从一旁的推荐列表里,瞄到了某所常青藤大学制作的“超弦理论公开课”的视频合集。
“景吾我们看这个好吗?”
高一结束后柊与理不再参加物理竞赛,不过对于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却又在数学上自洽的超弦理论,她一直都很感兴趣。
“好。”
迹部景吾依然是那副她说什么他都欣然接受的态度。
交往之前他就总是这样了。
柊与理高兴地抱住他,把脑袋搭在他的肩窝里时,没忍住又仰头蹭了蹭他温热柔软的脸颊。
于是他也回蹭了她几下,随后将她抱了起来,靠进沙发里:“晚上想吃什么?”
柊与理坐在他腿上,对晚餐着实没什么想法。
她不挑食,通常都是给什么就吃什么,要么已经站到便利店的冰柜前才会思考这种问题。
而见她这么苦恼,迹部景吾多少有些忍俊不禁。
他提出建议,柊与理立刻从善如流地同意了。
公开课他们决定等饭后再看。
至于在等餐的这段时间里,迹部景吾就坐在柊与理的旁边看她写题。
多数时间他都在凝视身边女孩认真的侧颜,望着她长长的眼睫在眼窝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于是他去数她的睫毛,纵使她的每次眨眼都十有八九会让他前功尽弃,却依然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娱乐令他放松身心。
他想与她订婚。
可近来又受困于拿不出好的方案。
想了很多版,废案多得能堆成一座小山,然而无论哪一版都看上去不够完美华丽。
因为唯独在与她的这件事上,他全然无法认同“缺憾也是一种美好”的论调。
晚餐结束他们也没立刻开始观看弦论。
餐后立刻久坐不动不利于健康,迹部景吾就用上次的八十岁把柊与理哄了起来。
不过这显然是她最后的退让,因为之后不管迹部景吾再怎么劝,她也不肯出门散步。
于是他们开始在公寓里绕圈,绕到后面柊与理不想动了,就干脆赤足踩在男朋友的脚背上,让他这样抱着自己走了几米。
可距离再长一点柊与理就舍不得了。
明天虽然是周末,可他早上还要去训练呢。
她想从他身上下来,然而被迹部景吾揽住了腰,抬头看他却只是微笑,随后又沉默着,用另一只手轻而稳地托起她的掌心,带她摇曳着。
没有伴奏的乐音。
但是柊与理知道,缄默的乐章正在演奏一支华尔兹的舞曲。
说来冰帝每年校庆时都会举办舞会。
不过柊与理要么是干脆不去参加,要么就是和北条两个人拿了一堆自助餐,然后坐在会场边吃吃吃。
有男生靠近,她就会晃晃自己沾着奶油的手掌,说不好意思,用这样委婉的方式拒绝邀请。
校庆一年一次,今年的校庆早在刚开学的那个月就办过了。
而那时的森见柊与理和迹部景吾还只是普通的同桌关系。
她和他不熟,别说让他成为自己的舞伴,就是今年校庆舞会的场地,柊与理都没见过。
于是中学六年,森见柊与理和迹部景吾双双达成了在校庆舞会上,没有跳过一支舞的成就。
所以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果然很聪明。
毕竟他要是直接带着她正常跳,他的脚背一定会被她已经生疏到马里亚纳海沟的步伐踩青。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迹部景吾略感困惑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笑,却还是亲吻了她的额头和唇角。
他垂下头的那刻,柊与理望着他微阖的双眼、轻颤的眼睫,错觉见到了一位虔信的教徒。
超弦理论的公开课,听不太懂。
柊与理和把她抱在怀里的迹部景吾都是。
至少在他们两个还能勉强理解的部分里,就已经涉及到了分析力学、数学物理方法、量子力学与量子场论。
更高深的则已然超出了两人的知识层面。
头疼了。
柊与理在男朋友的胸前蹭了蹭。
虽然常年保持着高强度的锻炼,但他身上的肌肉却都是紧实又不会过分夸张的类型。
尤其是放松的时候,靠上去会特别舒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柊与理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男朋友每次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时候,都要拿个垫子将他们隔开。
可能单纯只是想让她坐得舒服点吧。
柊与理只能这么猜。
公开课看到第三节的时候,柊与理听见了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并不急促,俨然不是骤雨的动静。
而同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也亮了。
是北条回来了消息。
迹部景吾一只手环着她,另一只手伸过去帮她手机拿了过来。
面容解锁的手机刚拿到柊与理面前,屏幕就自动打开了。
那些堆叠在提示栏里的消息立刻显示出具体的信息。
[北条]:???怎么是你把他喊到家里的啊理!!!
[北条]:难不成你现在想睡他?!!
[北条]:不过这种事你自己有主意就行,我不支持也不反对!OVER!练琴去了!
[北条]:噢虽然少爷应该会记得,但我还是提醒一下……一定记得做措施!!!
柊与理:“…………”
不是?
等下?
一头雾水的柊与理在看到“措施”一词的瞬间,立刻明白了北条之前的惊讶从何而来。
她也是上过生理健康课的!
然而问题在于,她把他叫到家里来,本来也完全没那个意思啊!
所以难道这就是迹部景吾之前耳朵红的原因吗?!
但他应该也是知道她没这方面的意思吧!
他们两个之间这点默契肯定还是有的!
只是……
柊与理越想脑子越混乱,然后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坐在男朋友怀里,只要他低头就能看到手机屏幕上的记录。
她无措地仰起头,却又发现他很正直地平视着前方,望着视频里正在讲什么“光子向下运动可以被偏振”的教授。
见状柊与理稍稍冷静了一下。
可超弦理论她是真的再也看不下去了。
而且她一向聪明,举一反三的能力也是有的,于是又立刻理解了,为什么迹部景吾每次都要用一个软垫将他们隔开。
他对她已经足够绅士与容忍了。
而她却每次都还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蹦跶。
说是无知者无罪,可等反应过来自己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的时候,那才是罪罚真正降临的时刻!
柊与理羞愧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可这样的方式却没让脑子里的诘问停下。
要吗?
想吗?
可以吗?
一遍又一遍。
可结果答案又好像都是肯定的。
要。
想。
可以。
这样的念头一起就难再平复。
连平时延迟满足的意志力都不再好用。
更别说她已经试过跟他一整晚都保持通话。
很难不去想象抱着这么舒服的男朋友睡觉,会是一种多好的体验。
而发现她倒了下去,迹部问她是不是困了。
正好时间不算早,她差不多也该休息了。
闻言柊与理微微一愣。
“……景吾要回去了吗?”
柊与理放下捂住脸的手,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眉头是舒展的,并未皱拢。
可她额发柔软的弧度,却又恰好让这双翠色的眼睛在光下看上去有些哀切。
于是这样的视线错觉,又令迹部景吾无法不去构想,她对他的喜爱已经到了这样不舍他离开的程度——这个可能实在太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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