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转眼,见到李观鱼上门,花怀闻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你来我们家作甚?”
李观鱼如今行动自如,腰背挺直如青松,疏疏坐于客座。
“花兄不必这样防备我,年少时候慕艾之心,早已远去,我只不过是来向天问道谢罢了。”
两位长辈说话,丝毫没有避忌他们晚辈的意思。
一群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摸不准到底要不要找个借口溜走。
花怀闻放下手中刮着的杯盏,肃色纠正道:“你应该喊花夫人或者柳夫人。”
李观鱼:“……”
这么多年过去,这人还是这般幼稚。
“柳夫人。”李观鱼拱手道,“多谢救我一命。”
柳天问摆摆手,不太在意:“这算什么,大家都是老朋友,不用特意计较这些事情。”
李观鱼又聊了几句,踩着花怀闻即将爆发的火线告辞离开,心中因逆子带来的伤痛,总算抚慰了一些些。
花怀闻送走李观鱼后,肉眼可见,笑容重新慈祥和蔼起来。
“七童说,衣衣家只需你一人做主便好,那你看这三书六礼所要之物,我这些日子都备好了,什么时候方便送上门去?”
大雁他都着人养起来了!
叶蝉衣:“……”
啊这……
第140章 他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三书六礼的流程,叶蝉衣听得脑袋疼。
柳天问当即表示按照原计划,中秋之后,她去杭州府充当娘家角色,一手承包这些事儿。
花怀闻脸上慈祥和蔼的笑意都为之瞬间变化。
他怎么又要和夫人分开两地。
这下。
叶蝉衣他们几个年轻人眼观鼻鼻观心,识趣溜走,留夫妻二人自行商议此事。
苏州城的街道,处处开始张灯结彩,更换门店装饰,喜迎中秋到来。
街道巷中,多了不少酒香和糕点的香气。
只是一个转身。
陆小凤便没了人影,不知被哪里的酒香给勾走了。
苏蓉蓉三人都在这里,楚留香也懒得回船上过中秋,决定不如留在苏州老宅,和他们一起过。
近两日,位于各地的花家哥哥们,也拖家带口,陆续回到老宅里。
花大哥花清河、花六哥花星雨离老宅最近,但是因为公务繁忙,反倒是踏着中秋当日下山的夕照才回到家里来。
叶蝉衣骤然见着足足可以容纳四十多人的大饭桌,下巴差点儿没掉下来。
这……
“我们吃饭的时候,要和对面聊天得拢手喊一喊才能听到吧?”叶蝉衣在花满楼耳边这么说。
花家也不全是会武功的江湖人,隔那么远也听不着啊!
等到晚宴真的开始,叶蝉衣就发现她想多了,花家多的是侍女,有什么菜想要和家人分享,直接夹在碟子里,让侍女递过去就好。
要说的话,也可以让侍女一并递过去,饭桌上都是和自己附近几个人说话来着……
金钱的力量,让他们照样能关心到每一个人。
起码叶蝉衣留菜的碟子上,已经被不停走来的侍女,堆出一座小山。
不过。
饭前一群人已经在花厅团聚了一回,不怕冷落了谁人。当时,六个未来嫂嫂拉着十来个未来侄子侄女,围着叶蝉衣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她要不是社牛,这种场面还真是难以应付!
就是哄美人和孩子,哄得她嘴角都干裂不少,连喝三大壶水。送出和收到的礼物都得用个竹编小箩筐装起来,不然用双手根本就捧不了。
苏蓉蓉她们看得一直偷笑,叶蝉衣本着新姐妹就要同甘共苦的原则,将她们也拉进多人聊天群,将花厅闹得顶都快要掀开了。
难得闲坐庭院叙话的几个大男人,都能清晰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笑声。
陆小凤感概:“我还是头一回见着,能够同时招架得住这么多小孩子的人……”
何况是头一回见面,热情满满时。
衣衣姑娘,真乃神人是也。
花满楼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一群哥哥便开始揶揄他,让陆小凤和楚留香说说自家弟弟的追妻史。
――最好说点被刁难或者弄砸的蠢事。
花满楼:“……”
始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一环。
饭后,祭拜过月神,花家放他们一群人各自去玩。
中秋当晚,街上灯火煌煌。
长街彩绸飘飘彩灯摇摇,楼阁之上、长街户巷、水中河船俱是人与灯交间的模样,天上地下俱是一片融融灯火,人声鼎沸能喧天。
走着走着,从花家出门的一行人,就各自被喜欢的事物吸引视线,汇入人流之中。
花满楼知晓今日热闹,定是挥袖如云的景象,便隔着衣袖牢牢拉住叶蝉衣的手腕,护着她在人群之中穿行。
叶蝉衣见不少人在小摊上挑挑拣拣,拉了拉花满楼的袖子:“那是什么?”
温雅君子听着衣袖挥动时,指向的位置:“那是水灯,一般会做成不同颜色的莲花模样,写上愿望,放到河里随水漂流便可以祈求河神、江神的保佑,圆满心愿。”
他往年也遵照习俗,从流放过不少水灯。
叶蝉衣倒是不信神啊鬼啊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她有自己的心愿。
神可以没有,财神不能没有。
许愿发财的愿望,更加不能没有!
“走走走。”她扯着自己的手,拉动花满楼,“我们也去许个愿。”
水灯花样并不多,颜色挑选也拢共就那些,比不上其他竹子编织的鱼龙灯精致、样式繁多,但冲着许愿的缘故,水灯才是卖得最好的一样。
叶蝉衣他们还差点没抢着。
买到两个七彩水灯,他们花两文钱向笔墨摊子借了纸墨,写上心愿。
温雅君子提笔慢慢写,眸子垂下来,盖住那双黯淡的眼睛,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样一位专注在笔墨里面的公子哥,会是一个盲人。
暖融融的灯火,将他半张脸照得纤毫毕现。
叶蝉衣快速写完,用两根手指捏着,挪到一旁让给后边来人。
她看着俊雅君子脸上那细细的绒毛和被光影眷顾,落了星点光泽的睫毛上,只觉得此人身上无处不可爱。
花满楼也写好纸条,放下笔来,拉着叶蝉衣往河边走。
叶蝉衣问他:“你写了什么?”
她探头想要看君子手上纸条。
手中纸条墨迹还未曾干透,温雅君子将它往后腰一放,脸上衔着笑:“还不能告诉你,要放走水灯以后才能说出来,不然愿望就不灵验了。”
“你还真信啊?”叶蝉衣倒是瞧不出来,他们花花还迷信。
她还以为对方和陆楚三人,都是相信人定胜天,所有鬼魅皆是认为伎俩的人呢。
花满楼只是含笑温声,缓缓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今日愿意相信。”
素月在天,山川湖海俱有,明澈澄净。
河中月被灯影搅碎,混入粼粼波光之中,好似给银腰带镶嵌了金宝石和温润暖玉一般。
放灯的阶梯处人太多,叶蝉衣和花满楼都不想跑过去凑热闹,便找了处暗黑的杨柳岸边,仗着轻功好,出不了意外,一人拉住一人的手,直接弯腰俯身,半倾身体,把水灯投入河中。
水灯落入水面,从垂下的杨柳之间穿过,汇入茫茫灯海之中。
不一会儿,叶蝉衣的眼神就迷失在千百盏水灯之中,不知哪一盏是自己的了。
秋夜晚风吹起杨柳,轻轻贴住她的小腿。
叶蝉衣回头,问花满楼:“水灯已经放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望没有?”
她有点儿好奇。
“那衣衣的愿望,也能告诉我吗?”温雅君子竟学会了讨价还价。
叶蝉衣瞪圆了眼睛看他:“花花这是要和我交换愿望,才愿意说?”
花满楼摇头:“不是交换,我只是也想知道。”
河神、江神都能知道,他为何不能?
“我许的愿望很简单而已。”叶蝉衣也不怕告诉他,她素来坦荡,“就是……”她的手指,轻轻点在花满楼胸膛,“希望所爱之人,平安健康;朋友亲人,一生无恙;于我而言,发个大财。”
花满楼失笑。
“笑什么。”叶蝉衣不满,加重了手指的力度。
花满楼抓住那作乱的手,稳住笑意,缓缓道:“没有取笑的意思,我只是太过高兴。”
听到这个回答,叶蝉衣勉强满意。
“好了。”叶蝉衣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说说你的愿望。”
温雅君子轻声道:“我的愿望也有三个。一愿山河无恙百姓安康;二愿亲朋常健……”
叶蝉衣等着,君子却只是面带温和雅润笑意对着她,没有继续说话。
“嗯?”她催促,“三愿是什么?”
花满楼耳根泛起微红:“三愿所爱心事全。”
说到“所爱”二字,温雅君子语气变得无比温柔,眼睫泛起水中粼粼波光。
他耳根述说着主人的羞涩,但主人面上、语气里却坦荡真诚。
叶蝉衣在一片喧嚣之中,清晰听到自己擂鼓的心跳。
一双清冷眸子,映着高挂的夜幕月色,也映着站在暗色垂柳旁边,半张脸被河中灯火点亮的人。
咻――砰――
天幕炸响绚烂烟火,宽敞的石板地里,火树银花滋滋散开。
温雅君子主动伸手握住叶蝉衣的手腕挠骨,低头在她额角上落下极其温柔、珍重的一个吻。
微微发烫的唇,贴上秋凉的额角,触感越发清晰可辨。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份柔软,像今夜吃的乳酪一般,口感绵软,甜而不腻,令人心动。
“亲亲。”花满楼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的笑意。
那握着手腕的宽厚手掌,顺着勾勒出纤细腰肢的腰带,轻轻贴在后腰位置。
微微用力。
一个温热的怀抱,带着浅淡的百花香气,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耳边。
温雅君子轻声说:“抱抱。”
后腰的手掌加了一些力度,将她稳稳圈在怀中,令她双脚离地,转了一圈。
秋风吹,垂柳痴缠。
背后繁华喧嚣一闪而逝,落在暗色之中的柳色青青、河灯点点亦一闪而逝。
双脚落地站稳,花满楼嗓子染上一丝羞意,又强行压下。
他松开手,屈膝下蹲,那张温润的脸充斥着叶蝉衣所有视线,令她将背后一切华景、一切喧嚣切断。
温雅君子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举高高。”
叶蝉衣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之前说过君子不肯给她“亲亲抱抱举高高”的随口抱怨,也闪过自己抱着统统说给她一个“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画面。
要不是君子今夜这般认真,她或许已经将这些话抛在脑后,再也记不起来。
嘴角的笑意,悄悄跑出来。
“你……还记得啊……”叶蝉衣伸手勾住花满楼的手指,摇了摇。
花满楼“嗯”了一声:“之前并非不想予你,只是……还不会而已。”
谁能料到这字面上的意思,还要些许讲究在里面。
“那你现在是学会了?”叶蝉衣轻声道。
“嗯。”温雅君子嘴角含笑,“会的不多,还要多学学。”
啊啊啊!!
叶蝉衣在无名空间大叫。
妈妈惹!
他哪里不会啊!他简直太会了!
小猫咪:“……”
又发疯了。
面上,叶蝉衣只是眼神藏不住笑意,人还是正常的:“学得不错,继续努力。”
花满楼无不答应:“好。”
此事,理所应当要学。
――哄未来夫人高兴是正事儿。
叶蝉衣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手:“你低头。”
花满楼听到那屈指时指骨轻响的声音,又听到少女唇瓣轻咂响起的水声。
他知晓低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心猛然跳动,君子缓缓俯身,被勾住脖子,贴上微启的唇。
水面有河鱼起跳,落水后相与濡沫,鱼尾交缠。
河岸边,秋夜风吹起,两株紧挨着的杨柳,柳枝于风中纠缠,你来我往,都扯着对方的柔软柳枝到自己那边去。
缠着缠着,柳枝被吹拂到水中,响起“啧啧”拍打水面的响动,惊起暗色河水中,交颈的一对鸳鸯。
这亦并未令两根柳枝停歇。
天地之间的风,此时正活跃着,左侧柳枝得力,卷着右侧柳枝柔软的条儿,安抚着往自己身上缠;右侧柳枝不得借风相助,但顺从了一阵以后,在风松懈下来时,纠缠着左侧柳枝,往回一拉,还顺势而上,探上根须所在。
左侧柳枝瞬间不动,任由那枝叶搭在自己身上,静候时机……
垂柳的暗潮涌动,对喧嚣天地并无半分影响,喧嚣天地亦对他们毫无干扰。
他们已自成一片天地。
游人不停穿梭在满城灯火之中,脚步多是跳跃、欢欣小跑着。
叶蝉衣闭着眼,靠在花满楼锣鼓喧天的胸膛上,唇色一片红润,泛着些微水光。
他们相拥着抱了一阵,便两手十指紧扣,重新融入热闹喧嚣之中去。
途经一处空地,还瞧见有人在堆塔,烧起的火光将天地照得犹如白昼。
叶蝉衣驻足看了一阵,被火光惹出一身薄汗。
苏州城中秋夜向来通宵达旦,灯火不断。
叶蝉衣绕城疯玩一圈,见识过各色活动,也塞了一肚子美食后,便要求回去洗浴休息。
花满楼低头垂眸,在喧闹人群之中,用那清润的声音关切问她:“累了?”
叶蝉衣含糊说了一句:“就是想歇一会儿。”
她这般说,温雅君子便转头领路,往僻静处走去。
走到一处曲桥,他矮身扎了个马步:“我背你回去。”
深巷悠悠,也有稚童在自家门口,举着家里人自己糊的鱼龙,笑闹奔跑。
叶蝉衣轻咳一声,毫不客气蹿上去,将手搭在君子肩上。
花满楼起身,背着她,慢慢踏过青石板,路过挂着各色灯笼的人家。
穿行窄巷之时,有小童瞧见他们从长街那处走来,仰着脑袋问:“姐姐是受伤了吗?”
“不是。”花满楼停住脚步,耐心回道,“她只是走累了。”
小童恍悟:“我平日走累了,爹爹也这样驮着我!”
叶蝉衣和花满楼都笑了。
她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小童:“这是姐姐买的糕点,买多了吃不完好浪费,你们帮我把它吃完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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